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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

    永熙十三年的夏天格外炎熱, 毒辣的陽光炙烤著京城,侯爵府中甚至運來冰塊降溫。李讓不愿在這樣熱的天氣過多走動,他本就是喜靜的性子,便索性在大部分時間中都呆在了自己屋內。

    未時正是一天之中最為炎熱的時段,李讓房中,清宴正搖著扇子給李讓扇風,李讓握著書卷,半躺在藤椅中,享受這人工的徐徐涼風。

    清宴素白的手腕在他面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李讓覺得自己的眼睛總是不自覺地跟著那手腕上下晃動,他清楚,是自己的心在跟著動了。

    于是李讓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書,他一把捏住清宴的手腕,問:“不累么?”

    清宴的手腕觸感很好,帶著如白玉般通透的涼意,正被他的手掌包裹住。

    “怎么會累呢?公子看書要緊。”清宴笑著說,他想將手掙出來,但沒想到李讓反而握得更緊,他感受著手腕傳來的灼熱的溫度,有些無奈地說:“公子這樣,我還怎么扇呢?”

    李讓仰起頭來看著他的臉,正想伸手觸碰,卻見一個下人卻匆匆忙忙地往房內走來。

    興致剛起就被打攪,任誰也不會覺得高興,李讓松開了清宴的手腕,皺著眉頭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輿少爺,李輿少爺他……他……”

    李輿雖然性格頑劣,但好歹是府中的二少爺,從小身邊的人都是盡心伺候,未曾有半點疏忽。李讓“刷”一下起身,問:“你慢慢說,他怎么了?”

    “李輿少爺的尸體,剛剛在小花園里被二小姐發(fā)現了,就直挺挺地躺在灌木叢中,被發(fā)現的時候就已經了無生氣。”

    “什么?”李讓面色變了,對清宴說:“快隨我去看看。”

    兩人一路小跑到小花園,只見那里已經圍滿了人,二小姐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她被丫鬟攙扶著,好像隨時要暈過去。

    “meimei,這是怎么回事?”李讓撥開人群,走到二小姐身邊扶住她,問道。二小姐雖與他并非一母所生,但是關系還算不錯,二小姐見他來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緊緊攙著他的手臂,說:“大哥,我今早與幾個丫鬟一起來小花園里納涼,走著走著,卻見灌木叢中露出一只手來,起初還以為是誰藏在里頭,沒想到扒開葉子后,竟是……竟是二哥的尸身!”

    李讓隨著她的講述,將目光慢慢轉向了一旁的灌木,灌木叢長得郁郁蔥蔥,枝繁葉茂,在這樣酷熱的炎夏,這飽滿的綠色更放肆地張揚著它生命的活力,但那只僵硬的手臂還露在外頭,李輿冰涼的尸體仍躺在里面,一時竟分不清生與死的界限到底在何處。奴仆們誰也不敢動這尸體,就只能等府中的管事的老爺夫人來。

    金姨娘很快便來了,她大約是在睡夢中被叫醒的,頭發(fā)還披散著,臉上也沒了從前那般精致的裝扮,滿身是汗。她看到那只露在外邊的手,顫顫巍巍地扒開灌木叢,瘋了般地要將李輿從枝葉中拉出,奈何她力氣太小,屢屢跌倒在地。

    李讓只得上前幫她將李輿的尸體拖出,才總算讓尸體成功地躺在了路面的磚石上,李讓感覺到有什么濕濕的,一看才發(fā)現自己手上全是水漬。

    “我的兒……我的兒呀……”金姨娘蹲在地上抱住李輿冰冷的尸體,大聲痛哭起來。就在這時,李讓的父親李達總算匆匆趕來,他一眼便瞧見了兒子的尸體。因金姨娘的緣故,李達對這個兒子一直寵愛有加,饒是兒子念書不大行,但行事果斷直率,又有幾分狠勁像他,思及種種,他更是覺得分外悲痛。但在當下場面中,李達硬是生生止住流淚的念頭,聲音嘶啞地怒吼道:

    “這究竟是誰干的?”

    金姨娘終于暫時停止了哭泣,她好似想起了什么,搖搖晃晃的走到了李讓跟前,用染著大紅色的指甲指向了李讓:“說!是不是你干的!你很早就看輿兒不順眼了,覺得他威脅了你的地位,才要找個機會殺掉他!”

    李讓莫名其妙被說成兇手,自然不太高興,說:“我與弟弟從小關系尚好,姨娘莫要血口噴人,我只想我們這一大家子都好好的,怎會去殺人!”

    李達逐漸冷靜下來,他攔住金姨娘,沖李讓喊:“趕快派個人去報官,讓五城兵馬司派人查案。”

    李輿死了,這可是一件大事,府中上上下下都議論紛紛,連老太太都被驚動了,急忙將李達叫過去仔細地問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追憶往事點滴,還是不由覺得悲從中來。老太太叮囑李達好好務必好好查案,定要嚴懲兇手,好為孫兒討回公道。

    五城兵馬司很快便來人了,仵作仔細驗過尸后,對李達說:“令郎是被人溺死的,因此他衣服上才全是水。兇殺將人溺死在小花園的池塘后,藏在灌木中,在這酷熱之中,水分蒸發(fā)得很快,由此推測,死亡時間大約是今早,殺人時間應在二小姐看到尸體前一兩個時辰左右。“

    五城兵馬司指揮章達斯與李達雖不相熟,但他與李達也算都是身在官場的人,自然見過數面。在這種關頭,他也想案情早點水落石出,好給李達一個交代,也算李達欠他一個人情,他走上前去,拍了拍李達的肩膀,寬慰說:“我們必會盡心,富陽侯莫要太過悲傷了。”

    “多謝。”李達朝他拱了拱手。

    章達斯又問:“富陽侯,你可曾與誰交惡?”

    這句話倒是將李達問住了,他在朝廷中沉浮幾十年,以他這性子,必然也得罪過不少人,才有了今天這地位。章達斯見他沉默不語,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只能如實告訴李達:“若是府內的人殺了令郎,那一時半會也不會跑到哪里去,我們定能將他揪出來。但這事若是你仇家做的,萬一又是個武功高強之人,會不會在殺完人后,就已經悄悄逃離侯府了,這可就有些麻煩了。”

    李達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痛苦地揉著頭,說:“還請章大人先從府內查起吧。”

    章達斯說:“還請侯爺下令,除老夫人外,把全府的人——無論尊卑貴賤、男女老少都通通叫過來,我讓手下一個一個盤問。”

    跟在一旁的金姨娘依然依依不饒,她厲聲說:“如人不是李讓親自殺的,那就是他書童那個賤人幫他殺的!輿兒說過,那個賤人在學堂不讓他好過!那賤人就是李讓的一條狗,李讓叫他咬哪里他準咬哪里,叫他去殺了輿兒他準也會去殺的!”

    李讓就站在不遠處,聽著金姨娘這番話,他的面色陰沉如鐵,但不知為何,心底卻升起了一絲愉悅。

    “那便從那個書童審起罷。”章達斯說。

    清宴被叫過來后,立馬解釋了自己上午身在何處。

    “我自早上醒了后便一直陪著公子看書,未曾離開過。”清宴跪了下來,他的頭埋得很低。

    “清宴上午確實一直同我在一起。”李讓說。

    “這不就好了!”金姨娘竟笑了起來,她的笑容有些扭曲:“這兩個兇手替對方作證呢……哈哈哈,誰會相信你們的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