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六年后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紅墻宮柳,繁花似錦的御花園中,幾位身著灰袍的太監正在焦急的呼喊著,繞著幾塊觀景石轉了幾圈都沒見著有人,大太監孫公公連忙趕緊分散去找。 “愚蠢,本宮怎么會躲在石頭里。”樹上的小人兒見太監圍著觀景石的動作,撇著嘴嫌棄出聲。 “哎喲喂,太子殿下,您怎么爬樹上去了!”有眼尖的太監瞧見了躲在樹上的小人,急哄哄的叫了幾個太監過來。 “小心點兒,別摔著太子殿下!摔到了幾個腦袋都不夠砍得。”孫公公連忙指揮著人團團圍住樹干。 “哼,孫公公,你們都好蠢,本宮才不要和你們玩。”蕭弘順著太監身上從樹上爬下來,只見他面容與身形皆是五六歲模樣,身穿藍白云紋貂襖,濃眉大眼,炯炯有神,他的皮膚很黑,不知是因為藍白色的衣服襯黑了皮膚,還是陽光曬黑了皮膚。 “太子殿下,今日是新帝師進宮,您得去尚書房瞧瞧呀。”孫公公手腳極快的拉住蕭弘,開始勸導起來,他從蕭弘出生便被燕帝派來貼身照顧,是看著蕭弘長大的,但蕭弘脾性實在頑劣,孫公公覺得自己的白發又多了幾根。 蕭弘今年不過六歲,因出生時,天象異變,天降紅光,出生便燕帝封為太子,賜名弘,是寬宏而大,宏圖霸業的意思,蕭弘被燕帝與皇后兩人從小被寵到大,養的性子極其嬌縱頑劣,燕帝想了一下,決定為蕭弘找一位帝師,好教導他三書五經,如何做一個帝王。 這帝師倒也好找,南燕人才輩出,幾位非常有名的大家夫子都被燕帝傳召入宮,教導太子對于一個夫子來說,太子登基為帝,便是帝師太傅,可享太廟之榮,流芳百世,是無上的榮耀,但等眾多夫子進了宮后,沒過幾日,都紛紛向燕帝辭官。 燕帝不解,后來才得知原是這蕭弘太過頑劣,竟連同幾個陪讀,將所有的帝師都折騰了一遍,能夠成為大家的夫子都是歲數資深的年邁老人,幾回下來,這老骨頭就受不了,只好辭官回鄉保平安。 “都是些愚人,本宮才不想見!”蕭弘掙扎著從孫公公手中逃出,腳一抹就想跑,卻不料剛跑便撞到了人,他捂著被撞疼的腦袋想要破口大罵,抬頭便瞧見一身墨衣的高大男人。 “父皇……”蕭弘嚇得都打起了哆嗦,身后的太監們也跪了一地。“陛下萬歲。” “陛下萬歲。”孫公公也連忙跪下來請安。 “太子,性情頑劣,行為不檢,給朕帶回東宮,閉門思過一月,不準無令外出。”表情嚴肅的燕帝看著蕭弘,眼中失望之意頗多。 “嗚嗚嗚,父皇不要啊,弘兒不敢了……”蕭弘抱著燕帝大腿就開始嚎嚎大哭,閉門思過一個月,那么久都不能出東宮,會把他憋死的,他不想呆在東宮,狡黠的雙眼到處瞄想要尋找皇后的身影,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哭鬧,母后一定會來解救他的。 “帶走。”燕帝斷絕了蕭弘的希望直接讓孫公公將蕭弘帶走,哭天喊地的蕭弘被帶了下去。 燕帝搖著頭直嘆氣,他原本在御書房中正與新進宮的帝師下棋,太監回稟蕭弘不見了,嚇得他焦急出門尋找,畢竟蕭弘這性子倘若真不見了,跑到宮外去也不是不可能,太子失蹤事大,結果到了御花園,將蕭弘爬樹耍潑稚子頑劣的行為一一看在眼里后,豈不心痛。 “陛下不必煩憂,弘兒只是年歲小,等長大些了,便會好了。”匆匆趕來的皇后勸慰道,她身子羸弱,當年生下蕭弘后,就再也無法生育,還好已有蕭弘的情況下,她也避免了廢后之危。 “哎……弘兒何時才能承擔的起這南燕江山啊,畢竟朕只有他一個孩子。”燕帝拉住皇后的手,感覺有些冰涼,就知道皇后趕來匆忙,沒做好防冷。“莞兒,我們回去吧,這里風太大,你看你手都是冰的。” “恩,希望新來的帝師能夠好好教導于他罷。”皇后點頭,眾人起駕回宮。 此刻東宮之外,過路的侍衛都能聽見那宮中傳來瓶碗摔碎的聲音,搖著頭走了。 “都是因為你們不聽話的奴才,才害得本宮閉門思過,誰讓你們告訴父皇的?”蕭弘憤恨不已的砸著手中花瓶,而孫公公站在一旁不敢出聲,底下跪著幾個小太監都被蕭弘這幾句質問嚇得瑟瑟發抖,一直喊著太子饒命,可見平日蕭弘多么囂張跋扈不見人情。 “說啊,哪個不長眼的?”他似乎砸累了,想要坐上藤椅休息一下,因為身子矮小,只好順著那藤椅往上爬,孫公公瞧見了便上前搭了把手,將蕭弘抱上藤椅。 “殿下,小的真不知道誰去稟告的陛下。”孫公公低頭認錯道,眼神示意幾個小太監離開,太監們都精明的緊,得了令連忙退下,孫公公又給蕭弘遞了杯茶水。“殿下喝茶。” 他見蕭弘臉色好了些,繼續說道:“陛下給您請的帝師已入住東宮,要不小的給您傳召來看看?” “看什么看,不看!都是一些糟老頭!有什么好看的!”蕭弘想到今日之事,他才不想見什么鬼絡子帝師,肯定又是一些之乎者也的老頭,等到時候上了尚書房,定是要方欽和他聯手讓新帝師好看。 “殿下,方才帝師入宮時,小的瞧上一眼,長得頗為年輕俊秀,不是老的。”孫公公想起宮外驚鴻一瞥,那人一身云錦長袍,溫文爾雅站在東宮門口,倘若那人沒向他稟告來意,他還以為是朝廷重臣里的哪家公子哥入宮覲見燕帝呢。 “哦?不是老的,那你讓他來。”蕭弘擺了擺手,孫公公便退了下去。 東宮西邊一處廂房,遠遠孫公公就瞧見坐在庭院之中的男子,男子披了一件白色雪貂披風,在冬日之際,暖陽之下襯得他齒白唇紅,只瞧他手撫古琴,慢慢悠悠的正在彈奏著。 琴聲悠揚,曲調明絡,竟是高山流水之音,原本這首曲子應多加有樂闊,但在男子彈奏中顯得過于哀愁。 “孫公公。”琴音聽得如癡如醉的孫公公站在門口,不敢上前打斷此等美樂,卻被琴聲的主人發現了。 “寧帝師。”孫公公上前向男子行禮,細瞧之下,又覺男子眉目清雋,鼻若懸梁,唇若涂丹,束起黑發都黑里透亮,白凈的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真是一個世間極美的男子。“這把琴雖好,但看起來有些破損了,寧帝師怎么不修繕一下?” “放了許久,又甚少去彈,久而久之就忘了修繕。”寧澗撥動起琴弦,隨后起身沏了兩盞梔葉香茗,嫩黃色的尖芽,沉在白釉茶盞底部。“孫公公請用。” “你可真是奇怪,如果不喜歡彈奏為何還要帶著它?”接過寧澗遞來的茶,孫公公不由好奇問道,剛剛寧澗來東宮時,就只背著這把古琴。 “能聆聽我奏曲的人已經不在了。”寧澗輕輕撫過琴身細小的裂痕,不禁凝思,為什么還留著它呢?是卸不下的過往,也是無法卸下的沉痛。 互相沉默了半晌,茶水微涼。 “孫公公來此,是想找寧澗何事?”寧澗抬頭詢問,他記得剛才在御書房和燕帝對弈時,還有太監來稟告太子不見之事。“太子可找到了嗎?”太子既然是自己未來的弟子,寧澗也不由好奇了一下。 “哎喲,小的都忘了,殿下想見您,派小的來傳召您去正殿。”孫公公一拍腦袋,才想起正殿上的蕭弘,他因為聽寧澗彈奏,還喝了些茶,來了這么久,蕭弘怕是等急了。 “等你把人叫過去,怕是本宮黃花菜都涼了!”幼童聲響起,孫公公連忙反跪在地叩首。“太子殿下。” 寧澗坐在石凳上穩坐如山,毫無半分行禮之意,順著孫公公方向朝門望去,看見一個不過六歲小童,長得還有點黑,像個礦山里的娃娃,他忍下了笑意,起身對著蕭弘拱起手行禮。 “微臣寧澗,參見太子殿下。” “你就是新帝師?的確不是那些糟老頭子,這么年輕你能教本宮什么?”蕭弘站在門口歪著頭看著寧澗,他是像孫公公形容的那樣,年輕俊秀,甚至過分好看,雖然寧澗已經向他行禮,但是他很討厭寧澗這種不卑不亢的態度,以前的幾個老頭子見到他都是要行跪拜禮的。 “那么殿下,想要微臣教您些什么呢?”寧澗面容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