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節課班里上自習，剛一打鈴周牧言便拎著球走出去了。

    陸嘉煬緊隨其后。

    畢竟剛打鈴還沒幾個班放學，學校小路上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只有偶爾經過幾個老師。

    沒多大一會兒便到了籃球場。

    周牧言掃視了一眼四周，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鐵欄桿，他抱著球思索一番后把球扔給了后面的陸嘉煬。

    “你玩吧，我去趟對面。”

    “高中部？現在？你干嘛去？”

    陸嘉煬有些疑惑，那這球還打不打了？

    周牧言輕蔑地笑了一下，語氣沒什么起伏，“我去看看我未來嫂子長什么樣子。”

    還沒等陸嘉煬反應過來，他便三步兩步走到了那扇圍欄前隨后雙手握住欄桿抬腿邁上凸出來的石階，中間空隙留得足夠大，他輕輕一低頭把身體往里一送便輕而易舉地穿過去了。

    周牧言跳到水泥地上，抬眼看了看對面的教學樓。

    還沒到下課時間，更何況是高三年級更要晚一些。

    他打定主意后便向高三教學區走去。

    陸嘉煬跟了過來，不死心地問，“”那我們待會兒還打球嗎？”

    周牧言語氣隨意，“看情況。”

    “什么看情況？”陸嘉煬說。

    “我要是看得上這個嫂子的話，我們就接著打球。”

    周牧言垂下眼睫惡劣的笑了一下，“我要是看不上的話…”

    “看不上的話就怎么？”

    周牧言挑挑眉不再說話了。

    陸嘉煬看著他心里忽然感慨了一番，他這么上心他哥的事情，這兄弟倆的感情還真是不錯。

    ＊

    何平在自己辦公室里焦頭爛額著，自己班上的這幾個孩子該怎么處理才算是好呢。

    周昂的事兒可以先暫且不提，自己對他的信任還是有的。

    倒是秦羽書這孩子的麻煩比較大了點，一來呢是要快高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來呢這事兒又牽扯到高二年級的一個男同學。

    要是倆人只是在小樹林里單純的散散步聊聊天還好，誰也不會往那方面想，可誰知道一下子就被教導處的人清清楚楚的看見倆人在陰影里接吻。

    這還是市一中頭一回發生這種事情，以往自己帶的學生有人悄悄談戀愛只要不是太過分的影響學習自己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一旦被學校發現，嚴重的話還要被開除。

    可這種情況自己想保也保不了。

    年級校長說是要叫秦羽書家長過來談話，何平好說歹說才讓校長同意先不讓他爸媽過來，并保證自己這個班主任可以處理好這件事。

    下午最后一節自習課，周昂轉著筆思考著面前的一道競賽題，昨晚發生的事情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影響。

    昨天中午吃完飯回來后，他照例翻開自己常做的的練習冊。

    一張疊好的粉色字條飄落了下來。

    他拿起來看了一眼，眉毛輕不可見的皺了皺。

    “晚上放學我們在學校后面的小樹林見一面好嗎？”

    字體小巧秀氣，很明顯是出自女生之手。

    周昂在手里把玩著這張字條，發現了后面還有一句話。

    ——你不來我就不走。

    他原本以為是誰的惡作劇決定不予理睬時，不過看到后面的那句話后忽然改了主意。

    雖說他向來不相信類似這種話實施的可行性。

    而且略帶威脅的話其實對他來說沒多大用。

    他只是忽然好奇了一下而已。

    周昂在腦海里大致搜尋了一番自己認識的人，可沒什么確定的結果。

    自己認識的人也就那么幾個，女生更是少而又少。

    晚上放學后周昂慢吞吞的剛走到小樹林時，教導處的幾個老師打著手燈忽然悄無聲息出現在了小樹林的各個方位上。

    藏于黑夜陰影里的幾對小情侶們也顧不得對方了四下跑開。

    周昂看了一眼周圍沒發現有像是遞紙條的人便決定回去。

    看來真是惡作劇，他想。

    小樹林其實不算小，學校真要找到舉止親密的學生并不簡單。

    這還是當初學校為了申報省園林單位時特意建造的，誰知道慢慢的就成為學生中彼此心照不宣悄悄約會的好地方。

    周昂面對這個場景忽然有些想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學校在拍恐怖電影。

    這時一個男老師舉著手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同學，這么晚了你在這干嘛？“

    周昂想了想，“散步。”

    “這么晚了散步？你不知道已經快到宿舍熄燈的時間了嗎？“

    周昂趁著月色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一臉平靜的說，“還有三分鐘。”

    男老師面色很不好看，這還是頭一次有人這么和他說話，他以晚歸寢的名頭把周昂帶到了教導處。

    偏偏和那群被抓到偷偷談戀愛的學生們站到了一塊。

    有不明所以的學生認出來了周昂，還以為他也是被抓到了談戀愛，回去后便添油加醋的說給自己的室友們聽。

    這才有了第二天同學們口中的八卦消息。

    周昂看了一眼那群男生女生，倒是意外發現了自己的室友，秦羽書。

    高一剛開學他便對秦羽書印象深刻，不為其他，單純只是因為秦羽書的自我介紹。

    他還記得秦羽書站起來自信從容的說，“我叫秦羽書，‘羽書速驚電，烽火晝連光，的羽書。”

    周昂其實還挺喜歡李白的詩的。

    秦羽書身邊還站著一個眉目清俊的男孩子，他們雖然身處教導處，四下寂靜，只有教導主任在喋喋不休。

    但不知道為什么周昂看著他們愣是看出了一股子般配的味道。

    過了好久教導主任才讓他們留下姓名回宿舍去了。

    除了高二的寧初。

    也就是秦羽書身邊的那個男孩。

    秦羽書和周昂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一時彼此無言。

    周昂原本就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在宿舍和室友們相處也只是點到為止，現在這種氛圍他倒是沒覺得什么不妥。

    好一會兒秦羽書才開口，“我們上星期剛在一塊。”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說不定明天就要分開了。”

    周昂雖然心里有些驚訝他會對自己說這些，但想了想還是輕聲說，“不再堅持一下嗎？”

    秦羽書愣了愣，“堅持有意義嗎？”

    周昂不再說話了。

    他無法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上評判別人的感情，有時候自以為的勸導反倒是對對方的一種負擔。

    宿舍樓關門了，經過宿管阿姨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后他們才進了宿舍。

    秦羽書仿佛是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照常和宿舍其他人嘻嘻哈哈的玩鬧。

    周昂其實不太明白為什么人的情緒可以在短時間內截然不同。

    他從沒經歷過這樣，也不屑于經歷，直至后來他才恍然明白，人的大哭或是大笑其實是在有意掩飾那些不為人知的事實。

    也許這些事實會讓人痛徹心扉，絕望不堪。

    第二天早讀剛開始，何平果不其然把周昂和秦羽書叫出來了外面。

    周昂還是沿用了昨天的說辭，“只是一個人去散步了。”

    這句話的潛臺詞何平聽出來了，周昂并沒有談戀愛。

    何平只是不痛不癢的說了他幾句便讓他進去繼續上早讀了。

    秦羽書就不那么幸運了。

    已經開始背單詞的周昂隔著窗戶看了一眼正垂著頭聽何平講話的秦羽書。

    他看見何平好像說了什么但是秦羽書搖了搖頭。

    看著背影倒是有幾分倔強堅定。

    周昂輕輕的嘆了口氣，何必呢。

    晚上天黑了沒多久后，高三年級才可以下課去食堂吃飯。

    待班里的人都走了差不多之后，周昂才站起來打算去食堂隨便吃點飯。

    整個走廊上幾乎沒什么人，他剛走到樓梯拐角處便看見幾級臺階的下方有一個修長的身影，無奈樓道里的燈光實在昏黃不堪，他一般只有在學習的時候才會戴著眼鏡，他瞇了瞇眼睛想要盡力看清對方是誰。

    他背著光微微低頭俯視著對方，只能看到對面那人臉型的輪廓以及俊俏筆挺的鼻子，像是刀刻的一般。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有一種陌生卻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那人慢慢的走上樓梯，直至距離近了些周昂才看清對面的人。

    原來是周牧言。

    周昂的眼神淡淡的向他掃過一眼，心里頓時有幾分驚訝。

    他好像比自己高了一些了，周昂想，看來沒白費許婷每天早上給他熱的牛奶。

    “你怎么在這？”

    “你談戀愛了？”周牧言盯著他的眼睛答非所問。

    周昂微微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竟然感受到了一絲壓迫感。

    明明對方也才是初三，正是十多歲的年紀。

    他向來不喜歡別人以一種質問他的語氣問他問題，隨后淡淡的說，“嗯。”

    周牧言愣住了，很顯然，這是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周昂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他等待下文，

    他覺得周牧言今天奇奇怪怪的。

    周牧言忽然說不出來話了，他頓了頓，“那她長的好看嗎？”

    他一時只能問出這么白癡沒營養的問題。

    周昂不咸不淡地說，“嗯，還行，我覺得挺好看的。”

    “你就不怕我…”

    告訴家里人。

    周牧言的話還沒說完周昂便打斷了他，“無所謂。”

    他說，“還有幾個月我就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