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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藥棉ABO在線閱讀 - 第三十八章 游輪之夜(下)

第三十八章 游輪之夜(下)

    夏棉睡得不踏實,胸腔一陣冗長綿密又熟悉的疼痛將他喚醒。

    房間里沒有開燈,天光大亮之前朦朧的晦暗。

    窗戶大開著,星子若隱若現,天邊泛著魚肚白,熹微的晨光融在風里,夾著海鷗間或悠揚的鳴聲,穿越萬頃海面而來,微微潮濕的涼意。

    浴室里傳來模模糊糊的水聲。

    太陽xue像是有幾根繃緊的橡皮筋,被人用手一下一下撥著彈,疼得要命。夏棉緩緩眨了眨眼,渙散的目光落在窗外不知什么地方,片刻后,又緩緩閉上了。他還十分的不清醒。

    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就像此刻的清晨。

    沒有什么欣喜若狂,也沒有什么悲不自勝。

    他只是平靜地起來,接受新一天的到來。

    浴室的水聲停了,林岑朗從浴室出來,只腰間圍了條浴巾。

    床上沒人,夏棉坐在陽臺的藤椅上,屈著一條腿松松地摟在懷里。他望著海面——又或許是什么遙遠的地方,平和而安靜,在晦暗模糊的淺淡晨光里,某種難以名狀的東西影影綽綽。

    夏棉能感覺潮濕微涼的水汽在向他靠近,而后,在他身邊的藤椅上坐下了。

    而后是長久的無言。

    林岑朗在等,等著夏棉問他些什么,可并沒有。他只是一動不動地望著遙遠的方向,或許在思考著什么,也或許沒有,安靜又寂寞。

    寂寞。也許是寂寞。

    他從夏棉的信息素里感知到的,微妙的東西,盡管它們此刻只是平和而散漫地游走。

    激烈亢奮的欲望好不容易才剛剛被冷水澆熄,某種令人心浮氣躁的念想又漸漸升騰起來。它們在他皮下的血管里沸騰奔流,灼干了皮膚上殘余的水分。

    他越來越厭惡這種悠遠又飄渺不定的眼神,也越來越厭惡他這種沉靜又淡泊的模樣,就像是在懷戀著追憶著什么。

    令他煩躁,而煩躁的原因是他心疼又……嫉妒。

    他想粗魯地打斷他,把他扯過來抱在懷里,粗暴地撫慰,激烈地疼愛,然后在潮熱腥甜的海風里,在他斷斷續續的嗚咽啜泣中,曬著炙熱的太陽,和他交換綿長而溫柔的濕吻。

    暗黑的欲念摻在血液和信息素里,肆無忌憚地奔走。

    而表面上,他們還在“和睦”地共賞海上風光。

    星月漸漸被海浪攬進懷里,海鳥整整齊齊地御風逐浪,悠揚的哨聲喚起鋪開萬里的金光,在夏棉身上婉轉流淌,他的每一寸,從發梢甚至到臉上細小的絨毛,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芒。

    “小時候,我是很喜歡海的?!毕拿尥蝗徽f。

    “溫城很小,離海很遠,夏天酷熱,冬天嚴寒?!?/br>
    “上學的時候,課本上說,海邊的氣候會很溫和?!?/br>
    “……小時候……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和我哥在晴朗的天氣里乘船出海,海水湛藍湛藍的,天空也是湛藍湛藍的,云朵像棉花糖……就像這樣。”他望著天際說。

    “風很柔和,我們會在船上從日出待到日落,踏著霞光萬丈,滿載而歸……”

    “我哥會熬一鍋魚湯,他會撒上一層薄薄的海苔碎……”

    “晚上,我們會去海灘邊撿貝殼和海星,小螃蟹會爬過我們的腳心,很癢……”

    “到了夏天溫暖的夜晚,我們就在海灘上睡到天亮……潮汐起起落落,就像人入眠時綿長均勻的呼吸……”

    他的聲音清澈而綿軟,海風卷著他的話語拂面而來,溫柔地親吻著林岑朗的耳朵,刮搔著他的耳道。林岑朗看著他,胸膛之下的地方,漸漸跳動得幾乎屏息。

    這是他第一次聽夏棉主動說起自己的事情,雖然不知道為什么。

    但是,小小的夏棉雙手托著下巴趴在窗前,望著夜幕中遙遠的星辰,幻想著大海和未來。

    ——這樣的畫面,令他奇異地感到心軟。

    “第一次來海邊的時候,天氣比這還要好,太陽金光燦燦的,海水藍的像畫出來的?!?/br>
    “乘著沖鋒艇,風穿過雙臂的時候,好像自己也長出了翅膀……”

    “回憶起來,是很好很好的,只不過……那時我一直在鬧脾氣。”

    林岑朗直覺他的身邊,有人相陪。

    是誰,他沒有說。

    為什么鬧脾氣,他也沒有說。

    但他從夏棉輕描淡寫的語氣中,莫名感受到一種淡淡的遺憾。

    “第二次來海邊的時候,我們乘著車,追著落日,一直開到星輝漫天。”

    “月落日升的時候,我在想,小時候的愿望,終于實現了那么一點點……”

    林岑朗的指尖動了動,知道了夏棉說的是哪一次。

    只不過,他不在夏棉說出口的回憶里。

    “黃昏的時候,我們從海邊回去,我接到一通電話,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海洋館……”

    “我……拒絕了?!?/br>
    “據說,那張票只是多余的而已。”

    說到這里,夏棉安靜下來。花果氣息隨著風的方向彌漫舒展,沾了水汽,有種濕漉漉的味道。過了一會兒,他才重新開口。

    “第三次看的海,有點特別……是花海,張揚熱烈,全是玫瑰……”

    林岑朗放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收攏成拳。

    “只有一片金橙色,叫艾瑪漢密爾頓夫人,像暖融融的小太陽,溫暖又明亮,聞起來起來有種葡萄和柑橘的香氣?!?/br>
    “和我說這些做什么?!绷轴实_口,卻像是怕聽到什么似的,打斷了他。

    夏棉緩緩收回了眺望的視線,慢慢轉向他,烏黑而幽深的眼睛望著他,很久,沒有說話。

    但林岑朗又似乎聽到了什么。

    他沒有說出口的人,他沒有說出口的情愫。

    林岑朗同樣也回望著他,他微揚著下巴,仍舊是一副似笑非笑冷淡漠然的樣子,手背上的青筋卻在慢慢凸起。

    “我想去看看他。”過了很久,夏棉這樣說道。

    林岑朗換了個姿勢,抱臂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面無表情,沒說一句話。

    “……去玫瑰莊園的那天,我收到過一枚指環?!毕拿奘栈亓艘暰€,重新望向海面。他慢慢抬起右手,掌心向外,五指微蜷,虛虛擋在眼前。

    從他的指縫中漏出來的光色,像每個清晨與傍晚時的晨昏交界時分,橙紅色的光芒模糊著天與地。

    “艷粉色的,玫瑰指環。”

    “他說,我們會在教堂舉行婚禮。”

    “林岑朗啊”,他收回了手,看向他,說林岑朗啊。

    這是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用一種藏匿著淺淺淡淡惆悵的調子,輕輕喊了一聲,林岑朗啊。

    用洇著涼薄憂郁的雙眸看著他。

    然后告訴他,“我欠了他很多,很多很多。”

    林岑朗仍舊神色淡淡,可一陣來自腺體的痛感卻在這一刻終于虜獲了他,連同那顆心臟。

    這陣痛感叫他難受,更叫他難堪,于是他只好偽裝得更不屑——他微揚著頭,耷著眼皮用下巴看夏棉:“那又與我何干?”

    夏棉不說話,就那么看著林岑朗。

    他的神色從容平靜。

    沒說一個字,卻叫林岑朗感受到了默然無聲的譴責與控訴。

    是啊,他能明白的。

    他明白,夏棉想說的明明是,那場婚禮,本該屬于他。

    如果沒有林岑朗,原本是該屬于他的。

    與他何干?

    與他有關。

    林岑朗感覺到自己面部的肌rou在不受控制地走向猙獰,在眼眸里的寒意掩蓋不住之前他撇開了視線,“我只做交易,從不賣人情?!?/br>
    “……我只是想親眼確認他到底好不好,不進去,悄悄在門外看看就好,不會讓他知道……”夏棉垂下了眼簾,他昨晚哭得太久,眼皮上的一圈薄紅還沒消退,看著疲憊又憔悴。

    林岑朗已經對這段對話感到十分的厭倦,他起身準備離開。

    “腺體液,你需要的話,待會兒我馬上就可以給你?!毕拿蘅粗谋秤暗?。

    夏棉頸后的那片皮膚顯然條件反射性的細微痙攣起來,而他神情平淡,不見了絲毫對疼痛的畏懼。

    林岑朗的背影頓了兩秒,忽地轉過身來,猛地鉗住了夏棉的下巴,瞳孔已經隱隱渙散,獠牙在唇畔若隱若現,“夏棉,你能給我的就只有這個嗎?”

    猝不及防的幻覺讓夏棉抖了一下,沒等他開口,林岑朗冷冷甩開了他,幾秒過后,房間門被嘭——!地重重關上。

    夏棉在陽臺上又呆呆地坐了一會兒,才起身緩緩去了浴室。

    雙手放到水龍頭下的時候,才發現,左手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纏滿了繃帶。

    他愣了一下。

    林岑朗不知去了哪里,夏棉蜷在陽臺上基本沒怎么挪窩,他安靜得有些不同尋常,只除了管家Ron來送餐和換藥的時候簡單應了兩聲。

    日光的熱度漸漸頹靡,天色再度昏暗下來。隨著暮色漸濃,影影綽綽的喧鬧聲反而變得更熱鬧起來。

    無論是前景里濃稠漆黑的夜幕,還是背景里嘈雜擾攘的喧嘩聲,都襯得夏棉的身影更單薄寥落。

    扣扣扣——

    扣扣扣——

    夏棉沒動,敲門聲卻堅持不懈地響著,半點沒有放棄的意思。

    他終于緩緩起身磨磨蹭蹭挪到了門口,擰動把手,打開了門。

    第一眼卻沒看到人。

    直到下擺被拉扯了兩下,他才垂眼看下去。

    一個不認識的小男孩,大約六七歲的樣子,背著卡通水槍包,一手拿著水槍,一手攥著他的衣擺,抬著下巴眨巴眨巴地看著他。

    “mama?!毕拿捱€沒來得及說什么,那小孩猝不及防地叫了這么一聲,脆生生地。

    “……”

    見夏棉沒有反應,他扯著夏棉的衣角往外拽他,“mama,陪我玩?!?/br>
    人看著不大,勁卻不小?!啊毕拿抟皇职侵T框,面無表情道,“小朋友,你認錯人了。”

    那孩子停下了動作,突然把嘴巴張得嗓子眼都看得見。

    夏棉一驚,趕忙彎腰捂住了他的嘴巴,“別嚎,我陪你去找家長?!?/br>
    夏棉打小受不了小孩音調過高的尖聲哭叫,尤其無休無止的鬼哭狼嚎的時候,簡直腦漿子都被他們叫得疼得慌。

    那小孩當即閉上了嘴巴,拽上夏棉就歡快地蹦蹦跶跶,“mama我們去游樂場!”

    “……”

    游樂場在頂層,這小孩太心急,等進了電梯才發現是下行,電梯在五樓停下,他剛準備按19,小孩已經忘記了剛才說要去游樂場的話,拽著夏棉就往外跑,“mama我們去探險!”

    這一層的娛樂種類繁多,夏棉一路見到了電玩、射擊、斯諾克……但更多的,是各種主題的酒吧。

    小孩子看什么都新奇,當然,與此同時,對待什么都缺乏耐心。

    什么東西都玩一會兒就沒興趣了,在偌大的一層里亂跑亂跳,還不時地對來往的乘客和工作人員惡作劇,偷偷對著人家的褲襠滋水,在人發現之前迅速離開,留下夏棉一個人尷尬而無奈地道歉。

    他很后悔一時心軟,答應了這個小魔頭,出來遭這無聊的罪。

    他甚至都不能讓這孩子安靜地待在他身邊,詢問兩句,然后把他送到服務中心去呼叫熊孩子的爸媽。

    在夏棉再一次發現他要故技重施之前,眼疾手快地出手,拽住了他的后衣領把人拖到一邊,沉下臉來,蹲在他眼前教育他:“能不能不要惡作劇了?”

    孩子卻完全沒理會,他看著夏棉的身后,“mama,爸爸在看你?!?/br>
    夏棉蹙了蹙眉,“別耍小聰明,我說話你聽見了沒有?”

    “真的。”孩子指指他背后,“你看嘛?!?/br>
    夏棉這才扭過頭去。

    空無一人。

    小孩子趁機擺脫他的控制,滋溜一下鉆進一間酒吧,“mama我們來玩捉迷藏!”

    夏棉氣得噎了一下。

    他站在酒吧門口,踟躕了一會兒,還是猶豫地走進去了。

    他想著,一定要把那小孩揪出來暴打一頓再交給他爸媽。

    想是這么想的。

    捉迷藏這種游戲,只要不作弊貼阻隔貼,對Alpha和Omega來說就是小兒科,可夏棉是Beta。

    別說這種人群密集氣息混雜的地方他聞不到,就是平常,除非特殊情況,他也是聞不到的。

    里面的煙酒氣息讓他很不舒服。

    昏暗迷亂的燈光也讓他找得很費力,更不要提加上幻覺的干擾。

    臺上表演的脫衣舞男郎女郎尺度大得離譜,他小心翼翼地從舞池邊緣蹭過去的時候,感覺到有人摸了把他的腰,還對著他的脖子曖昧吹氣。

    他沒敢回頭,逃命似的離開了舞池,冷汗順著他的脖頸子滑進衣領,某些不堪的畫面片段不受控制地在他腦海浮現,他漸漸地打起了擺子。

    身后有腳步聲在鍥而不舍地跟著他。

    夏棉越走越快,他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卻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了。

    燈光下,他的臉色越來越慘淡,漆黑的眼睛里甚至泛起了濕意。

    在哪里。

    我想出去。

    手腕突然被攥住了。

    夏棉的瞳孔驟然回縮,尖叫聲甚至沒來得及成型,只逼出一聲凄凄的驚喘。

    “夏棉?!?/br>
    熟悉的討厭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夏棉緩緩轉過身去,待看清那熟悉的討厭的人時,提在嗓子眼的心又漸漸回落。

    “你怎么在這?怎么還穿著睡衣?”林岑朗蹙眉看著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面頰,“臉色很差,有人怎么你了?”

    夏棉搖了搖頭,“被一個不認識的小孩拽進來的,我怕他走丟就來找找?!?/br>
    “他是不叫你媽了?”

    “……嗯,你認識?”

    林岑朗嘆了口氣,“是我一個表姑家的孩子,想找人陪他玩,逮到人就喊爹喊娘,你被他騙了?!?/br>
    夏棉輕輕點了點頭,“奧,那我回去了。”

    林岑朗攥著他的手腕不肯松。他站得離夏棉很近很近,夏棉點頭時,發絲似有若無地搔撓在他的胸膛上,泛起一陣陣難以言喻的癢意。

    他今天喝了不少酒,夏棉身上那種干凈又清爽的氣息撲面而來的時候,輕易地就安撫了他的火氣,本來今天早上他已經發怒到差一點點就失控,可現在竟又柔軟至此。

    他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底線是如此的低,能夠輕易地原諒夏棉。

    其實,從察覺到夏棉的存在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原諒了。

    他看到了夏棉慌張的背影,也感知到了他信息素里的情緒。

    他在害怕。

    林岑朗有點點暈眩的頭腦因為這個清醒了過來。

    他知道夏棉害怕的原因是他造成的。

    他也知道,夏棉其實是個很膽小的人,他會在夢里偷偷地哭。

    當他轉過來的時候,他看到了他眼里晃動的潮濕的水汽,瞬間他就心疼了。

    再深刻的傷害終究都會過去,可造成的后果卻烙下了猙獰丑陋的疤痕,時不時冒出頭來,生命的冬天,不眠不休。

    其實想想,夏棉是個多心軟的人啊。他明明可以置之不理,不必進來這會讓他難受的地方的。

    而林岑朗的傷害,就刻在這個人如此柔軟的心腸上。

    多疼啊。

    他站在那里,看著夏棉柔軟的發頂,不合時宜地出神,不合時宜地為自己對他的殘忍感到心驚。

    夏棉動了動,再次出聲,“我想回去了?!?/br>
    林岑朗抿了抿唇,“我送你回去?!?/br>
    剛走沒兩步,一個小小的身影小炮仗似的不知從哪兒竄出來,扒上了夏棉的大腿,“mama,你怎么都不來找我?!”

    緊接著,他看到了夏棉身邊的人,臉色立刻大變,“表、表叔……”

    沒等他溜之大吉,身后來了個喝得搖搖晃晃白得發光的女生將這小掛件薅起來,“林三土!你、你說說你為什么叫思倩叫mama,叫我叫、叫爸爸?”

    “你、你覺得老、老娘不、不好看?”

    她喝得甚至打起了酒嗝,做過美甲的長指甲張牙舞爪地在半空中胡亂比劃,大有一種他要是敢說是,就要把這小孩撓個滿臉花然后再掐死的架勢。

    “嗯?你、你說啊渣、渣男嗚嗚嗚嗚嗚”

    小孩明顯被這人撒酒瘋的樣子嚇呆了,抓著夏棉的褲腿不肯松手,只小小聲說了句:“我叫林垚,不叫林三土……”

    夏棉看向林岑朗,“你把我領到門口,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把他送回去吧?!?/br>
    小孩抱著他的大腿不肯,“mama陪我……”

    眼前的女人還在薅著小孩的衣領發瘋,夏棉蹙了蹙眉,不知想起了什么,“還是算了,我送你吧。”

    林岑朗垂眼淡淡掃了一眼林垚,他的眼尾有些細微下垂,睫毛不過分長卻同樣有些下垂,看人時帶著點不明顯的下三白,這樣俯視一個人的時候,就顯出一種冷冰冰的不屑來。

    林垚平時是很怕他這位表叔的,更怕他這樣冷冰冰的眼神。他今天也照例嚇得抖了抖,卻還是沒松開夏棉。小

    孩子有種天生敏銳的直覺,他們能敏銳地感知到一個人究竟是喜歡還是討厭他們,不論有沒有信息素。

    就比如,他能明顯地感受到林岑朗在夏棉面前的不同,像是通身的戾氣都收斂起來,莫名地乖順。

    “你倒是會找人?!绷轴势沉怂谎?,冷嗤一聲,看向夏棉時,眼神瞬間歸于柔和,看得一旁的林垚對這種魔法般的變化忍不住稱奇。

    “我先把發酒瘋的這位女士送回去”,他沖郝靚揚了揚下巴,不肯承認他認識她,“先給你們找個包廂,等我一下?!?/br>
    說完之后,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放心,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br>
    林岑朗招了招手,來了個服務生,把夏棉和林垚引到酒吧內二樓的雅間內,林岑朗則扛著郝靚去了另一間包廂。

    一推門,林岑朗就踹到了兩三個空酒瓶子,整個包廂橫七豎八地躺著些喝得不省人事的人,岑長夜還在吧臺前抓著調酒師的手摩挲,鬼哭狼嚎,“嗚嗚嗚嗚嗚我有什么地方、比、比不上那個Beta嗚嗚嗚嗚嗚嗚嗚”

    林岑朗懶得管這些人,把郝靚隨便撿了個地方一放,確保她不會睡在包廂外被人踩踏而死之后就離開了。

    “mama你是表叔的什么人啊?”

    林岑朗剛推開房間門,就聽見林垚的這句話。

    這一大一小席地坐在茶幾前,倆人的手各自放在一臺小小的機器上。

    那是近些年改良的測謊儀,正確率高達99.8%,林岑朗見過,但還沒試用過。

    他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屏息凝神等待夏棉的回答。

    “你叫我叫媽,叫他叫叔,你說我是他什么人?”夏棉淡淡道。

    指示燈閃爍起來,同時發出滴滴滴的響聲。

    “咦——騙人——”林垚拖著長調說。

    “因為我不是你mama啊”,夏棉面無表情,“騙人的是你?!?/br>
    這句話沒什么不對,可又不是那么對勁?

    林垚說不上來,見林岑朗已經來了,把難題甩給他:“表叔mama騙人還不承認,你來玩我去上個廁所——!”

    夏棉甚至來不及抓住他飄逸的衣角,林垚就又不見人影了。

    “沒事,玩會兒就玩會兒。”林岑朗在夏棉對面坐下,把手放在了那臺測謊儀上?!拔易屇?,你先來?”

    夏棉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拒絕。

    “我叫什么?”

    “……夏棉?!?/br>
    “你叫什么?”

    “林岑朗?!?/br>
    “你有沒有騙我?”

    “……”

    “關于‘他’的事。”

    林岑朗微微瞇起了眼,與夏棉相互對視著,淡色的眸子吸納了淺薄晦暗的光線,顯得幽深莫測。

    夏棉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他,在包廂里有些曖昧昏暗的燈光里,那雙黯淡了多日的眼睛此時卻亮得逼人,噙著犀利的審視,似乎一切陰暗與算計都無所遁形。

    林岑朗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沒有任何躲閃的意思。過了一會兒,他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原來就是要問這個”,他輕嗤了一聲。

    夏棉沒吭聲,放在測謊儀上的手卻無意識地抓緊了。

    “不信我的話,我可以帶你一起去參加他的婚禮。你自己確認,可還好?”

    夏棉愣住了。

    那雙眼睛里凌厲的逼視遁去,瞳孔微微放大了,流露出幾分猝不及防的茫然。

    手邊的測謊儀并沒有發出任何警報。

    林岑朗的視線似有若無掃了一眼那臺機器,重新聚焦于夏棉的臉龐,似笑非笑地,看起來竟像是有幾分挑釁的意味,“怎么,不敢去?”

    他看著夏棉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兩下,抓著測謊儀的手輕輕松開了。“去……”他喃喃道,“我去……”

    晦暗的光影下,他似乎勾著唇角笑了。

    只是,那笑容很淺淡,勉強,而似是而非。

    還有很復雜的,林岑朗參不透的意味。

    那脆弱易碎的模樣,幾乎又讓林岑朗于心不忍了。

    其實,他已經很不忍心看到夏棉傷心了。

    什么長痛不如短痛,都是假的。

    從一個人的生命里剝離另一個人,是如此漫長的事。

    痛苦,綿延不息。

    他忽然,明白了這件事。

    可是,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動心的時候,和信息素暴走的時候一樣,都不受他控制。

    能讓他好受一點的,只有眼前的這個人。

    就像他明明上一秒告訴自己,不要再讓他難過了,下一秒又為了自己的私欲殘忍地傷害這個大他幾歲的男孩子。

    為什么明明上一秒想通了,下一秒卻又不行了呢。

    可能,他只是怕的是,痛的是他自己。

    “為什么,不喜歡海了?”

    一時忘情,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輕撫上了他的面頰,拇指在他的眼角緩緩地摩挲著。

    “……”

    林岑朗深深地看著他,淡色的眼眸黢著壓抑而濃重的東西,聲音、表情、動作溫柔得莫名像是蠱惑,“你說,小時候,你是很喜歡海的。現在為什么不喜歡了?”

    “……”

    “因為我?”

    “溺過幾次水……”夏棉不動聲色地地向后躲了躲,避開了他的觸碰,“你不是知道么?!?/br>
    手掌下的細膩溫熱消失了,林岑朗的眼神空了一瞬。

    這是清醒的夏棉,不會貼著他的手掌眷戀磨蹭,尋求安慰。

    其實,他不知道的。

    其實,他不是故意的。

    他已經不舍得那么對他了。

    他怎么會舍得呢。

    測謊機安靜了幾秒,突然滴滴滴地響起來。

    林岑朗收回手,垂眼看了它一眼,又抬眼看向夏棉。

    夏棉看著測謊儀,眼神發怔。他不明白這個結果出了什么問題。

    “我真的溺過水?!彼??!皟纱巍?/br>
    測謊儀安安靜靜。

    “我——”

    “好了不要說了”,林岑朗突然抬手摁掉了測謊儀,“我知道了?!?/br>
    “……”

    他知道了。

    他知道是為什么了。

    他只是很遺憾。

    遺憾那天天氣晴好,而他卻在發脾氣。

    遺憾那天拒絕掉了那張門票。

    他只是很遺憾而已。

    他知道了。

    所以,不要再說了。

    包廂門又打開了,林垚擠進夏棉懷里環著他的脖子,“mama,是表叔贏了吧?”

    他似乎沒察覺到包廂內詭異的氣氛,摟著夏棉的脖子哼哼唧唧,夏棉剛要說點什么,頸間忽然一輕。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林垚已經攥著那條彈殼項鏈奪門而出,“mama我們來玩藏寶游戲——!”

    夏棉這下臉色遽變,沒顧上和林岑朗說什么,蹭地起身就追出去了。

    小家伙個子小,行動又敏捷,夏棉追著他,和他就像牛郎織女似的,始終隔了段銀河的距離,看得見摸不著。

    “mama,這是我另一個mama的寶貝,你幫我藏一下奧”林垚扒上高腳臺,把那條子彈項鏈塞進醉醺醺的陳長夜的手里。

    陳長夜瞇起眼睛,努力地聚焦,也不知看清了沒有,突然悲憤地怒吼:“我偏不——!憑什么?!渣——”

    他揚起手,對著身側大開的落地窗,用力一擲,“男——!”

    夏棉剛追過來,就正好看到這一幕。他渾身的血液頃刻間就凍結了,他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喝止。

    沒有任何猶豫的,夏棉追著那枚彈殼跳下去了。

    那一刻,他沒有想任何事情,只是想追回那枚彈殼。

    林岑朗的瞳孔驟縮。

    同樣毫不猶豫地跳下去了。

    他同樣也沒想任何事情,他只是想追回夏棉。

    夏棉溺過水,他剛知道。

    夏棉怕水,他剛知道。

    一而再撲通撲通的落水聲,讓陳長夜的酒瞬間醒了大半。林垚已經嚇傻了,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幾秒后,嘴巴一咧,終于嚎啕大哭起來。

    陳長夜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打船上的救援電話,他顧不上安慰或訓斥這令人簡直想罵娘的熊孩子,腦子被吵得嗡嗡地,抬手就捂住了林垚的嘴,“哭屁哭——!丫還不去幫忙找我哥——!”

    林垚的哭聲斷了兩秒,跳下高腳凳,哇哇邊嚎邊找陳藏野去了。

    海風很大,夜色很濃,夏棉墜落的姿態決絕而義無反顧。

    他像一只斷翼的海鳥,直線墜落,風穿梭過他的發間和衣襟,發出獵獵無聲的嘆息和哀鳴,挽留不住地,只好任他一頭扎進海里去了。

    海水洶涌灌入的時候,身體很重,靈魂很輕。

    水面漸漸離得越來越遠,月光太淺淡溫柔,染不亮這里的天空。

    很暗,很冷。

    其實他早已很深刻地體會過這種痛苦了。奇怪的是,這次卻并沒有害怕。

    他做任何掙扎,只是望著黑暗的虛空看了一會兒,然后緩緩閉上了眼睛。

    哎,

    算了吧,

    他想。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船上的人瞬間炸開了鍋,船上的救生員和救生艇迅速放下去搜救了,陳長夜地看著漆黑的海面,這猝不及防的發展讓他茫然無措,趕來的陳藏野和談書悠聽林垚斷斷續續地講完都驚呆了,反應過來后,陳藏野猛地推開談書悠,兩步走到陳長夜跟前。

    啪——!

    極其響亮的一耳光。

    陳長夜瞬間徹底酒醒了。

    他被打得沁出了生理性的眼淚,捂著臉頰縮在一旁,不敢說話。

    陳藏野沉著臉,這個時候,才顯出他作為雙胞胎之兄的威嚴來。

    水面看似平靜,實則流速湍急,搜救員的呼號聲從下面傳來,零星的燈光凌亂地照著,很久都沒有任何回應。

    這陣靜謐讓人心越來越不安惶惶。

    陳藏野和岑放面色凝重,搜救員像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跳進了水里。

    好像又過了很久,好像又過了不久。

    海面上,一個人攜著另一個人向救生艇游來,影影綽綽。

    緊接著,是人群的哄鬧聲。

    林岑朗懷抱著夏棉上了甲板,陳長夜想湊上去看看,卻被林岑朗那副樣子嚇得沒敢。

    說實話,他沒見過林岑朗如此狼狽的樣子。

    他渾身濕透了,本就較白的膚色此時有些慘白,眼珠黢黑而布滿猩紅的血絲,形如鬼魅。伏在一個毫無生氣雙目緊閉的人身上,一下下做著心肺復蘇和人工呼吸。

    他能看到,林岑朗的肩膀和背部肌rou、他的雙手,都在細微地顫抖。

    他能感覺到,從林岑朗頸后的腺體里奔涌出來的信息素,也在輕輕地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甲板上死氣沉沉的人終于嗆出了一口水,他的眼皮輕輕顫了顫,又不堪重負似的闔上了。

    “夏棉……”

    原來,他的聲音,也在顫抖。

    陳長夜和陳藏野呆呆地看著這個濕透的高大背影,一時有些發怔。

    談書悠終于完完全全看清了夏棉的面容,他出了片刻神,蹙著眉頭去洗手間不知干什么去了。

    林岑朗把人打橫抱起往船上的醫務室去,林垚深知自己惹了大禍,揉著眼睛小心翼翼地想湊上去看看夏棉,“媽……”

    “滾?!绷轴世浔?,看都沒看他一眼。

    林垚的眼淚轟地奪眶而出,強忍著沒敢哭出聲,被陳藏野向后拽了拽攬進了懷里。

    夏棉本來身體不好,這下受了涼,后半夜發起高燒來,捂著被子都能聽到他牙關磕碰的聲音。

    陳藏野押著陳長夜一大早來探望。

    門關著,他們停在了門前的玻璃窗前。

    床上的人還在睡著,點滴輸完了,針頭被拔了掛在一旁。

    林岑朗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頭,他雙腿分開,手肘放在膝蓋上,十指交叉托著下巴,背上兩塊肩胛骨像兩塊冷硬的石頭一樣聳起,一動不動地看著床上的人,看起來像是在想什么,或許也只是在等著床上的的人醒來而已。

    他頭發潦草,一貫形容嚴整的人此時有些亂糟糟的,身上還穿著昨夜那一身衣服,已經被他的體溫捂干了。

    陳長夜的手搭在門把手上,要推門進去。

    手腕卻突然被人拽住了。

    ?

    陳長夜回頭,看著他哥,面帶疑惑。

    “走吧,先不打擾了?!?/br>
    夏棉一直到臨近中午的時候才醒過來,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脖子,然后緩慢地又閉上了眼睛。

    林岑朗看著他輕輕顫抖的睫毛,抬手籠住了夏棉的一只手,想說些什么,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眼里是愧疚的神色。

    然而,最終,他也只憋出一句:“下午,我們就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