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韓尼把自己的飛行器偽裝成一輛面包車,花了二十多分鐘慢慢吞吞從城區駛向郊野、離開天國城。飛行器在廣袤的藍色天幕中加速,尾部拉出長長一串的煙霧狀的尾跡云,屏幕中佇立的空中的天國城市層迅速離他們遠去,僅僅幾十秒,就徹底看不見了。 韓尼身著白金亮紫色相間的華美的長袍,那布段絲綢般柔軟,又能撐出筆挺的版型,上身后美麗高貴,英氣十足。 他風情地撥動自己金黃的長發,轉頭對著夏坤打量,早就想問他這身裝束了,視線卻停留在漆黑柔順的短發上:“為什么把頭發剪了?” 修長的手指撫向發絲,夏坤側頭避過,淡淡道:“太麻煩。” 韓尼把手放在他肩上,摩擦著挺括的面料說:“你這衣服挺有意思?!?/br> 夏坤目視前方,懶得搭話。他身上穿的是黑色中山裝,ai拿著他的簡筆畫把他的體型數據發給制衣廠獨家定制的。他衣柜里那些花里胡哨blingbling都太娘了,大男人還穿裙子,長裙!褲子也腿寬的跟裙子似的,就比如韓尼這身袍子。 感覺跟人民群眾走在兩個極端,一邊的修身基礎款過于極簡乏味,一邊的長衫黃袍過于翻覆花俏。相比較而言他還是選擇前者。但是他有錢,可以讓工廠停下一條流水線專門給他做衣服。對此他很慚愧,如果知道是這種cao作就不對ai提了。 韓尼收回手,袖袍隨著他的動作反射著緞面光澤,夏坤愛答不理,他也不再說話了,只是碧藍的眼眸露出同情和惋惜,覺得夏坤這樣子性情大變,都是因為傷了腦子。 夏坤樂得清靜,兀自回憶著ai告訴他的關于那些從地面通到天上、近看粗似墻壁的柱子的事情。Ai說柱子里有電梯,每個人都可以申請下去,不過地面上什么都沒有。黑暗、寒冷、死氣沉沉,剩下冰封的海面和殘垣斷壁的城邦,被天國當成了垃圾場。 夏坤不知道他們的飛行器要去哪下落,應該不會是那個垃圾場。 幾分鐘后,夏坤從屏幕里看到漂浮在空中的半島,綠意裊裊,就像地球上的原始森林被挖到了天上。它的底部呈深褐色的巨大倒錐形,是裹著土壤的巖石塊。 夏坤大為震撼,因為這空中島嶼沒有支柱,是真正的漂??!他睜大眼喃喃:“那是什么?” 旁邊的韓尼笑著湊過來握住他的肩膀:“那是星城啊,夏,我感覺你恢復的不是很好,等回來后找醫生做個全面檢查吧?!?/br> 夏坤很介意韓尼對自己的觸碰,等著他拿開爪子。他實在不喜歡韓尼,眼帶邪氣,一種吊兒郎當的假正經,壓根不是好人。不過他很快想到了什么,拉近屏幕想多看幾眼空中島嶼,這時飛行器的推進器突然熄火,帶著他們從空中快速降落。 夏坤抓緊扶手,屁股和腳面微微抬力,很快又貼緊了,預料中的失重感沒有到來。他放松身體,意識到飛行器是在做自由落體,加速度恒定所以沒有感覺。 不到兩分鐘后飛行器重新啟動,傳來細細的嗡鳴聲,這時夏坤能看到地面建筑了,但光線很暗,還有霧霾阻撓,他對著屏幕眼里閃出期待的光亮,韓尼調侃他:“這么迫不及待嗎?” 距離越來越近,地上的建筑露出樸素單調又破舊的真容,霓虹燈透出點點五顏六色的暗淡的頹廢感,讓夏坤感到萬分親切,他不由激動道:“地上有人,地上還有人在住……” 旁邊的韓尼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把嘴巴張成一個大o,牙齒全部露出來,笑聲側耳而尖利,盯著夏坤說:“人,你說人?” “我的小夏夏,你真的需要好好做檢查!” “人都在天上,地上只有老鼠!” 他們落在一座高大的巨型建筑上,與周圍的房屋比起來這真是太高了。建筑的頂端張開一個四方的升降臺,正好把飛行器容納進去。平臺下降,停下后韓尼帶著夏坤走出飛行器。 他們似乎處在那建筑的大廳中間,四周空曠異常,只有怪誕的幾何形結構附著著。他們的正前方是一扇十多米高的巨門,韓尼朝門走去,夏坤緊跟在他身后,眼看不足三米,那門也沒有要開開的跡象。夏坤停步,看韓尼毫不猶豫地迎頭上去,穿門而過。 夏坤驚愕地止住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他緩緩伸出手想摸門,韓尼穿回來抓住他的手,歪頭一笑:“你這也忘了?” 忘了什么!量子力學嗎!居然發展到這種地步嗎!他完全沒看出來! 韓尼執著夏坤的手在他手腕上點了兩下,夏坤的私人ai系統跳出一個顯示屏,韓尼的cao作很快,夏坤沒看清就做完了,被拉著穿門而過。韓尼說:“那門早就封死了。到了下面記得把功能限制關閉會方便很多。不過這在天國是違法的,會被監視器掃到,要回去了你記得自己關,對系統下口令就行。” 夏坤聽完就被他拉著一拐彎又穿了一道墻,速度很快,他都沒來得及打量街景,就被前方yin亂的一具具酮體驚住了。紫紅的曖昧燈光照耀著長廊,兩邊是透明的磨砂墻壁,顯影出模糊的人影正干得熱火朝天,耳邊浪叫不止。 那些胯間掛著簡單的裝飾物的裸男裸女,站在長廊兩邊對走過的客人招手。看到他們,妓女一個個都立正了,卑微地低下頭,后方傳來尖銳的男音,夏坤轉過頭,一個身穿透視裝,看起來年紀挺大的壯男扭著屁股小跑上來,“大人,大人”地叫著。 這稱呼讓夏坤有種時光倒錯的感覺,分不清古今。合著韓尼說得“樂子”就是赤裸裸的字面意思。上面沒有賣yin業務,就跑到下面來買。怎么說呢,他已經看出來這個夏坤斯賓塞十七世上輩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跟韓尼一丘之貉,但沒想到能臟的這么露骨。 “大人,您來了,您終于來了?!蹦衜ama桑彎曲了背脊,兩手在面前擺動,似乎沒有資格站直了和他們說話。 韓尼緩緩轉身看著他,不急不緩道:“找小深?!?/br> “哦,是是,那當然,您這邊來……” 他們跟著卑躬屈膝地mama桑走上二樓來到一個封閉的房間門口,mama桑猶豫地看向夏坤:“那這位大人……” 韓尼桀驁地抬著下巴,對mama桑緩緩道:“他跟我一起,把人都帶來讓他挑。” 夏坤連忙說:“我不需要?!?/br> 韓尼挑眉,mama桑又跑了一通馬屁,幫他們把門打開就走了。這vip包廂還挺大,布置充滿性暗示,倒是干凈。一張白色的大床被燈光招搖地發粉,床邊的墻上掛滿了玩具。 韓尼抽了根鞭子撲到床上。夏坤四處打量,緩慢地走向另一頭的沙發坐下。韓尼抬頭瞧他,把鞭子一扔大步過來坐到他身邊親熱地問:“怎么不要,你跟我用一個?” “我不做?!毕睦だ涞溃终f,“這就是你說的老鼠,你跟老鼠zuoai?” “是,他們就是老鼠。”韓尼把外袍脫掉,手臂張開搭在沙發上,手掌過來拍了拍夏坤的肩,“但這不叫zuoai,叫發泄?!?/br> 夏坤轉身看著韓尼:“你知道老鼠長什么樣嘛?” “就他們那樣?!?/br> “你知道嚙齒動物嗎?” “我知道動物,就是他們?!?/br> “人類也是動物。” “他們是動物,生活在地上的老鼠,人不是。” “他們跟我們長得一樣,他們是人,人也是動物?!?/br> “只是看起來一樣而已?!?/br> 夏坤氣結,深吸口氣轉回去,不再說話。 在天國,沒有書這種概念,關于這個世界的所有資料都儲存在信息網絡中,由ai直接調集。聽說學生的文化知識通過腦機接口直接輸入,教育極大注重實踐和創造,不需要像他的時代那樣埋頭苦讀。 信息網絡中的世界史有的只是關于現在的一切,似乎歷史這個概念都被剔除了。人類從來都住在天上,地上從來都沒有生靈。某些特權階級還能知道地上住著老鼠…… 所以他和韓尼無法溝通,他們腦海里對世界的認知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體系。就像他不知道怎么穿墻,韓尼不知道老鼠到底是什么。 那個叫小深的妓女很快來敲門,門開夏坤才發現原來是男的,這讓他對韓尼更多了幾分防備。雖然他自己也是gay,但韓尼真的不是個好人。 那男妓身高知道韓尼肩膀,兩人一對比,他顯得跟瘦小了。韓尼一聲令下,男妓就乖乖趴到床上去等著,把屁股對著他們。韓尼寬衣解帶拿起鞭子,夏坤覺得自己該出去,但他看到外面站著妓女,就打消了念頭,雙手抱胸閉目養神,在腦海里跟ai說話,問它關于這里的問題。 但ai接觸不良,只有冷冷的提示音,看來離開天國就不能用了,所以韓尼之前手動cao作。他聽見皮鞭抽打rou體的聲音,一個低幼的男聲大叫,他臉皮抖了抖。韓尼說:“轉過去,頭朝這邊。” 接著很快傳來rou體撞擊聲和粗喘聲,然后又是幾鞭子抽打,那男孩叫得格外響亮,幾乎是慘叫了。 夏坤忍無可忍地睜開眼,見男孩狗爬式四肢著床,韓尼單膝跪地在他身后進出,手里的皮鞭對著男孩的后背揮舞,那白皙的背上已是道道紅痕,而韓尼的視線正直勾勾對著他,勾唇一笑:“你真就什么都不要嗎?” 夏坤皺眉道:“助手,別打他?!?/br> 韓尼松開手,任辮子掉在男孩背上,再狠狠一撞,鞭子滑到床上。他的眼睛不妙都不曾離開夏坤,兩人對視,見夏坤眉頭越皺越緊,他就越cao越用力,每一下都極深極重。男孩原本妖媚的聲音已經變調,手指死死掐住被子,膝蓋幾乎要跪下去。 韓尼那眼神跟水蛭爬在身上一樣讓夏坤渾身難受,簡直是要靠眼睛把他吃下肚去。里面真正的情欲對象昭然若揭,這一切已經變態地讓夏坤無法接受,原來他們竟然是這種關系?一對情侶結伴到地上來嫖娼,還要在一張床上,美名其曰不是zuoai,是發泄。這他媽什么世道! 他用力捋了把頭發,起身奪門而出。走廊那頭興奮地聚在窗前的妓女轉頭看了眼,連忙噤聲,紛紛轉身對他低頭恭敬道:“大人。” “大人?!?/br> “大人。” “大你妹啊?!毕睦o力地罵了句,見她們一個個都懼怕地縮了縮,顯然聽出這不是好話。接著他聽到從窗外傳來的喧嘩聲,邁步向她們走去:“下面怎么了?” 妓女門紛紛退開讓出路,夏坤走到窗邊見樓下聚集著很多人,都是不穿衣服的和衣衫不整的。夏坤轉頭問:“他們在看什么?” 那些妓女見他似乎很好說話,都湊近了點,排頭那個含著胸眨眨眼小聲說:“好像,好像有人被強暴了大人,我們正打算報警?!?/br> “強暴?” 妓女點頭。夏坤手握在窗臺上緊了緊,見樓下那么多人都沒人上去阻止,還指指點點地調笑。他覺得肺里的空氣仿佛都被擠光了,悶地無比壓抑,不由深深吸氣。等了幾秒,他轉身快步走向樓梯。 那邊房門開了,韓尼衣衫整齊地出來叫道:“夏,你干嘛去?” 也跟著他匆匆下樓。 夏坤推開擋在路上的人群,人們見了他都瞪大眼快速避讓,很快就把路讓開,夏坤見到了路中間正在實施的暴行。韓尼緊接著跟出來,那看臭蟲般包含惡意和厭惡的視線四下一瞟,所有人都嚇得躥回屋內。 韓尼看著夏坤急匆匆的步伐,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從衣袖里劃出一把漆黑的槍狀武器,瞄準前方的一個赤裸的人影,腦海里想起武器解鎖的提示音:已瞄準可清理對象。槍口舉起一團熒光,他扣動扳機,一團血rou爆開,夏坤渾身僵硬地停下腳步,沉浸在yin欲中地數人也全部石化般僵住。 韓尼走上前頂住正在泄欲的光頭的后腦勺,看到那個被提在半空的男人睜開眼,無力地看著他粗喘著。下一秒所有光頭都潰散了,被定在幾把上的男人隨著光頭一起摔落在地,他屁股里的jiba脫離出來,帶著血液軟在襠部滲出尿液,癱坐在地的光頭被嚇尿了。 韓尼繼續把槍頂住身下的光頭,光頭渾身一震,一把優雅的男音忙說:“別開槍!” 韓尼看著男人打開的雙腿間那染血的xiaoxue舔了舔嘴角,回頭指著他說:“夏,這只小老鼠不錯,不過讓這些臭老鼠糟蹋了?!?/br> 鄲亞赤裸地坐在血泊里緩緩抬頭,看著兩個衣著高貴,面如刀削的俊美男人。他們的出現讓小巷子的亮度都提高了不少。與那精致神圣、無可比擬的高貴相比,他們就宛如一群骯臟粗陋的野人。完全是兩個世界的物種,他有點理解他們為什么被叫做老鼠了。 夏坤上前抓住韓尼的手腕連聲道:“別開槍,你弄得太臟了,別開槍,別開槍?!?/br> 韓尼勾起嘴角略一點頭收起槍,面前的光頭全部都嚇破了膽,旁邊觀戰的高個止住顫抖,上前畢恭畢敬地對他們鞠躬道:“謝大人不殺之恩,大人,尊貴的天神大人,這本就是要獻給您們的……” 韓尼諂笑著打斷:“原來你們這些老鼠上菜前都往菜里吐過口水啊,陽奉陰違的臭蟲?!?/br> 最后這句話緩慢而清晰,渾厚深沉的嗓音鐵塊般砸向耳膜。高個和地上的光頭全部都顫抖著矮了矮身,心中涌入一股極冷的寒氣,眼皮都不敢抬起。 一個光頭顫巍巍跪爬到兩人腳下,顫抖著說:“大人,大人,這是逼不得已!您可不要被這小sao貨迷惑!”他指著鄲亞的兩腿間說,“這家伙是個嗜血的瘋子!先前好幾波抓捕他的都被他滅了!當然抓住他對大人您來說,想必是輕而易舉……” 韓尼冷哼一聲,手里的槍口抬起,聚集一圈耀眼的白光,明亮動人。人販顫抖地更厲害了,恐懼催生出一股子無畏的勇氣,他挺起胸膛,一雙干澀充血的紅眼迸射出至誠的崇敬,高聲道:“尊貴的大人,我敬愛的天神!我們出動這么多人,用這種手段滅他的威風,這都是為了給天國獻禮,給您,給大人您??!他是屬于您的,為此不管我們多少兄弟付出生命那都是都值得的!” 韓尼疑惑地歪頭:“人?” “哦不不!”光頭驚恐地給自己掌嘴,連聲道,“老鼠,是老鼠!我們是又臟又丑卑微的老鼠!大人,我見到您太緊張太激動!請原諒我大人!” 夏坤無語地看著他們。 韓尼聽夠了,舉槍指向光頭,被夏坤壓下,夏坤對一地的光頭揮手:“夠了,你們走吧。” “大人,您的心胸比天更廣闊,謝謝大人!” “謝謝大人!” “謝謝大人!” 在一聲聲七嘴八舌的感謝中光頭和高個屁滾尿流跑走了,剩下地上受侵害的男人。那張純亞洲人的英俊面孔讓夏坤感到十分親切,這算是和他關系最近的老鄉了??此粤Φ仄鹕?,夏坤上前扶了一把。 鄲亞慌張地退開,夏坤對他笑了笑,轉頭找他的衣服,在看到破布包里露出的兩本保存完好的實體書時,他的目光呆住了。那是和柏拉圖的,封面還是他熟悉的。 也許…… 這個時代離他們并沒有那么遙遠嗎…… 夏坤一步步走過去,撿起那兩本染了血滴的書,把封面上的血液擦掉。他眼里聚起了濕意,正想翻開,突然被人搶了去。抬頭,赤裸的男人緊緊把書抱在胸前,明亮的黑色眼眸對他露出敵意。一旁的韓尼迅速舉槍對準男人,夏坤大步上前擋在槍口上:“夠了韓尼!” 韓尼放下手,鄲亞對著面前黑色的背影低下頭恭敬地說:“謝謝您的搭救,天神大人?!?/br> 夏坤轉頭看著他,感到眼眶變得越來越潮熱,他緩緩道:“這兩本書我都看過,,我很喜歡。” 鄲亞抬起臉,眼中無比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