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烏棲曲(腹黑自卑占有欲爆棚的忠犬影衛受上線)
殷無戾一直在玉息殿逗留到宮門落鎖才擦著時間出宮回府,等回到太子府時已是戌時三刻。 上京的街道兩側萬家燈火,小攤小販交替錯落開,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 馬車幽幽在府門口停下,下人畢恭畢敬地掀開車簾,扶著殷無戾走下,剛一落地,從屋檐上就躥下來了一個人影。 烏棲一身玄墨色的緊身勁裝,梳著一個利落的高馬尾,他面相不過十八九歲,卻儼然一張不茍言笑的冰塊臉,只一聲不響地跪在地上,連開口的聲音都是冷冷的。 “屬下恭迎殿下回府。” 一旁的下人被這位神出鬼沒的影衛大人嚇了一跳,悄悄扶著胸口順氣,殷無戾倒是對此習以為常,面上神色不變,只緩緩朝跪著的人伸出一只手:“起來吧。” 烏棲有些怔怔地看著殷無戾的手,殿下的手真好看,像是白玉雕成的,骨節分明纖長有力,若是能有幸牽上一次,便是死也無憾。 這個念頭不過一閃就被烏棲狠心打散,他只不過是殿下身邊的一個小小影衛,一個為主一個為仆,有云泥之別尊卑之分,自然知道方才種種不過是癡心妄想。 他哪里敢肖像能夠握著殿下的手,明明連窺視一眼都覺得是一種褻瀆。 烏棲垂眸,借著夜色掩住了眼底的落寞神色:“……屬下不敢僭越。” 殷無戾只好收回了手,烏棲才從地上起身,默不作聲地走到他斜后方距離一步的位置。 身為影衛,他自然比常人五感通靈,途徑殷無戾身邊的時候清晰地聞到了他的殿下身上有一股濃郁的異香,甜絲絲地挑逗著鼻腔,翻起一陣血海升騰。 察覺到這是什么香味,烏棲驟然一愣,似是不敢相信地盯著殷無戾的后腦勺看了看,直到殷無戾再次開口同他講話,他才猛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這是對殿下多么大的不敬。 “既命你留在府中便是本君有意讓你好生歇息,你倒好,躲在檐上作何?” 殷無戾輕笑一聲,不等他開口解釋就抬步進了太子府,烏棲低頭跟在他的身后,始終和他保持著一步的距離。 “以前殿下去哪里都會帶著屬下,這次進宮卻留屬下一人在府中,屬下實在難以放心,這才在門口候著。” “……況且這樣,只要殿下需要,屬下可以最快趕到您的身邊保護您。”這句話好像有些邀功的意味,烏棲抿了抿唇,聲音小了些。 影衛一旦訓練出來,一生只認一個主人,服從主人的一切命令,至死效忠主上。 殷無戾既然命令他留在府中,那么他就絕對不會離開府門半步,就算再心急,也只是守在門口等。 府里有雕梁畫棟曲水亭臺,廊下引了山上的活水,還可以聞見空氣中漂浮著的硫磺味。 兩人一路沿著九曲回廊走到盡頭。 殷無戾回頭看他一眼,見他低眉斂目一副順從的模樣,無奈笑道:“本君只是進一趟皇宮,又不是單刀赴會,有何可擔心的。” “你,多慮了。” 烏棲卻不這么認為。 他蹙眉道:“殿下如今能夠回京已屬不易,此次朝中格局變化之大,牽連那么多老臣和他們手下的勢力,單論燕王就令屬下日夜難安,唯恐殿下遭他暗算。” 殷無戾腳步一頓,兀得在他面前停了下來,烏棲心下暗驚,只當自己多嘴,剛收住步子打算跪下請罪,就見殷無戾笑著看他,眼中幾分促狹。 “平日里怎不見你這般能言善道,你今日倒是活潑。” 殷無戾說完就轉過身繼續向前走,沒看到烏棲一瞬間通紅的耳根。他雙手背于身后,沉聲同他分析:“就算那些老臣再不認同本君做太子,本君也已經捧了太子金印,時局已定,他們翻不了天。” “本君不堪大用,卻也是母后親生的嫡子,燕王并非嫡出,他能得那幫老東西擁護無非在一個賢名,如今我剛剛回京,若是出個三長兩短,民間如何猜測?” 殷無戾眸色一寒,正巧走到了門口,雙手扣著門環,淡然道:“至少現在,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本君長命百歲,好成全他個兄友弟恭的賢名。” 烏棲微微頷首,半晌才開口道:“是屬下自作主張多心了,請殿下責罰。” 殷無戾最煩的就是他動不動跪來跪去,動不動就因為一點芝麻大小的事請罰的臭毛病,雖然相比于剛到他身邊時的拘謹現在已經好了很多,卻還是令他深感無奈。 殷無戾扶了扶額頭,知道他在自己面前緊張,于是趁機將他支走:“本君先行沐浴,你去將本君不在的這段時間朝中的動向整理成冊,本君一會要過目。” 房門緩緩叩住,烏棲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鎖在了門外,只好呼出一口氣,朝著殿下的書房走去。 途徑院中,卻被一陣聲響吸引,烏棲心想殿下喜靜,這幫下人毛手毛腳,若是擾到殿下怎么辦,剛打算上前斥責,管事的老鮫奴卻看見了他,當即眼睛一亮地朝他跑了過來。 老鮫奴雙手抱著一個錦盒顫顫悠悠地走上來,一臉諂媚:“烏棲大人,奴有些事不知曉殿下心意故決斷不清,您是貼身服侍殿下的人,必然了解殿下心中何想,還請烏棲大人給奴指條明路。” 烏棲心里冷笑兩聲,這老東西嘴上說的比唱得還好聽,實際心思壞得很,不過就是碰到棘手的事情怕擔責,來找他當冤大頭替罪羊。 府里上下誰不知道他只負責殿下一人,當真是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敢拿到他面前晃。 烏棲嗤鼻一笑,剛打算出口諷刺,余光卻順著老鮫奴手指的方向看去,硬是沒說出口。 院中央正站著幾個錦衣小公子,長得一個比一個水嫩,一看就是勾魂的小妖精。烏棲與他們同為鮫族,一眼就認出這些都是魅鮫族人。 “午間時候皇后宮里送來的,只說是燕王殿下獻給咱家太子的賀禮,奴找了您一下午著實尋不到您,又實在不清楚怎么安置這魅鮫族的八位小公子,只好一拖再拖拖到現在。” 烏棲突兀地想到殷無戾身上的勾魂異香分明就是魅鮫一族用來勾引人時使的下三濫手段,他自然不會去想自己的殿下會和這種天生下賤的魅鮫有染,只心想是其中有人有意勾引。 烏棲微微蹙眉,神色微妙:“你既然說是八位,為何院中只有七個人?” 老奴咽了口口水,眼珠子一轉,捧上了手中的錦盒。 烏棲心下生惑,拿過錦盒一看,里面赫然是一雙碧綠色的眼珠子,那眼珠子應該是活生生被挖下來的,血呼啦擦的,直直和人對視時看得人毛骨悚然。 烏棲面色不變,合上錦盒才勾了勾唇:“您老本事不大膽子卻不小。” 那老鮫奴面色一白:“大人可不能這么冤枉老奴,借老奴十個膽子也不敢動燕王和皇后送來的人啊……這是皇后身邊的人交給老奴的,還說讓交給殿下的時候傳一句話給殿下。” “傳什么話?” 老奴看了看他,面露不忍:“皇后說既然殿下覺得這雙眼睛好看,那他就幫殿下取了下來雙手奉上。” 烏棲聽完老鮫奴的話,又將目光移到了院中的七人身上。 那七個鮫人沒意識到自己進了個什么魔窟,還以為自己可以憑借魅色一朝飛上枝頭當鳳凰,眼下正三兩扎堆地說笑。 烏棲計上心頭,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那個錦盒,緩緩勾起了嘴角。 他附在老鮫奴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就見老鮫奴瞬間嚇得搖了搖頭:“……使不得,大人,這、這是殺頭的罪,這些可都是燕王和皇后的人。” 烏棲面色一寒,冷眼瞧著他,一字一頓道:“你敢在殿下身邊留燕王的人,管事,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替殿下清理門戶?” “況且你害怕什么,這些人是皇后動的手,我們不過按他的吩咐把話送到,你和我有見過面嗎?” 老鮫奴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烏棲話里的意思他再明白不過,其實有什么好裝的,也不過是不想被別人分寵罷了。 老鮫奴硬著頭皮點了點頭,而后就走了回去。 他剛一回去就被這些雀躍的鮫人團團圍住,那些人爭相向老鮫奴獻殷勤,幻想著可以最先獲太子殿下的疼愛,與之春風一度。 老鮫奴最后看了一眼烏棲的方向,烏棲面色寒涼,嘴上卻帶著一抹意味悠長的微笑,朝他點了點頭。 不過半晌,這些魅鮫就被他帶了下去。 烏棲松了一口氣,卻聞到了空中飄來的淡淡異香,眸色一深,他攥了攥拳,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他是殿下最忠誠的鷹犬,從一而終,至死不渝。 他很聽話,所以殿下讓他去書房整理他二話不說就去了,至于所謂的老鮫奴,所謂的皇后和燕王送來的美人,所謂的眼珠子。 誰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