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誩去開的門，不情不愿的情緒在他見著李清談比他更不悅的咬牙切齒時消退了個干凈，取而代之的是耀武揚威的春風得意。

    李清談望向他身后。蘇辛背對著自己，撐著雙臂坐在床邊。

    莫名被作為威脅的大狗子趴在地上，傻憨憨地吐著舌頭仰望不知道為什么八字就是不對付的兩個人。

    不在他眼皮子底下拱他的白菜就算了，他難道還能忍受自己的白菜被當面拱？

    李清談口氣不善地把兩個人趕到一樓，大狗子被他踢了一腳跑下一樓，繞著沙發(fā)轉(zhuǎn)了好幾圈后又被抱在懷里。

    大狗子要跑出去，卻被鎖死在懷里。最后索性趴在他的腿上，一身柔軟的毛發(fā)在他無意識的梳理下整整齊齊。

    “半夜擱我們家演漫威大電影呢？”李清談皮笑rou不笑地問他。

    “如果表哥有門道，我不介意轉(zhuǎn)行去當演員?！敝苷e從容應(yīng)對。

    兩人中間隔著個蘇辛。

    周誩：“演員可比愛豆賺得多，恰好我也能多攢一些錢，要不以后怎么養(yǎng)得起哥呢?！蹦抗鉁厝岬穆湓谔K辛的身上。

    蘇辛視而不見，若無其事地蹲在地上。

    地上鋪了塊爬行墊，墊子上放滿了小孩子的玩具，只有一歲多的小嬰兒在上邊跌跌撞撞地爬行，蘇辛伸手去抱，小嬰兒卻坐了起來，呆呆地望著他，然后一口啃在手臂上，沒有牙齒，留下一串濕漉漉黏糊糊的口水。

    “李清談——！”二樓樓梯口傳來中氣十足的聲線。

    眾人一扭頭，大姨挽著蘇mama，蘇mama正摸著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走。

    大姨沖李清談喊道：“你怎么把狗給弄進來了！給我放回窩里去！”

    “不行?！崩钋逭勌枚手裾裼性~：“媽，家里有賊，大狗子得防賊！”

    “放個屁賊！我看你就挺像賊?！比绻皇峭熘Kmama，大姨恨不得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下來，“我數(shù)一二三……”

    “好好好，別數(shù)別數(shù)，我這就放回去。”

    剛被寵愛的大狗子現(xiàn)在又被踹了一腳，委委屈屈地跳下沙發(fā)，被人趕著出了房子。

    李清談路過周誩的時候，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如果他媽不在場的話，這個想法可能就付諸實現(xiàn)了。

    “表哥這數(shù)三下原來是和大姨學(xué)的啊?！敝苷e湊近蘇辛耳邊，語氣有些幸災(zāi)樂禍。

    蘇辛正把弄著小嬰兒白乎乎的掌心，聞言斜睨著提醒了一句：“那是我大姨，不是你的?！?/br>
    “哥～”周誩伸手就要碰上蘇辛的腰，被蘇辛毫不猶豫地拍下了手，他癟嘴道：“你不是原諒我了嗎，我不可以成為你的家人嗎——我想成為你的家人，好不好?！?/br>
    “長輩都在你別動手動腳的?！?/br>
    蘇辛不想和他討論這個問題，抱起小嬰兒就去廚房拿甜點。

    蘇mama和一眾親戚一塊兒做的，他聽到烤箱“叮”的聲音了。

    周誩又想跟上去，卻在起身的那一刻被大姨用不輕不重的力氣壓了下肩膀，說：“小伙子喜歡我大外甥?。磕阒牢掖笸馍翘K家獨子嗎，將來要繼承家業(yè)的嘞。”

    這一邊，大姨和周誩展開熱切的交流。而另一邊，蘇mama也輕車熟路地摸往了廚房。因為蘇辛沒有說話，小嬰兒也乖巧趴在他的肩頭沒有動靜，所以蘇mama找不準他的確切方位，只是安安靜靜地靠在門邊。

    直到蘇辛錯愕的聲音傳來：“mama？”

    “寶寶，為什么躲著mama？”蘇mama沒有再像上次一樣委婉，“是害怕mama問你感情問題嗎？”

    蘇辛上前的步子一頓，沉默的讓蘇mama把手搭在自己身上，引導(dǎo)她往烤箱前去。

    烘焙過后的黃油酥脆金黃，一打開烤箱，香甜味迅速蔓延到整間屋子。蘇mama俯身湊近，用手輕輕扇著聞了下?！班牛饴勚兜谰陀X得小周的配方好呢！”

    小嬰兒咿咿呀呀地伸手去抓，口水滴滴答答地滴在蘇辛的領(lǐng)口，部分滲進肩窩，蘇辛拿紙給他擦，一邊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

    “嗯？小寶貝也要吃呀，但是現(xiàn)在太燙了，你還不能碰?！碧Kmama朝小嬰兒拍掌伸手，小嬰兒毫不猶豫就撲了過去。

    終究是成天作伴的嬸母和不咋見面的堂哥的區(qū)別。

    “mama，你們?yōu)槭裁茨苄臒o芥蒂地對待周誩？”

    蘇辛拿著小鏟子把曲奇餅裝進保鮮盒里。

    “難道不是因為我兒子的態(tài)度嗎？”蘇mama不解地歪了下頭，“因為我兒子喜歡，所以我們對他好不是天經(jīng)地義嘛?！?/br>
    “我沒……”

    “你騙得了自己，騙不了我們?！碧Kmama摸了一塊曲奇餅，咬了一口。甜點總是讓人有幸福感，她也是如此。嘴上卻說著另一番話：“一個不在乎聲名的人，卻會因為他改了機票，你真的只是想去追責嗎？”

    蘇辛沒有回答，蘇mama繼續(xù)道：“兒子，去洛杉磯是為了逃避還是為了解開心結(jié)，你自己心里清楚。mama知道你把自己困在過去困了十幾年，既然有個解救你的人，你為什么不試試？”

    小嬰兒又不安分地動來動去，要去搶她手上咬過的曲奇餅干。蘇mama把他輕顛一下抱穩(wěn)，拿了塊新的遞給蘇辛，說：“我和你爸沒那么古板，我們也不需要你為了傳宗接代而結(jié)婚。我兒子好不容易從鬼門關(guān)撿回一條命，我們現(xiàn)在只求他能幸福健康?！?/br>
    “再等等吧?！碧K辛接過，盯著上面的紋路，說，“那個人不該是周誩……”

    “其實吧，mama也不喜歡一個騙得我兒子團團轉(zhuǎn)，還把他送到全國人民面前丟臉的人。但是偏偏我兒子吃他這套，你說我這個當mama的能怎么辦？”蘇mama摸過一旁保鮮盒的蓋子蓋上，“小周的家庭沒有教他什么是愛，而我兒子也因為我們……自己摸爬滾打中摸索。可是偏偏這倆人還能互補，是不是也挺奇怪的？”

    “互補？”

    “兒子，因為過去的荒唐事自我厭惡?！彼D了頓，說：“小周的偏執(zhí)恰好填補了你缺失的不自信吧。”指尖點了點保鮮盒，“先把餅干拿出去吧，小朋友們肯定等急啦！”

    蘇辛第一次出現(xiàn)想和他媽說清楚的想法。他以前認為自己隱瞞著，只要他們什么都不知道，就不會擔心，可現(xiàn)在他們卻好像什么都知道，甚至遠比自己以為知道得多。

    他不知道一個周誩為什么能把他的家翻覆成這樣。

    如其所言，哪怕知道蘇辛一直有著負面情緒，蘇mama也從未這般徹頭徹尾地揭穿他，把他剝得一絲不掛，袒露眼前。

    “mama，你告訴我。全部告訴我，好嗎？”

    蘇mama沒有焦距的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問：“告訴你什么呢寶寶，是mama后悔把你送出國還是對你惡心著自己卻無能為力的自責呢？”

    “……”

    “你和玥玥的開始就是別有目的，所以mama并不看好，但周誩這個小孩，好像不太一樣，他哪怕是對著你爸的故作威嚴，敢于承擔所有的錯事。別怪mama替別人說話，我是真覺得他勇氣可嘉，看起來也像是真心的。感情本身就是一場豪賭，賭贏了就是我和你爸，只是看你敢不敢邁出那一步了……”

    又點了點盒子?！昂昧?，現(xiàn)在可以拿出去了嗎？”

    外邊兒李清談已經(jīng)回來了，正大著嗓門讓蘇辛快點出來，要倒數(shù)了！

    一些長輩帶著一些小輩在室外燃起了煙花，飛速升空，轟然炸開，為茫茫夜色增添了一抹熱鬧繁華的五彩斑斕。

    “如果沒有周涵這層關(guān)系，你能放下他嗎？”

    這是他媽給他留下的一個課題。

    誰也不知道答案，包括蘇辛自己。

    蘇辛沒想到一把東西放到茶幾上，周誩就虎撲而來。

    他尷尬地望向四周，他大姨視而不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李清談見他媽不動，自己也不敢動。其他人都集中在電視機的倒數(shù)。

    “十、九、八、七、六……”

    “哥，大姨和我說了?！辈恢l(fā)生了什么，周誩的眼尾又暈上一層殷紅，帶著哭腔道，“她說你以后要娶妻生子。”

    蘇辛剛想回答大姨說的是，周誩就接著說：“但是你放心，我不會讓這一切發(fā)生的！”

    蘇辛覺得自己腦門上出現(xiàn)了個問號。

    “娶我吧，我給你當老婆。我身材可好了，只要過一陣子，把肌rou流失了，我就能穿上婚紗，誰也看不出我是男的。我除了生不出孩子，哪兒哪兒都好，我還能給你賺錢！銀行卡都給你，你娶我吧……”

    蘇辛正消化著呢，周誩又繼續(xù)：“其實玩別人的小孩也可以呀！你看剛剛那小崽子多可愛，還不用花我們自己的錢養(yǎng)……”

    蘇辛突然感覺自己的腦子和外邊的煙花一塊兒炸了。

    不知何時，電視機里的那個“一”與外面的“一”一同落下。

    早在外面待定的男性長輩點燃了新年第一炮，大姨依舊在慢條斯理地喝茶，蘇mama也捂著小嬰兒的耳朵走出來，而萬年大直男李清談卻是不可思議地瞪直了眼睛。

    抱一抱摸一摸尚可在容忍范圍之內(nèi)。

    可這他們法式舌吻是幾個意思??？

    盡管蘇辛反應(yīng)迅速地推開了周誩，但兩人嘴邊拉出的涎水無不昭示著在最后一秒他們干了些什么。

    “新年快樂啊哥?！敝苷e抹去痕跡，含羞帶怯地笑了笑，“現(xiàn)在全部人都看到了，你找不了別的女人了……哦，男人也不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