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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蘸著血的毛筆來到我的腹部之上，還未落筆，毛筆上面的血就滴到我裸露的肌膚上，還是溫熱的，這讓我想到了它的出處，從一個可憐姑娘身上取出的鮮活血液。

    這讓我作嘔，讓我難受，小修的話更是讓我猶如受到當頭一棒。

    “哥哥，我知道你已經能動彈了，故意裝成這樣無非是想知道我接下來會做什么。你也看到了，我現在要在你身上作畫，你最好不要動，如果動了就會畫歪，需要擦去重畫。我盞中的血只有那么一點點，用完了，我可就得找另外一個人放血?！?/br>
    “哥哥，你應當不會想看到那副場景?！?/br>
    小修說的這一番威脅的言語讓我完全不敢動，任由他用毛筆在我身上作畫。

    毛筆畫過肌膚是沙沙的癢，血黏在肌膚上則是另外一種刺癢，兩種癢加在一起讓人渾身不舒服，有想要動的沖動也得忍住。

    我忍著難受去看小修垂下來的臉。

    他專注于手上的事，一雙嵌在白玉臉上的杏仁眼蘊著柔和的光，依稀還能見到一些他兒時的模樣

    小修向來都是極為好看的，從小到大，少時我去接他下學時，把他背起來，他就會將圓嘟嘟的臉頰貼在我的脖子邊，又軟又嫩，就像他的聲音，還帶著奶香味，語氣卻是一貫的刻板，“哥哥，你今天遲了半柱香來接我。”

    “小修記得這么清楚啊?！?/br>
    “不是，今日先生罰了一個沒背出書的學生跪坐一柱香，我在邊上看著所以知道。哥哥，下次不許遲到這么久。”小修軟胖的小手緊緊摟在我的脖子上，拿臉依戀十足地蹭蹭，“我會害怕的?！?/br>
    我接受小修那份的依賴，捏了一下他的小鼻頭，“不會，下次哥哥不會忘記過來，以后我每次都在下學之前就來這邊等你。只要你往外看就能看到我了?！?/br>
    “哥哥不許騙我，騙我不會有好下場的?！?/br>
    小修這是要咒我嗎？不過是童言無忌，我不往心里去。

    我把小修背到村子里的曬谷場，那里除了一些大人以外，更多的是農家的孩子，皮黑體瘦但是瓷實，怎么摔打都不哭，幾個成堆在那里玩騎馬打仗的游戲。

    我站在那里多看了一會，小修問我：“哥哥不走了嗎？”

    “走了，走了。”

    在我背后的小修突然又幽幽說了一句：“哥哥很...喜歡孩子嗎？”

    “喜歡呀，我還想著以后成親之后多生幾個。生幾個像小修你一樣的孩子，又白又胖，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嘴唇紅紅的?！?/br>
    “我不喜歡孩子，他們吵！”

    一個才七歲大的孩子竟然說不喜歡孩子，這不是把自己都不喜歡進去了嗎？

    看著小修生悶氣嘟起臉頰的樣子，我覺得委實有些好笑，好玩地掐了掐他的肥嫩臉蛋，說：“你長大以后也是會有孩子的，現在不喜歡不代表以后也會不喜歡?！?/br>
    “不會喜歡的，他們會從我這里搶走哥哥的喜歡，因為那時候我就不是哥哥眼中臉圓眼大的孩子了。”

    小修這樣應我，完全不像一個稚齡孩童會說的話，讓當初只有十幾歲的我一陣的發怵，然后我就用別的話擋了回去，“說什么呢，長大之后，小修你就不是我的弟弟了嗎？我怎么會不喜歡你。”

    “這個世上除了爹娘以外，你是我最喜歡的人?！?/br>
    “要是唯一一個的。”小修在我背上撐起身子，用小手將我的頭扭到他面前，鄭重地看著我，重復了一遍，“我是唯一的?！?/br>
    “好好好，小修你就是我唯一最喜歡的那個人?！?/br>
    小修聽了我的話這才滿意地趴回到我的背上，讓我帶他回家。

    我又仔細看了一遍小修。

    當初那個軟萌的孩子為什么會長成如今這個模樣，非是面目上的巨變，而是心靈上的，從一個純潔無垢的孩子變成現在這滿腹黑水的樣子。

    我不敢去深挖他面容下的陰暗，這會是我無法接受的點。

    為什么呢？到底是為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小修放下筆，大概是因為他要在我身上畫的東西已經畫完，他有功夫搭理我。

    “哥哥你要知道，從前的我就不是真正的我，或者說你沒有正視過。我向你告白了很多次，真實的我只是想要獨占你?！?/br>
    他光潔的額頭上沁出了汗，想必剛才那一番作畫耗費了他不少心力，可當他說完這話的時候，臉上的倦怠之色一掃，眼睛亮得不像話，“我知道哥哥一直是想要孩子，這里會為我們達成心愿的?！?/br>
    這會兒我才發現山洞里面已經是亮光大作。在我沉浸與小修的糾纏之時，丑漢已經點起了山洞里所有的燭臺燈火。

    我看清了山洞里的全貌，洞壁與地上糊滿了血跡，像是經歷過一場大屠殺，噴濺上去的黑紅血跡掩蓋了洞壁之上的壁畫，不用細看我也能發現，壁畫畫的是何等陰森恐怖的景象，就像是丑漢如今待著的位置上所發生的一切。

    丑漢從頭到腳都被淋了血，他正歪腰擺放著什么。

    我知道那是沈惠兒，卻不是完整的她，零零碎碎地被擺在一個看似是祭壇的臺子上。

    臺子上畫的是一朵黑紅蓮花，我往身上看，跟畫在我身上的那朵蓮花如出一轍。臺子上的蓮花的每一朵花瓣之上被放了一件“祭品”，等所有東西都放下，丑漢給小修遞去了眼神。

    “你要做什么？”

    我驚恐地看著小修拿出繩子將我的四肢捆在蓮臺上，我掙扎不開，然后鉗制我的人變成了丑漢，小修則是上了那個祭壇。他開始吟唱著我聽不懂的言語，如夢如幻的詭譎腔調，讓整個山洞刮起一陣陰風。

    那風刮在了我的身上，就像是突然多出一只手，它按在我的肚子上，隨著祭壇上每一份祭品的消失，它按著祭品代表的那瓣蓮花按進我的肚子里，像是破開了我的血rou將什么東西雜糅進我的身體里。

    每一次都是令人撕心裂肺的疼痛，整整十八瓣的蓮瓣，我也整整痛叫了十八下，到最后我是虛脫地躺在蓮臺之上，不需要繩子的捆綁，我也動不了了。

    我冷汗涔涔地盯向將我攬進懷里替我擦汗的小修，“你是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br>
    “我是瘋子，那也只是為你而瘋的瘋子?！奔词刮也慌浜嫌谒膭幼鳎⌒捱€是把我抱的牢牢的，述說著他接下來的計劃，“哥哥要請你待在這里一段時間，我還得回去做一些善后的事?！?/br>
    “蒼，你過來?！?/br>
    我第一次聽到小修叫那丑漢的名字，蒼走了過來，我能聞到他身上撲鼻的血腥味。

    他木然地跪在小修面前，聽小修的吩咐，“幫我照顧好我哥哥，不能讓他有半分的差池，不然...”小修信手拈來一句危險的話，“不然你的姘頭和孩子可就不妙了?！?/br>
    蒼燒壞的臉應該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我卻看到他僅剩的眼睛里的那一抹恨，是一團火焰，但很快這團火就熄滅成了輕薄的眼，遮掩了所有，不見他半分過激的情緒。

    這一刻我明白他做的惡其實是在小修的授意之下，他只不過是受制于人的可憐人罷了。

    蒼應下了小修的命令，小修依依不舍地與我告別，我不發一語地看著他離開，然后看向把自己重新拾掇干凈卻依舊是像鬼多于像人的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