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讀書人，就沒有不會畫畫的。

    只是其中能讓人稱得上是作品的畫，極少。

    能在當世就被人承認是極品的畫，萬中無一。

    在這樣苛刻的條件下，趙錦禾之前就有一幅畫被眾人承認是佳作，所以九皇子剛剛才一直追捧他。

    連作為畫癡中的畫癡的五皇子，也就三幅畫覺得勉強可以稱作自己的作品，剩余的都差強人意。

    而顧連瑟這個主角受，自然不可能在畫畫方面比不上原·趙錦禾，甚至他的曾祖父就曾是一代大師，號稱孤云。

    顧家父輩都是低調不愛顯擺的人，如今除了幾個隱居的老長輩還知曉顧家是大師后人外，此事在外面已是鮮為人知。

    原劇情里，顧連瑟把趙錦禾比下去了；但穿書劇情里，趙錦禾憑借他那個年代的特殊作畫方法，結合此處的特色，反把顧連瑟比下去。

    此時六皇子突然提起顧連瑟也畫的極好，著實讓顧連瑟吃了一驚，疑惑他是如何知曉的，畢竟他也從未在人前展露過畫技或畫作。

    景封往左邊側了側身，擋住六皇子看向顧連瑟的目光，淡淡說道：“小五還一個人在畫舫上等著，過去再聊。”

    于是眾人挪步到停在岸邊的那艘最大的畫舫上。

    這畫舫精致漂亮，十分雅致，卻不是有錢就能上去的地兒。

    一個高瘦的身影站在中央畫屏后方，時而走動一步，停頓良久，再挪動一步。

    “五弟?！碧訂玖艘宦?。

    畫屏后的人沒有一點反應，還深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幾個皇子早已習慣五皇子的個性，面面相覷幾眼，七皇子景戎率先走過去準備把人拉出來。

    不料畫屏后面居然還坐著一人。

    “父皇！”

    太子等人連忙下跪：“兒臣參見父皇！”

    “免禮吧。”皇上睡眼惺忪的說道，然后讓人把畫屏撤掉。

    他也是無意間遇見老五，就頗感興趣的跟著老五一起來看畫，結果老五一看到畫，就連皇上也顧不上了。

    五皇子景珅的生母，是太后的親侄女，在五皇子八歲的時候病故，之后五皇子一直被養在太后身邊，寵愛非凡，所以一直能做自己喜歡的事，連皇上也不能逼迫他做什么。

    好在五皇子雖然“玩物喪志”，但只是癡迷畫畫，皇上也就隨他去了。

    無聊的皇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倒是難得休憩了一會兒。

    畫屏移走后，眾人就看到五皇子正在觀賞什么畫作了。

    顧連瑟看了后當即瞠目結舌，怎么是這幅？

    他憋著氣閉上嘴，耳朵變得通紅，烏溜溜的眼睛無措的轉了轉，氣呼呼的抿了抿唇，最后悄悄紅了眼。

    真是又氣又惱又懷念。一瞬間多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畫上的少女可是真人？”太子眼睛一亮，毫不掩飾的稱贊道，“若是有真人，定然閉月羞花，傾國傾城。”

    就是好像有些眼熟，但一時間，眾人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畫上少女只十二三歲左右，梳著簡單的垂鬟分肖髻，衣著淺綠色羅裙，于煙雨朦朧的桃林間，持傘回眸。

    意境雖簡單，但畫工精妙絕倫，畫中少女栩栩如生，俏麗且明艷，笑得燦爛奪目，引得五皇子細細研究了許久都沒能回神。

    是顧連瑟曾祖父在世時的戲作，也是最后一幅遺作。

    但這幅畫，本應藏在顧家祠堂的，此時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難道顧家出什么事？

    顧連瑟難免多想，他忍不住問五皇子：“五殿下，此畫您是從何處得來的？”

    連皇上都能忽視的五皇子當然不會回應他。

    倒是趙錦禾代五皇子回答了。

    “是金駙馬偶然間獲得，從八公主那知曉五殿下愛畫，便贈與了殿下。”

    偶然獲得……必有內情。

    此時人多，皇上也在，知情人又是趙錦禾，顧連瑟不好追問，只能把擔憂放進心里，回去再找人細查。

    “嘶……這是孤云大師的？！”太子驚異不已，“從未聽聞孤云大師還有這樣一幅畫?！?/br>
    孤云大師極少畫人。

    這幅畫更不會有人聽說過，因為當年年幼的顧連瑟看了以后生了悶氣，年邁的曾祖父為了哄他，說要將這畫燒掉，不給其他人看。

    稍微氣消的小連瑟知曉曾祖父身體日益衰弱，為作此畫費了好大心神，便阻止曾祖父毀畫，只讓人鎖起這幅讓他羞恥不已的畫。

    提到孤云大師，五皇子終于有了反應。

    他姿勢不變的說道：“雖然大師很少畫人，但是每個能被他印在紙上的，都不是凡俗。上面每一個筆觸都能看出，此畫是孤云大師后期所作，毫無疑問是真跡。”

    “無論題詩還是少女，都妙趣橫生，處處透著大師對晚輩的喜歡與憐愛，畫中人我若沒猜錯應是大師后人，且與小六、小七同歲。”

    五皇子目露癡迷的說：“父皇，兒臣想要此人做皇子妃。”作為孤云大師的后人，毫無疑問得到了大師真傳，她與他在一起，定然心靈相通，君心似我心。

    顧連瑟的臉色變了又變，想了想，覺得不會有人想到畫上的人是男非女，應該找不到他頭上來，況且五皇子也只是一時戲言，做不得真。他就放下了心。

    臉色更加不好看的是趙錦禾。

    他費了好多精力研究丹青水墨，就是希望以此吸引五皇子。

    甚至這幅畫還是他跟駙馬討要了好久，在身上玩弄了好些道具，才讓駙馬答應割愛將畫贈給五皇子的。

    沒想到五皇子反倒讓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女人勾走了心魂，說不定甚至還不知道他趙錦禾是誰，簡直得不償失。

    太子輕咳一聲，說道：“五弟，這大概行不通。如果畫中女子是真人，又跟小六小七一樣大，那如今應該已經嫁為人婦了?！?/br>
    目不離畫的五皇子聞言，苦惱的拍了一下身旁的桌子，“那我便只能與卿成為知己好友了，可惜了可惜……我愿為卿卿終身不娶?！?/br>
    皇上忍不住輕斥：“胡鬧。”

    顧連瑟忍不住腹誹，說得好像是真的一樣。

    劇情里的五皇子未曾看到這幅畫，之后是娶了一個小嬌妻，遠離朝廷紛爭，去了江南做親王，終日作畫，一生逍遙。不出意外的話，那定然還是五皇子的結局。

    這個時候，九皇子忍不住又開始吹捧趙錦禾來。

    “何必去找一個不知是否存在的人做知己，這里便有一個人，畫技定不輸于大師后人?！?/br>
    皇上奇道：“哦？是誰？”

    五皇子頗為不信的撇了撇嘴，眼里仍舊只有畫中人。

    九皇子說是趙錦禾。

    趙錦禾連說不敢，并把顧連瑟供了出來：“微臣畫技只是等閑，要說厲害，還得是顧侍郎。”

    顧連瑟自然要謙讓一番。也心知趙錦禾在打什么算盤。

    這是博得皇上、太子和五皇子，甚至其他皇子好感的絕佳時機。

    在兩人都說對方更為厲害的情況下，自然要當場一較高下了。

    皇上果然上鉤，讓他們兩人現場作畫，并讓五皇子給他們分個勝負，誰贏了，便能得到豐厚獎勵。

    獎勵是其次，主要是能刷好感度。

    趙錦禾不著痕跡的笑了一下，雖然他知道主角受畫畫厲害，但他也不差，他有把握，對此志在必得。

    太子饒有興趣的看了他們一眼，說要坐莊弄個賭局，讓其他人下注，壓壓看最后誰會勝。

    比試瞬間變得有趣起來。

    皇上挑眉，也來了勁：“那就由朕來出題。”

    他環顧一圈，略一思索，說道：“此處九人，除了畫上人無一位女子，陽剛之氣過盛。嗯，該畫點陰柔的調和一下……畫人太耗時，花草太泛濫，那……便畫蝶吧。題目為——冬之蝶。”

    限時一個時辰。

    冬之蝶……

    顧連瑟不禁一陣恍惚，舊時記憶突然連番翻涌。

    他幼時遇見過一人，比他大不了幾歲的一個男孩。是當時古道熱腸的顧連瑟父親與另一人聯合，從人販子手里救出來的。當時那人趴在枯草地上被凍的奄奄一息，一只彩蝶飛來停在他手背上，同他一樣沒精打采。

    顧連瑟走到男孩身邊的時候，男孩一直盯著彩蝶。

    后來那男孩活了，彩蝶也飛走了。

    冬日的蝴蝶極為難活，那只蝴蝶就跟那個男孩一樣，頑強。

    顧連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起了那一幕。也不知那個男孩如今如何了。

    想著想著，顧連瑟開始下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