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
虞章景身邊圍了一些人,他很高,鶴立在這些人中間,看人的時候眼珠子微微下壓,營造出的是一種近似冷酷的態度,可也沒人覺得他沒有禮貌。 時周在不近不遠的地方看著這些西裝革履,長裙曳地的人,過于遲鈍地想明白了這個隆重盛大的生日宴會并不是用來讓人捧著生日蛋糕祝虞章景生日快樂的,這里是一個完全的,成人的名利場,夢幻的蛋糕塔和甜點架子在零點過后就會被撤走,除了時周,沒有人是真心地想去吃它們。 頭頂上水晶燈的光照耀得很公平,美麗的,高貴的,不可一世的,各人身上都是不偏不倚一層冷白,但時周還是偏愛地認為虞章景是其中最明亮的,眾星捧月的那個月亮,光芒耀眼,只是又高又遠,怎么踮起腳尖,伸手都還是不能碰到。 有點討厭的李勛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了,一直在等的虞章景也終于出現了,時周這時候本應該已經沒心沒肺地開心起來,可他現在只是在角落里有些喪氣地用叉子來回刮慕斯蛋糕頂層化掉了一些的奶油,草莓醬混在其中,是很抽象的一副畫作。 時周在心里對自己進行評估,如果虞章景是月亮,那時周是什么呢,時周……時周可能是距離虞章景億萬光年的一顆平庸星辰吧,又或者只是一朵在他身后的不會發光的云。 時周自暴自棄地龜縮在角落里吃了一晚上口味不同的蛋糕并三杯橙子氣泡水,最后被過于合身的衣服勒得有一點想吐。晚宴臨近散場,時秋心終于又想起他,兩個人一起坐進回家的車子里時時周還是沒忍住當著她的面打了一個飽嗝。 時秋心的臉色看著好像下一秒就要說他一頓,咚咚咚敲車窗的聲音打斷了她未出口的話,時周降下車窗探頭看了一眼,窗外是每天接送他和虞章景上下學的司機,他先跟他們打了個招呼,而后傳達了虞章景的意思:“時女生,少爺在前面的車上,讓我來帶時周少爺一起回去呢。” 一般不會有人去違背壽星的意愿,時秋心又對時周和虞章景的親近樂見其成,笑瞇瞇地把時周送到了虞章景手上。 時周坐到虞章景的車上時虞章景正閉著眼睛靠坐在車窗邊,身上有淡淡的酒味,看上去已經睡了一會。 時周把關門的動作放得很輕,小心翼翼湊近了一點點,看著虞章景的側臉在心里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在這一天的最后十幾分鐘里他終于坐到了一個離虞章景很近的地方,可心里還是理所當然地覺得到遺憾,為沒有被聽見的祝福,為沒能送出去的禮物,為一些太過遙遠的距離。 時周情緒不高地移開視線,低頭開始和他身上扣得太緊的扣子做斗爭,沒看到虞章景突然睜開眼睛看著他,只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周周,你還沒和我說過生日快樂。” 虞章景的臉上還帶著困倦,在時周反應過來之前把他的兩只手都抓到自己面前攤開來,像是要從他手里找出想要的東西:“也沒有生日禮物。” 時周被抓著手,被迫和虞章景面對面,看著他不佳的臉色急急忙忙地和他說生日快樂,眼睛濕漉漉的,像只白毛小狗。 虞章景今晚剛看到時周時他也是這樣的表情,眼巴巴地在人群外面看著他,把“我好喜歡虞章景”寫在臉上,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虞章景一時脫不開身,以為過一會時周就會跑到他面前和他說一些沒營養的話,但一直到他等得有點不耐煩,時周也沒有來。 時秋心倒是一直很活躍,她身份曖昧,今晚來這里雖然輕易,用的卻不是和虞家有關的名頭,她明面上不借虞家的勢,其實大家心里心知肚明,在這個名利場中也能如魚得水,她和時周這對母子是真的是從頭到腳都不像,時秋心明眸善睞,長袖善舞,而時周是她生出來的一個基因突變的小花瓶,華而不實,吃倒是很能吃。 虞章景松開時周的手問他今晚的蛋糕好不好吃,時周才知道虞章景剛才可能一直看得見他,時周有一點心虛,顧左右而言他,把身后的包裝精美的禮盒遞給虞章景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這個是生日禮物。” 虞章景確實沒有再追問,就著時周的手把禮物盒拆開,是一條酒紅色領帶,有不太明顯的銀色暗紋。 虞章景把領帶挑起來仔細看了一會,問時周:“周周會打領帶嗎?” 時周搖頭:“我沒有學過。” “你送我的東西,你總要幫我系上去吧。” 虞章景把自己當人體模特,像教小孩子寫字一樣握著時周的手,帶著他打出了一個標準的溫莎結。 虞章景的動作不快,時周看上去也很認真,但事實上他什么也沒有學會。 時周認為是虞章景身上的一點酒味讓他陷入了微醺,臉很熱,頭很暈,沒有辦法進入學習狀態。 他暈乎乎地想虞章景才是他的幸運大禮吧。 這種腳踩棉花的感覺一直維持到時周回到家躺到床上,他在床上蹬腳滾了幾圈,才突然又想起已經被他忘在腦后的李勛和他說的那些云里霧里的話。 虞章景都已經說過他和李勛關系一般,李勛說的又都不是什么好話,時周在心里認定那些都是說來編排虞章景的,后知后覺地感到不高興,對著空氣用力揮了幾拳,當晚的夢里都是他拉著李勛在理論。 但也沒有過多久,時周就知道了李勛說那不是虞章景的生日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