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09
09 差事好做,無非就是監工,監督著沈惠兒做事。 她讓我光看著不動手,唯一一次動手大概就是那次采買好了之后在路上遇到山賊的事。 我躺在馬車頂棚上曬太陽,聽到附近草叢中有響動傳來,仔細一聽之后隱隱能聽到人聲,粗豪的男子嗓音低聲說著:“大當家的,就是前面那輛馬車。里面那個細皮嫩rou的小白臉出手可闊綽了,我們把這伙人給劫了,準能撈到不少油水。” 一個比之前好聽不到哪里去的破鑼嗓子,“很好,過會給你分的多點。” 之前那個男聲連聲稱謝,“謝大當家的。” “小的們,拿好手上的家伙,準備動手。” 接下來響起十幾聲的應和聲。 原來這是一伙打家劫舍的山匪流寇。我聽清楚了山賊們的藏身之處,手放在背后的雙槍上,辨別好方位,一邊一個將雙槍當作暗器擲出。 槍入皮rou是兩聲的響,還有兩聲慘呼,從樹叢后面摔出兩個人,正是賊寇跟出主意的狗頭軍師。 見領頭的兩個人生死不知,余下的人也不敢沖出來,灰溜溜地跑了。 我從那兩個人身上將短槍拔出,然后各往兩個人身上補了幾槍,確定兩個人已經死絕了,才回頭看向臉色蒼白的沈惠兒。 “惠兒姑娘沒見過死人?” “沒有?” “現在見到了,可還覺得這江湖是好闖的?” 我早就猜到沈惠兒沒入過江湖,最少這手上是絕對沒有經過血的。我能看出她的鞭法是經過名家調教的,可惜沒有用于實戰,那條鞭子上沒有浸過與鮮艷的紅同色的血。 沈將軍到底是疼惜妹子,沒有讓妹子進了刀光劍影的江湖,學這點傍身的武藝,怕是為了以后的夫家不欺辱自家的meimei。 既然如此就應該尋一個尋常人家的男子,找一個武夫做夫家,吵了架,夫妻cao練動手,成什么樣子。 我骨子里還是有著一點文人的迂腐禮節存在的。 沈惠兒沒有回答我的問話,躲回馬車里,我也躺回了馬車棚上。 這一次馬車送我到家,往日里沈惠兒總會元氣滿滿與我道別,這回像是怕了我,躲在車廂里不出聲,只是透過車窗的縫隙偷眼瞧著我。 我在這樣的目光之下回了家。 我以為這小妮子不會再來找我,不過才過了兩三日的光景,她又俏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身上換成那套如火的紅裝,臉上也飛上了朵朵紅霞,顯得頗為得明艷動人。 “杜大哥...” 沈惠兒這一開口,我倒被嚇到了,嬌滴滴怯生生,仿佛一個懷春少女看情郎一樣地望著我,一雙盈盈的大眼睛盛著如水的春情,“今日...愿不愿意陪我...陪我去看戲。” 這應該是與第一日一樣是要邀我去聽風小樓看戲,但我卻不能想第一天那樣坦蕩地接受。 原因無他,我面前的不再是第一天見到的,我可以當成半大少年的沈惠兒,這是一個真真正正處于妙齡的少女。 我毫無與女子相處的經驗。 我唯一接觸過的女子便是我的娘親。娘親是一個溫婉的江南女子,凡事退一步,不像沈惠兒,別看眼前是如此的柔弱可欺,其實還是小辣椒的性子,易燥易怒。 在我遲疑不定的時候,門外傳來馬蹄聲,然后是馬車夫的噓噓聲,像是在外面停了一輛馬車。 “文振...”有一個溫軟的女聲先于門房的通稟。 這是娘親的聲音,我趕緊出去,果然在門廳里見到一位著裝素雅的美貌婦人。 這位美貌婦人正是我許久未見的娘親。娘親見我的第一眼就是不住地打量我,嘴里心疼地念著,“高了,黑了。” “文振,你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吧,看,這都瘦了一大圈,娘親過會就下廚,給你補補身子,也給文修補補。” “哎,文修人呢?” 娘親掃視了一圈屋子沒找到,倒是看到了跟在我身后的沈惠兒。 她像是意會了什么,打發我去接爹爹,自己拉著沈惠兒進了房間。 我在外面見到了爹爹,幾年不見,爹爹顯得越發蒼老,高瘦的身子又佝僂了一些,但氣勢還在,依舊是那個氣勢威嚴的父親大人。 他逞強不許我拿行李,半道上還是力不從心地放下,我在他身后接過行李,替他拿進屋子里。 爹爹進了屋里,被出來的娘親帶進房間里,娘親叮囑我不許進去,我也只好在外面待著。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先出來的是羞紅了臉的沈惠兒,她都不敢正眼看我,低著頭,跟在她身后出來的第二個人是爹爹。 “沈姑娘,勞煩你帶我去一趟將軍府。” “杜伯父言重,您可以隨著我的車駕一同回去。” “馬匹還未從車上卸下,我正好可以坐著馬車跟在你們的車后面。” “那...請您跟我一起回去吧。” 爹爹與沈惠兒去了將軍府,而我被娘親叫進房間里。 進了門,娘親開門見山地說:“文振,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 娘親點點頭,“你也是到了該婚配的時候了,你爹爹在你這個歲數,都已經有你這么一個三四歲大的兒子在了。”娘親說話的語氣變得語重心長,“我們年紀也不小了,希望能早點抱到孫子。” 娘親這話不是在壓我,她是真的想要抱孫子,求一個和美的晚年。 她對我說:“我們本來也有意為你結一門親事,現在遇上惠兒姑娘,也就不需要再物色人家了。” “惠兒姑娘長相人品家世都是極好的,配你還委屈了人家姑娘。”娘親的一顆心好像已經歪向了媳婦,看著我這個兒子,怎么看怎么不滿意。 “我已經讓你爹爹已經去沈將軍府里問問,興許要大半天才能回來。” 爹爹是在傍晚時分回來,像是與沈將軍攀談過,也互相交換了生辰八字,一算之下真可謂是金玉良緣,天作之合。兩家人這下更加高興,仿佛我與沈惠兒的親事已經定下來了。 確實也是定下來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子女的豈敢違抗。 過了三媒六禮,定下一個宜嫁娶的黃道吉日,那時候我只需要用一頂花轎就可以將沈惠兒娶進門。 家里人都到齊了,卻有一個人還沒到。 在婚期臨近的前幾天的夜里,刮了一陣秋風,下過一場冷雨,院子里的梧桐樹下躲著一個人。雨打濕了他的頭發與衣裳,俊美出塵的臉不見血色,清白交加,好不狼狽。 我錯愕地看著那張看向我的憔悴的臉,連忙上前為他打傘,把人抱進懷里。 “小修,你這是怎么了?為什么不走正門,看你這一身濕的,趕緊跟我進屋,我給你泡泡熱水,再喝上一碗姜湯去去寒。” 小修盡管在我懷里一直打擺子,卻固執地不肯進去,他抓著我的衣襟,湊的極近,呼出的氣都是冷的,“哥,聽說你要...你要成親了,為什么...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呢?” “告訴我,我好給你...準備一份賀禮,一份...大賀禮。” “先不要說這個了。我帶你進去。” 我把小修抱進屋,給他擦身喂姜湯,前半夜還算好,后半夜小修燒起燒,我忙著照顧他,聽到碎碎念這賀禮二字。 小修怎么上心的嗎,想著要給我賀禮,也不知會是什么樣的賀禮。 幾天之后,我就會知道賀禮是什么樣的,真的好大一份“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