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悸動
她在緊張些什么?景笙又是緊張些什么? 分明什么都沒發(fā)生,為何她要因此整宿都輾轉(zhuǎn)難眠? 林景年驚嘆于自己的純情,也為自己的手忙腳亂感到丟人。于是第二天,為了不讓自己的黑眼圈被發(fā)現(xiàn),她起了個大早,準(zhǔn)備出門。 沒曾想,景笙起得比她早不算,社畜沈一貫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要上朝去。 “安蘭,跟夫人說一聲,以后書房不必派人打掃,我時常會在家中處理公務(wù),不好有人來往?!鄙蛞回瀼臅砍鰜恚c門下的安蘭道。 說話間,景笙亦從屋中走出,手里抱了一件絨厚的氅衣,走到沈一貫跟前,掂起腳尖,將衣服披在他肩上,一面系上繩結(jié),一面拿女兒模樣低低地說:“昨日是我收拾的書房,自作主張了?!弊志涞那敢舛寄茏屓怂周?。 “無妨。”他的眼中似有柔情,一壁從屋中退出身體,手上動作卻不留余地將門帶上、拉緊嚴(yán)實。 一個盲目的女人如何能留意到這些,臨走時,柔荑仍在他衣襟上左右不休地整理,“外面天氣冷,仔細(xì)別著涼了?!?/br> 沈一貫握住女人的手,“嗯”了一聲,這便提足穿過石鋪的甬道往外走。 林景年站在東廂房的門口,將舉案齊眉的一出好戲盡收眼底。走時,又不經(jīng)意對上男人的視線,心中錯愕之下,卻見那人仍舊是溫文淺笑與她頷首示意。 林景年想起昨夜男人那一番話,自不能示弱,帶上房門,回之微笑。 真醉還是假醉都已不重要了。她看了看站在檐下目送男人的景笙,一切皆與自己不相干。 片刻而已,景笙卻好像注意到了她的視線,人當(dāng)即就逃也似的回去屋內(nèi),房門轟一聲關(guān)上。 林景年怔了一下,心中萬般難堪,更加快步離開。 為何唯獨對自己如此機(jī)敏?她想不明白。 這沈府里,林景年她這外人都知曉,景笙從來不允許下人進(jìn)他的書房,她都是親自打掃,今早那番話沈一貫分明是故意說給景笙聽。 可她卻這般戒心自己。 長街茫茫一片白色。這廂將出府門,安蘭追上來攔住她,二話不說塞過來一團(tuán)衣物,“小姐讓奴婢送來的,小姐讓二爺小心保暖,不許著涼?!?/br> 春滿樓。于近來一切,林景年都如實相告。 她手捧著湯婆子,平淡地敘述近來各種不可思議。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只見湘容愈發(fā)瞠目結(jié)舌,半晌,撲通跪在地上拜了一拜,嘴里還念念有詞:“佛祖保佑,賜我財神爺,佛祖保佑,阿彌陀佛。” “誒誒誒,你財神爺這兒呢!拜什么佛祖??!” “對對對!來人啊,給咱們財神爺上春滿樓最好的酒菜!請最美的姑娘來!”她跟注射了過期的興奮劑似的,有一種近乎癲狂的高亢。 林景年看她覺得好笑,雖沒那興致,也隨她玩鬧,不掃她的興,直到最后一句時,才登時教她漲紅了臉,瞳孔羞恥地左右震動,忙將人拉回來,“差不多得了,我還要不要臉了!” “都是姑娘家的,又不是沒喝過。”她理所當(dāng)然,轉(zhuǎn)而面露嫌棄,“林景年,你失憶一趟醒來怎么變得那么純情又扭捏?八成是被你jiejie帶壞的!” 純情? 扭捏?! 林景年的小心臟備受打擊。 “姑娘們都很喜歡你的,你現(xiàn)在也發(fā)達(dá)了,就當(dāng)給姑娘們放個假,咱們喝酒吃rou慶祝慶祝??!” “可是上回不是已經(jīng)慶祝過了么?” “那能一樣嘛!你都是我們財神爺了,吃一頓酒怎么了!” “行行行,慶??梢?,不過先說好,你叫她們不許動手動腳?!?/br> 于是,林景年又稀里糊涂陪著湘容挫了一頓。 喝到半醉,湘容跟個淚目的老母親一樣,握住她的手來回?fù)崤模爱?dāng)初你跟地下錢莊借錢,被抓住差點被砍了手,你那么狼狽逃到我這里,像一頭隨時都要發(fā)怒的野狼,可憐見兒的,如今終于有了指望,真的…太好了……” 正當(dāng)林景年淚眼朦朧之際,她又哭著繼續(xù)說:“前后我一共借了你五百七八兩九錢二分,你可以不還,但是千萬不能因為平步青云就不跟我們來往?!?/br> “……知道了?!?/br> “我們只是卑賤的青樓女子,我特別害怕你為了你的名聲就不認(rèn)我們?!?/br> “不會的?!?/br> “嗚嗚嗚嗚嗚……我的財神爺啊,我苦了半輩子,還指望你帶我發(fā)財呢……” 林景年無語地連連點頭,心中汗顏她滿腦子都是錢,細(xì)細(xì)想來,又覺得她可憐也可愛。 “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要不要我給你簽個生死狀啊?!?/br> 湘容抱著酒壇頓了一下,于是連連點頭,招呼道:“來人??!筆墨紙硯伺候!” 一群人陪著湘容鬧到三更才結(jié)束。 兩個小二扛著湘容手臂要往房間去,林景年拿起放在邊上的衣服,仔細(xì)翻查上面是否有沾染油漬,一邊撣了撣,此時走過她身邊的湘容突然醒過來似的,“看你寶貝那樣兒,弟弟,咱們都發(fā)達(dá)了,jiejie下回給你買件好的!買件雪狐毛的貂絨!這件——”她左右搖了搖指頭,說罷又暈了過去。 “湘容姐能計較一分兩分錢,給我們的生日禮物卻從不吝嗇。”一個姑娘說。 “是啊,她就這樣兒的,生死狀什么的,弟弟不必放在心上。”又一個姑娘附和。 “那自然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