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宇宙之旅
木屋很小,上下兩層,推門進去便是一間小小的客廳,隔了間吧臺,對面便是廚房,臥室和浴室都在二樓,大約木屋的主人是個獨來獨往的獵戶,房間的墻壁上、走廊上還有沙發上隨處可見虎或鹿皮制成的毯子,夏棉還在廚房里發現了許多自制的罐頭和風干的不知名動物的臘rou。 他在房間局促地轉了一圈,跟俞驍說:“你可以先去沖個澡,我來做飯,很快就好。” 說這話的時候,他們正順著樓梯往下走,俞驍像個貼身保鏢似的一路亦步亦趨地尾隨在他身后,足以令他手足無措的緊張和焦慮也一路相隨,烏云般在暗處慢慢積蓄、醞釀和發酵。這種微妙東西其實在告別Mergui后的幾天里一直在,但因為風餐露宿的疲乏感和隨時可能被發現緝拿的危機感懸在頭上,這股不可言喻的東西便如同靜待時機的毒蛇嘶嘶吐信,只是尚未尋找到恰當的突破口。 年久的白熾燈發著昏黃的光,從他們身后照來,不知是不是父母都是Alpha的原因,俞驍生得高大得異于常人,此時站在距他一級臺階之上的地方,連影子都將他完完全全籠罩起來,那片陰影里的夏棉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收攏起來,指尖不自覺地摳起了掌心,他的脖頸似乎都被某種無形的東西微微壓彎下去,要強撐著費力保持呼吸均勻,才不至于讓人聽出他其實幾乎快要透不過氣。 “我幫你弄火。”俞驍說,溫熱的氣流掃過夏棉的發梢,他盯著夏棉一截彎曲的細白頸子,看見他領口露出來一圈米色阻隔貼的邊緣,經過幾天的跋涉,已經微微打起了卷。 “不用,我會。”夏棉的回答很快,脫口而出的拒絕像是本能的反應,以至于語氣聽起來生硬而無禮,他下意識地想回頭道歉,但又生生地止住了,整個人像傻了似的在樓梯上僵了兩秒,于是干脆什么都沒解釋,匆匆下樓去了。 他的身后,俞驍的雙眸陷在眉骨高聳的、幽深莫測的陰影里,他抿唇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方才轉身去了樓上。 夏棉如釋重負般微微吐了口氣。 廚房還算干凈,看起來像是主人不久之前還來過,只不過爐火用的是那種老式的燃煤爐,夏棉出神地盯著墻角落了一層灰的柴火和煤球看了一會兒,離開南三巷之后,他的確也有一些日子不再用這些,恍惚了一兩秒,在抽屜里找到一盒火柴,又撿了點干柴,將煤爐點燃后把灶臺和炊具簡單清理了一遍,把米淘好蒸上以后,翻出了一些看上去是屋主人自制的罐頭。 食物的香氣漸漸散發出來,夏棉看著鍋中咕嘟咕嘟冒著泡的湯,心不在焉地攪拌著,眼神發直。 他似乎已經很久不做這些事情了。 但明明前些天和江雪墨在海島上的時候還經常下廚來著?嘶——是他還是江雪墨來著?夏棉亂七八糟地想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將晚餐端上桌時才恍然大悟——他只是很久沒有這樣跟俞驍一起相處過了。 他慢吞吞地將濺在碟子邊緣的湯汁擦干,放好餐具準備說一聲可以吃飯了,一抬眼猛地撞見兩條男模般健美修長的腿,一時愣住了。 俞驍一邊擦著濕漉漉的發一邊不緊不慢姿態從容地朝吧臺走過來,他不知從哪兒翻出了一件浴袍,或許衣服主人的身材要比他小上兩圈,這浴袍被他穿上有些捉襟見肘,大片結實的胸膛炫耀似的從松松垮垮的領口下展露出來,走動時,腹肌的溝壑和長度逆天的腿都在浴袍下若隱若現。 夏棉努力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才沒有過于生硬地撇開視線。 “可以吃飯了。”他忍住了想要以輕咳掩飾尷尬的欲望。 “嗯。”俞驍隨意地將毛巾搭在一側肩上,應了一聲。 他方一靠近,一股濕冷的水汽便撲面而來,“你用的冷水?”夏棉脫口而出。 “嗯。”俞驍拉開椅子他對面坐下。 窗外漆黑如墨,高海拔的山間晚風呼嘯如泣,夏棉在朦朧如燭火的暖光里望著俞驍水汽淺淡氤氳的臉,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 俞驍指了指廚房內的煤爐,“剛才沒通熱水。” 夏棉怔了怔,薄紅一寸一寸無可抑制地慢慢從脖頸爬上他的面頰,“抱歉”,過了一會兒,他赧然道,“我忘了。” “無妨。” 這里很小,沒有正經的餐桌,只有一張吧臺,肩并肩坐著太擠,他們只好相對而坐,不知為什么,中間微妙地錯了半個人的距離,不約而同地避免了直接面對面。 空氣安靜得幾乎凝固,整個空間只有碗筷碰撞發出的細微聲響。夏棉不習慣和俞驍如此尷尬而沉默的詭異氛圍,他以趕得上是上學下課沖向食堂一般的速度迅速消滅了自己的晚餐,“你慢慢吃,碗筷放著我來洗就好。” 他把自己的碗筷收進洗碗池,匆匆要往樓上去。 “臥室只有一張單人床。”他走出幾步之后,俞驍忽然說。 夏棉回過頭來,俞驍站在吧臺前,側著身子,長身玉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黑壓壓的眉眼里像是灌進了一場窗外肅殺冷厲的山間晚風,神色難辨難懂,熟悉而又很不熟悉。 曾經某個、或許許多個時刻與瞬間里他仰頭望去時這樣一雙眼睛也正正投落下來,那一雙雙眼睛不合時宜地與眼前的一雙重疊,最后又重歸于那么模糊的模樣,像風波乍起又遺憾止息。夏棉的面頰上浮現出幾許近乎空白的恍惚,視線卻不禁向俞驍垂在一側的手看過去,一枚鉑金鉆戒妥帖地在無名指上,靜靜散發著光輝——暫且不在,但夏棉知道它此刻存在的情狀。 過了一會兒,夏棉淡淡點了點頭,“我睡沙發就好。” 俞驍的唇動了動,似是想說什么,可夏棉消失的速度匆忙得沒有留下任何余地,他的視線也慢慢滑落下來,停駐在夏棉剛剛注視的地方,若有所思。 水霧充盈,夏棉閉著眼神色煩躁不豫地用水蓬頭胡亂沖了沖濕得一片狼藉的地方,準備出浴室的時候又倒了回去,洗手臺上那張僅剩的阻隔貼被他用香皂盒妥帖地保護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準備貼回頸后的時候,忽然與鏡中的自己四目相對,不知想起了什么,啪——!地一下一臉冷淡地重重貼了上去。 廚房已經熄燈了,俞驍蓋著條毯子占據了沙發,長長的腿懸空好長一截,像頭成年雄虎擠在一輛甲殼蟲的后車廂,看上去格外憋屈,呼吸卻綿長均勻,似乎已經睡熟了。 夏棉沒什么表情地踟躕了一會兒,然后轉身上了樓,沒過一會兒,又拿著自己的厚外套下樓來,動作倒是輕悄悄的。 鞋底輕輕踩在木梯上細微而規律的聲響一下一下壓在耳膜上,等那聲音終于平息,俞驍憋屈地擠在一起的身體像終于擺脫了刻意擺拍表演一般微不可查地放松下來,細碎的薄汗在他耳鬢與脖頸處滲了一層,他卻向那件香氣濡染的衣料下蜷了蜷。 綿長均勻的呼吸松懈下去——他的呼吸其實毫無章法,又亂又沉。 凌晨四點,光線晦暗朦朧,夏棉睡得不實,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什么東西窸窸窣窣沿著自己的小腿一路蜿蜒,光滑冰冷的觸感像是某種冷血動物滑膩膩的鱗片。 ——! 夏棉迷迷糊糊唔了一聲,反應過來后猛地睜開了眼,冷汗唰地冒了一層。 冰冷的觸感還在沿著小腿緩緩蜿蜒向上,夏棉抖抖索索地,頭皮都快炸開了。他張了張嘴,想叫叫俞驍,身上忽然一涼。 ——被子突然被掀開了。 夏棉本來就精神高度緊繃,不防備俞驍為什么會毫無預兆地悄然出現,他重重一抖,一聲尖叫沒來得及成型,只逼出了一聲啞啞的驚喘。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大腿內側陡然一痛,“嘶——”,夏棉忍不住倒抽冷氣,尖銳的刺痛瞬間叫他的心臟都麻痹了一瞬。 那東西或許是被夏棉驚到了,張口咬在了夏棉腿根的嫩rou上,蛇身也有纏緊夏棉的趨勢。 “別怕。”背后傳來俞驍的聲音,冷靜沉著。 夏棉閉了閉眼,唇色蒼白,不敢垂眼去看,他無比討厭這種光滑無毛的爬行生物,又害怕又惡心。 蛇身不是很粗,大約只有三指寬,長度倒是不短,漆黑的一條,爬的時候帶上去了一部分寬松的褲管,尾端已經纏繞在了裸露出來的一截雪白的小腿上,還在緩緩用力絞緊。 這種程度的絞殺力對俞驍來說幾乎為零,如果在俞驍腿上,他可能就直接捏碎了,萬幸的他沒采取這么粗暴又血腥的方法,而是緩緩靠近之后,捏住了它的七寸,另一只手堵上了它的鼻孔。 這方法雖慢了一點,但至少不會驚動它咬得更深。 夏棉還是保持著那個睡姿,微微蜷著身子一動不動,脊背佝僂著,在隱隱輕顫。 片刻之后,他感覺腿上的力道在慢慢松勁,等放松的那一刻,俞驍出手如電,捏著蛇的七寸,迅速打開了床一側的窗戶。 “閉眼。” 他聽見俞驍這么說。 不久,夏棉聽見一聲類似于肌rou撕裂的聲音,血腥味頃刻間爆開,然后是窸窸窣窣的碎物落地的聲音。 夏棉呼吸一緊,他聽見自己激烈如鼓的心跳都漏了兩拍。 想想,也能猜到那畫面多血腥。 俞驍輕輕撣了撣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他身上半點未見血跡,眉眼冷靜得讓人覺得冷酷,仿佛那是一件很稀松平常不值一提的事情。 吱呀兩聲,灌進來的冷風漸漸收窄了直至消失,俞驍關上了窗戶,轉身往浴室去,發現夏棉還是雙眸緊閉,一動不動,只有睫毛在輕輕打顫。 夏棉聽見他下樓去了,剛緩緩睜開眼想看看自己的傷口,見俞驍重新上來了,手里還拎著個不知從哪找出來的醫藥箱。 “我看看”,他在床邊蹲下來,動手去挽夏棉的褲腿,夏棉下意識就按住了他的手,四目相對,夏棉愣了一會兒,別開視線喃喃道,“我自己來。” 俞驍挑了挑眉,沒說什么,直起身來改為在他身邊坐下。 夏棉緩緩翻身坐起來,腿根的肌rou被牽動,傷口火燒火燎的疼,血已經濡濕了腿根的一小片布料。 整條腿似乎還被冰冷滑膩的蛇身纏著,有種微微麻痹的脹感,他額前滲出了一層冷汗,緊抿著唇不吭聲,只是呼吸有些不穩。 夏棉本來就是天生的冷白皮,稍微磕磕碰碰就留下痕跡,大腿還好,小腿到腳踝已經浮現出纏繞的紅痕,隱隱泛起青紫。 這褲子本就不是他的,他如今又瘦得可憐,輕輕松松挽到腿根,尷尬的事情便發生了 ——長而寬的褲管堆疊起來,布料厚厚的一摞,將兩個深深的傷口半遮起來,只能看見雪白的嫩rou上半個雞蛋大小的猩紅咬痕,鮮紅的血液慢慢滲出來,順著腿根蜿蜒,將更多的布料濡濕。 夏棉無語地看了一會兒,內心復雜。要是俞驍再晚那么一點點掀被子,恐怕他就被一條蛇給絕育了。 他無措地抬起眼來,見俞驍正垂眼看著他的傷口,不知在想什么。 位置尷尬,夏棉不自在地微微蜷了蜷腿,“是有毒的么?” “……” “少將……” 夏棉得不到回答,不禁微微提高了聲調,“俞驍?” “……放心,無毒”,俞驍緩緩說,他起身靠近窗邊,重新將窗戶推開了,冷風瞬間灌進來。 夏棉剛剛舒了口氣,又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不過”,他聽見俞驍又說,“傷口還是得清洗消毒,蛇的口腔和牙齒上不知道沾著多少細菌病毒,不好好消毒感染發炎會很危險。” 他站在窗邊,不見一點擔憂與關心,似乎也不準備插手幫忙。 夏棉看著他冷峻漠然的背影,愣了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 他從身邊的醫藥箱中撿出碘酒和棉簽,蘸濕了緩緩靠近血糊糊的傷口,做了半天的心理準備,仍舊不敢忍受消毒水與傷口接觸的刺痛。 “我來吧。”夏棉動作一頓,發現俞驍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側過身來看著他。 他接過夏棉手中的東西,簡短道:“這么處理不恰當。” 寒氣刮進來,夏棉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衣服披起來,褲子脫了。”他扔給他一件外套,像下達軍令一樣命令道,不帶一點嚴肅之外的神色。 夏棉捏著衣服沉默了一會兒,見他神色自然,穿上外套之后,緩緩褪下了褲子。他垂著眼睛咬了咬牙,為自己那點扭捏的心思感到羞恥和難堪。 剛才傷口被布料半掩著,這下才能看出那條蛇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兩個被咬穿的洞,露出來里面的泛著血絲的紅rou,再重一點,恐怕要銜下來一塊rou來。 “冒犯了。”夏棉嗯?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只覺腰上一緊,俞驍直接把他“端”了起來。 他的視線撞上俞驍的,下意識地撇開了。 俞驍將他端進了浴室。 “靠墻”,俞驍慢慢將他放下來,指揮道:“手,撐在洗手臺這,這條腿別用力。” 夏棉靠著墻根虛虛站住,俞驍轉身拿了醫療箱重新進來。 “得用酒精沖干凈,然后把臟血擠出來。”俞驍邊說邊擰開了一瓶酒精。 “這我自己來。”夏棉再度下意識抗拒,“你在旁邊指導我怎么做就行。” 俞驍看著他,薄唇微微抿起來,仍舊是沒說什么,把手上的東西交給他了。 夏棉微微岔開站著,一條腿腳尖點地微微屈起,垂頭捏著酒精瓶子一點一點澆下去,刺鼻的酒精淋過露著血絲的傷口,痛意宛如過電。 本就不高的室溫被灌進來的山風徐徐吹拂著,夏棉兩條長腿赤裸裸地晾在外面,止不住地打著顫,冰涼的酒精順著腿根一路流淌,將血液漸漸沖淡,很快在地面上激起一灘小水洼。 他臉色蒼白,黑發被一層層的冷汗濡濕了,有些凌亂地散在額前,一只抓著洗手池邊緣的手骨節都發了白,死死閉著唇,細碎的低低悶哼壓在喉間聽起來像是嗚咽。 “用手,把廢血擠出來。”俞驍站在通風口的位置上,看著夏棉的動作,說。 等夏棉在傷口周圍哆哆嗦嗦擰了一把,緩緩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俞驍才發現他拖曳招搖如云絮的眼尾早已紅得不像話,濕漉漉的水汽在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氤氳著,看起來很像被狠狠、狠狠欺負了一番的小動物。 夏棉心理上卻已經有些麻木了,他的喉嚨像是也被冷血生物咬了一口,心晾在窗外哆哆嗦嗦地受冷風吹。 “這樣?”他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俞驍。 俞驍喉頭微動,微微錯開了目光,卻正好與鏡中的自己四目相對,他看見自己唇瓣開合,說,“用力一點。” 夏棉的眼瞳顫了顫,像是快要忍不住哭出來,他的腿根火辣辣的,已經紅起了一大片,其他地方卻冰涼得像泡在冰桶里。 他好冷,他沒有注意到嗎?為什么他會粗心到不關窗戶? 為什么他甚至不敢跟他提一個“能不能關上窗”這么簡單的要求? 為什么,這么疏遠、拘謹、形同陌路。 溫熱的血順著腿根緩緩流下,漸漸冷卻,傷口附近的皮膚已經被擠得有些發紫。 俞驍看見他腿上的水漬顏色漸漸淡去,透明的液體順著腿縫淅淅瀝瀝地淋下來,蜿蜒過纖長的腿,一直到泛著薄紅的腳踝,浸濕了瑩潤的腳趾。空蕩蕩的襯衫被微微撩起,因為受潮變得有些透明,細微動作時,某些被掩蓋的布料和線條若隱若現,水珠順著濡濕的衣擺邊緣緩緩聚起,滾落時,墜進地上淺淺的水洼里,發出細碎的水聲。 “這樣可以了嗎?” 俞驍驀地與他視線相撞。 “腿,岔開一點。”他聽見自己命令道。 夏棉愣了一下,見俞驍神色冷峻自然,羞恥心下去幾分,便手指微蜷往上勾了勾一側的衣擺,堪堪遮住內褲邊緣,腳尖微微向前伸了伸,腿屈起的幅度更大了點,內側隱秘的皮rou便露出來更多一些。 兩個差點被洞穿的傷口露了出來,被用力擠壓的嫩rou像是腫起來,帶著隱約的被捏得過度而留下的青紫斑駁指痕,在白的晃眼的肌膚上,看上去像是被狠狠凌虐過,觸目驚心。 俞驍幽深的視線落在那兩個被動物的犬齒咬出來的洞上看了一會兒,順著線條,一路下滑到他的小腿、腳踝,和露出來的腳丫。被蛇身絞緊留下的痕跡由薄紅漸漸轉成淡淡的青紫,像不明顯的刺青,曲折環繞,束縛在腿上——或許用緞帶形容是更恰當的。 能想象到,那條蛇是如何悄無聲息地鉆進他的棉被,在黑暗中,用光滑的鱗片貼著溫熱的皮膚,碾過腳趾和足弓,吐著信子,舔舐過腳踝和小腿,探進隱秘幽深的腿縫,緩緩蜿蜒上行,然后一點點用力,纏繞,絞緊,洞穿。 俞驍的目光冰冷無溫,夏棉被他看得有些發毛,腿上那似有若無的冰滑觸感再度鮮明起來,手臂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我纏紗布?”他忍不住開口。 “……嗯。” 白色的繃帶纏上去,夏棉不得不兩只手同時配合,沒有外力阻止,寬大過長的襯衫衣擺垂下來,時不時擋在傷口前,很不好動作。 夏棉抬眼看了一眼俞驍,見他態度冷淡仍舊沒有絲毫要幫忙的意思,頓了頓,直起上身,一把抓起有些濕掉的襯衫邊緣直接塞進內褲中去了。 纏好,收緊,打結,這些包扎工作他做得還算熟稔。 視線里,一雙軍靴出現在眼前,夏棉目光緩緩上抬,見俞驍站在自己面前,中間禮貌地保持了一個人的距離,眼眸下垂,落在他腿間的地方停頓了一瞬,片刻后又緩緩上抬,“傷好之前盡量不要走動了。” 夏棉輕輕嗯了一聲,微偏過頭,不再看他。他重新把襯衫下擺抽出來蓋上,內褲的布料也被沾得潮了,貼在皮膚上,有些難受。 隔著衣服,他的腰再次被完全環握,俞驍重新把他放回了床上。 夏棉鉆進已經冰冷的棉被里,被凍了許久的雙腿雙腳幾乎沒有了知覺。 “早飯我來弄。” “嗯。”夏棉輕輕哼了一聲,側過身,背對著他閉上了眼眸,像是一副困倦了的模樣。 身后的人似乎又站了一會兒,才傳來下樓的腳步聲。 樓下漸漸傳來窸窣的響動,他聽見水壺坐在火上發出的聲音,大門發出吱呀——一聲,隨即又被闔上了,俞驍像是出去了。 夏棉望著床前打開的窗戶,能感覺到冷風一陣陣灌進來吹拂著面頰,他微微縮了縮脖子,蜷縮起來,呆呆地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不知在想什么,眼尾還殘余著尚未淡去的潮紅。 水壺開了,發出沸騰時吹哨般的聲響,久久不停。 夏棉沒回頭,他把被子拉過耳朵,只露出來一點點烏黑的發頂。 安靜冷清的室內回蕩著咕嘟咕嘟的聲響,單調重復的音節聽上去莫名吵鬧,夏棉在黑暗中緩緩眨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掃在棉被上。 他很想吸上根煙,哪怕一口都好。 過了很久,久到一壺水被燒得幾乎只剩個底部,門口才傳來聲響,水壺終于安靜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去而復返。 他知道自己縮在被子里,仍舊閉上了眼睛。 身后的被子被掀開一點點縫隙,夏棉屏住了呼吸,不敢動彈,緊接著,暖不過來的冰冷的腳底傳來一陣溫熱暖意。 等俞驍重新下樓去了,夏棉才縮在被子里佝僂著頭去看,他掀開了一條縫,借著漏進來的光 ——是一個熱水袋。 暖意從腳底一直升騰上來,讓渾身僵硬的細胞都微微放松下來。夏棉看了一會兒,唇角微微撇了撇,傻子,有燒水的功夫還不如給我關上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