張建立的疑惑讓陳露覺得有些尷尬，他沒想到男人和他在一起吃個飯都這么扎眼。不過也是，男人的高級轎車總是泊在側門，的確有些引人注目。打那之后他便留了心觀察，的確發現有些好看的男男女女周末還是晚上下課都會在側門那邊上了輛好車離開。

    他告訴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說這群人也不一定都是被包養，說不定也有自己家里有經濟實力的。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發了簡訊告訴男人別總開車泊到門外，雖然他說的不是很清楚，但他想憑男人的社會閱歷，應該能會意。

    果然，時隔四天再約他出來吃飯，白俊把車停得遠了一些，他倆在校外的路口會面。上了車，陳露總覺得有些尷尬，仿佛真的被包養了一樣。白俊看他愣神，便側身給他系上安全帶。兩人距離一時之間拉得很近，陳露不自在地偏過頭去：“別挨我這么近。”

    白俊系好了抬起頭，看陳露一臉不自在，便轉身發動了車子：“今天想吃點什么？”

    結果還是去了上次的那條街，吃了頓時下流行的日本壽司料理。陳露今天訓練得比別人多，正需要大吃一頓，白俊也是正當壯年。因此從飯館出來之后，兩人都覺得有點沒吃飽。

    “看著精致，不中吃。”陳露評價。

    “呵呵，那個拉面應該挺有分量，下次可以嘗嘗。”

    兩人卻沒直接離開，只因男人從后備箱拿出一個小尺寸的蛋糕盒子來，所以他們要找個地方吃了它。陳露本來沒想到男人真的會拿蛋糕來，不過晚飯吃的也不多，吃個蛋糕也就當甜點。他于是指了指上次去的那個酒吧：“就那吧。”

    二人進了店，發現上次坐的位子是空著的，便直接坐到那里。老板卻記得他們，跟他們打上了招呼：“二位今天也來了。今天推薦杜松子酒。”

    白俊點點頭：“給他來一杯果汁就好。”

    陳露撇了撇嘴，男人卻意外瞥見他的小動作，笑了一聲。意識到自己在他面前失去了矜持，陳露有些沮喪，伸出手拿過蛋糕：“你還真買了。”

    “一定要給你慶祝的。”白俊幫他把盒子拿下來，精致小巧的巧克力慕斯蛋糕便露了出來，上面小巧的牌子寫著“生日快樂，露”。

    陳露臉微微紅了，他好久沒過過一次像樣的生日了。回到親生父母那邊之后，生日都沒有被好好慶祝過。母親李萍對他很好，會每年給他煮一碗長壽面，可陳義波每年都想不起來，不如說，根本沒把他的生日放在心上。拮據的家境主張簡樸，過生日被認為是一種鋪張浪費的無用的慶祝，所以每年那一碗面都讓他吃的很窘迫。

    但和男人在一起的每一年，他都會給自己買一個好吃的蛋糕和許多禮物。他有一個珍藏的八音盒，到現在都沒有舍得扔，那是他唯一用來懷念男人的東西。十歲生日那年，男人把那個乳白色帶著旋轉芭蕾舞小人的八音盒送給了他，直到現在他還帶著，就放在宿舍的床頭。

    那種熟悉又遙遠的幸福感覺涌了上來，讓他有些暈眩。男人給他插了根精致的小蠟燭，他隔著溫馨的燭光看向男人，男人隔著銀絲眼鏡眼神溫柔地回望著他。

    他有些害羞，閉上眼許了個愿，吹滅了蠟燭。

    此時酒吧里卻響起了掌聲，陳露抬頭看，周圍的人都在為他慶生。他臉紅著點頭示意，店長卻此時托著一個水果拼盤走了過來放到他們的桌子上：“本店贈送，生日快樂！”

    兩人都有點驚喜，白俊跟店長道了聲謝，店長卻笑了：“好羨慕你們啊，真幸福。”說罷轉頭看向男人，“你對你愛人真好。”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吃了一驚，男人連忙搖頭：“不是，他是我的……朋友。”

    店長卻一副“少來了”的表情，擺了擺手：“都來我們店了，就不要不好意思了。你們看起來真的很般配。”店長說完笑著擺了擺手就走了。

    可他們實在無法回應店長的熱情，可又不好堅持解釋。店長走后，兩人之間彌漫著尷尬又微妙的氛圍。

    店長說的“這種地方”令他們都有點介意，蛋糕吃得食不知味，兩人都察覺到彼此在打量這家店。觀察了一會，發現這家店里落座的都是男人，雖然沒那么露骨的行為，但這些男人之間言行都很曖昧，這才看出來原來是一家面向同性戀者的清吧。

    兩人的臉都有點紅，彼此看了對方一眼，低頭默默把蛋糕快速吃掉。

    好好的生日，到最后居然變成這種氣氛。他們離開的時候，店長還熱情地跟他們說讓他們下次再來。可他們知道，下次是不會再來了。

    坐上了車，許是沒從剛才的尷尬中緩過來，兩人都有點出神。男人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卻沒開口。陳露也覺得很微妙，要是他們之前的親子關系，說不定還能彼此捧腹大笑鬧了個笑話。可現在，他們之間其實已經不算親人了，因此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才讓他覺得很無從說起。

    就這樣靜靜坐了一會，男人才開口：“我送你回去吧。”

    “啊，嗯。”陳露倉促地回應道。

    一路無言開回學校，兩個人都明顯心不在焉，到了學校才發現時間已經過了宵禁。陳露有些著急：“我先回去了，你不用管我。”

    “別急，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不行的話你再回來，我就在這。”

    陳露“嗯”了一聲就下車跑了回去，結果沒多大會就回來了。卻沒有直接上車，站在車外面跟白俊說：“不行，不讓進了。”

    “嗯，那我們走吧，上車，先找個地方住。明天我再送你回來。”男人把車門打開。

    “住哪？”陳露側頭問他，卻沒上車。

    “不嫌棄的話，我在這邊有一套房子，現在也住在那。”

    其實陳露無可無不可，剛要答應，剛才那個尷尬事卻又浮上腦海。他站在那沒動，手插著褲袋，腳尖踮了踮，也不知道該不該上這個車。看見他這么為難，白俊會意道：“上來吧，我去附近的酒店給你開一間房。”

    陳露這才上了車，可上了車他又后悔了。因為剛才他那副在意的樣子，兩個人都心知肚明是因為什么，氣氛反而又尷尬了起來。本來沒有的事，被他這么刻意地避嫌，反而變得明顯了起來。

    陳露只覺得煩躁，他咬了咬嘴唇，車窗外D市的夜景在眼前飛快地閃過。白俊沿街開著，找附近的酒店。他看著街上的夜色，把車窗搖下去一點，涼的夜風便灌了進來。

    “該吹到了，別著涼。”男人出聲提醒他。

    “去你家吧。”陳露開口。

    感覺到夜風吹在他的臉上，帶走了臉頰上那股不知名的熱。陳露微長的發絲被風吹得有些亂，男人和他通過后視鏡對望了一眼，男人只“嗯”了一聲，便沒說話，也不知道是否也感受到了和他一樣的局促感覺。

    陳露瞇起眼睛，沒有去管車窗，側過頭不再說話，任憑車窗外的浮光掠影飛快地在他身上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