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難分解
林景年看著手中玉佩,發了許久的呆,又抬頭看景笙梨花帶雨地拭淚,心中一慟。 試想昨夜景笙左等右等,卻得來這樣一個消息,心里是個什么滋味才能讓她這么掉眼淚。 她也不是傻子,這其中的道理她怎會不知道。 想到此處,她不禁笑出了聲。 然景笙卻更加氣不打一處來,“好啊,你便笑吧,隨你哪里過夜去,我既沒那份管你,回去也好,你我都眼不見心不煩。”一面抹眼淚,甩袖子起身要走。 “誒!”林景年將她拉住,復又被掙開。她哭笑不得,索性起身走到景笙跟前,低頭笑著問她,“怎么沒份?你若愿意管我,那是我的福氣。只要你想,我什么份都可以給你。” 聽見這話,景笙嚇了一跳,連忙將她一把推開,“你可看清楚了,我是你的jiejie!親jiejie!不是你可以隨意戲耍的人!” “呵!這才一個晚上,你是貼身飾物落在一處,人住的又是另一處,如今你連親jiejie也來輕佻,你是如此厲害啊!”她背過身去,聲音益發喑啞,“人都說你與那女駙馬有幾分相似,如今你與公主的傳聞也是一陣比一陣厲害,你要不顧性命、不顧人倫也要當那荒唐的女駙馬,那你便去好了!反正你多好的命啊,若沒有我在,這家里恐怕早住進你那些個紅粉知己,讓公主鎮一鎮你也好,又何必與我相看兩相厭!” 林景年愣在邊上,又聽她長一句jiejie短一句jiejie、諷刺得厲害,更覺難堪得無以復加,只得望著她瘦小的背影,啞然失色。 她知道景笙這是氣急了胡亂說話,可她那么伶牙俐齒,簡單那么幾句話,便將她刺得心口生疼。 景笙似也察覺到對方微妙的情緒變化,止住話頭,邁開步子。 這才步到房門口,突然一陣眩暈,她按著太陽xue,扶住門框站定。 林景年恍了一神,忙上前扶她。 這廂低頭看見她蒼白的小臉,她又該死地心軟,“不然,等見完小瑞再走…好不好?” 俗話說:人要臉,樹要皮。如今她活到這份上,是臉皮都不要了。人家嫌她惡心呢,她還得苦哈哈留她下來,一面好吃好喝伺候,一面又怕她看了自己心煩,只得跑到外面去住。真是夠窩囊的。 湘容也笑話她說:“林景年,你該不會是被你jiejie趕出來了?”摟著她肩膀,分明笑得見牙不見眼,卻作一副為她主持公道的架勢,“這三天兩頭往我這里跑,不像你的作風啊。” 林景年抖開她的手,繼續喝酒(其實是茶),“你該干嘛干嘛去,別來煩我。” 湘容誓要笑話她到底,又將手搭上去,“誒,我記得你之前不是為了你姐開心,跟沈一貫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也非要留在他們家過年么?轉性啦你!” 見她也放棄了掙扎,她便更加來勁,“還是說你和公主的jian情被你姐發現,你姐知道你取向成迷,所以被你嚇跑了?” 好死不死林景年突然在這里愣了一下,湘容瞪大了眼珠子,“不,不會吧你,我開玩笑的啊……” “有個屁的jian情,你都知道的事那能叫jian情么?那叫流言!你要再傳播不實信息敗壞公主清白,小心皇帝給你抓起來吊打!” “去你的烏鴉嘴!” “不過林景年,你真的很不對勁哦,”湘容狐疑看她沒精打采的死魚眼,又低眼看見她手中酒杯,嘖嘖搖頭,“都學會自覺喝酒了。” “是茶。” “……”無語道:“你我這交情,你還給我提防得死死的,有意思沒有?” “有意思。” 湘容一手臂勾過她的脖子,“天殺的林景年,看老娘不弄死你!來人,給她上酒!” “滾滾滾,我明天還要回家的,你給我離遠一點!” 湘容說的雖然是假的,沒有jian情,也沒有嚇跑一說,但這番話恰巧是她最害怕的事,因此條件反射被嚇了住。 而令她也沒想到的是,小瑞的生日竟然一眨眼就到了。 起初她只想把事情能拖一日是一日,結果事情已到眼前。 一早,她二人來到城西偏僻的一處小巷,景笙作男裝打扮站在她身邊,不遠處有一間院子,老婦扶著手邊的孩子,喜上眉梢。 老婦原是沈府的下人,也是兩年前替小瑞走入鬼門關的孩子的奶奶,即便那孩子的確已命不久矣,患了不無以醫治的難疾,可做這種移花接木的替死之事,對于這么年幼的孩子及其家人來說,畢竟是殘忍了些,是無論給多少錢都彌補不了的。 她手里牽的孩子便是小瑞,林景年托付給這戶人家,讓他們躲在偌大京城的一個角落,盡可能微小平凡地活下去。 如今她自己處境也危險,閹黨的人處處緊盯要抓她把柄,因此前幾日,她便向皇上借人護她這一早。 “小瑞長大了好多,會說話了,能跑能跳,摔倒了也能自己爬起來……”景笙感慨哽咽,尖細的指腹攀扶著木門,在靠近與退卻之間僵持著,卻見門縫里蹦蹦跳跳的小身影正朝這方走來,林景年忙拉住已邁開半步的她,搖搖頭示意。 院里老婦許發現門外異樣動靜,輕聲哄著孩子來開門。 目目相覷間,老婦恍惚愣了神,看看景笙,再看看她,說不上話。景笙淚眼朦朧避開視線,躲在她身后。 “老人家,我和家弟初到京城迷了路,”林景年拱手作揖,“敢問慶云樓怎么走?” “往…往左一直走,河對面就是了。” “謝謝。該走了。”她向老婦道謝,遂拉上景笙無動于衷的手,往來時的方向走。 這時耳后突然傳來孩子的哭聲又將景笙拉了住,“哇哇哇……” 回身看去,那小娃娃好似知道了什么,伸著手偏要引老婦往她母親這處走。 那么小的孩子對于至親之人也是會有所謂的感應的么?林景年心中思忖,便看見老婦神色猶疑,撫拍著小瑞的后背引她們進門,“要不……進來坐坐?” “不麻煩了。” 在回府路上,景笙又落淚了,林景年不說話,只是陪著她,走在沒有盡頭的長街上。結果還沒到家呢,她自己眼前一黑,先暈了過去。 “景年!景年……”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腦海中響起湘容對她說的話: 「讓我來猜猜,你是跟你jiejie吵架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和好對不對?很簡單,你今晚就小酒一喝,冷水澡一泡,再冷風一吹,你就可以等著明天小燒一發,然后你jiejie心腸再一軟,齊全!這招叫作苦rou計,百試百靈,屢試不爽!去吧少年,你會回來感謝我的!」 “孟湘容,老子信了…你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