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叔叔
風塵仆仆的中巴車上坐滿了乘客,下了窗外的荒山,正經(jīng)過龍墳縣城。過了龍墳縣,龍墳山也就不遠了。 蘇文彬一路上興奮地唱著從同車人那聽來的小調(diào),前座的民婦哄孩子用的,聽得多了竟也就會唱了。 “龍墳山,莫要闖,龍將軍墳頭野草黃。血盆口,龍牙長,一口一個小兒郎?!?/br> 這童謠聽來著實駭人,旋律卻瑯瑯上口。 小孩子轉(zhuǎn)過頭,見蘇文彬長得一副秀秀氣氣的外地模樣,卻學著龍墳縣的口音,望著他格格地笑:“叔叔,叔叔,漂亮叔叔!” “這孩子怎么說話呢?!?/br> 抱孩子的婦人捏捏小孩子的臉。她自己水色紅潤的臉上也浮上一抹嬌羞,馬上別過頭去了,這要被人看見跟個外地男人說話,嘴碎的指不定說什么難聽的。 婦人哄著孩子,搖頭晃腦地哼著童謠,余光卻往蘇文彬這邊瞟。 要不怎么說啥也瞞不過孩子的眼睛呢,這小伙子可不就是漂亮么?中等個頭,白凈的瓜子臉上架著副金屬眼鏡兒,文靜和氣得很,穿著淺灰色的夾克衫,深藍色的褲子,應該是燈芯絨料子的吧,用小年輕的話來說,這叫“洋氣”。 坐在中巴車中間的一個青年是長途汽車公司搞售票、調(diào)度的,人外向說話也利索,帶著一車人的好奇率先開了口:“同志,看你這打扮,是外地的吧?” “哦,是,我是外省人?!碧K文彬沖他禮貌地笑笑。 那青年和他搭上了話,知道全車人都在豎著耳朵聽呢,接著話茬往下說:“喲,我就說嘛。同志敢情是坐長途火車過來的?” 蘇文彬笑著點了點頭。 最后一排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開始竊竊私語,毫不掩飾沒好意的眼神,時不時比個手勢。 司機在反光鏡里見了,和那個跟蘇文彬搭話的青年喊:“衛(wèi)紅,你沒事干來給我把這輪班表填了唄!省得我再去問調(diào)度那大姐?!?/br> “哦,哦,”叫衛(wèi)紅的青年是個機靈人,迅速地瞟了眼后座那幾個男的,不再跟蘇文彬說話了,“來了,輪班表放哪了呢?” “藍布兜里,你找找?!?/br> “哦……” 汽車走著走著,路就越來越顛,揚起的灰塵嗆得蘇文彬直咳嗽,費老大勁才關上窗,關窗的時候夾克衫收緊的袖口里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后座幾個男的交頭接耳。 “呵,嬌嫩著呢?!?/br> “可不,姑娘似的。” “家里以前是地主吧,不干活的。” “八成是,反正呀,肯定不是農(nóng)民子弟?!?/br> “大老遠跑咱地盤來干什么?” “管他干什么,反正……” 最后那句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后排幾個腦袋湊到一塊,發(fā)出陣陣笑聲。一開始那幾句聲音不大不小,蘇文彬坐在中間沒聽見,后面的乘客好幾個都聽見了,但沒人作聲。 再開了約莫幾里路,就徹底看不見樓房了。蘇文彬從夾克衫里面掏出一個小筆記本,翻看了一會,提高聲音問:“司機,龍墳山站還有多久到?” 司機從反光鏡里看了他一眼:“快了,快停車時我叫你準備下車?!?/br> “嗬!我們也去龍墳山!司機大哥,到了叫我們下車唄?” 跟著就是一陣哄笑。 司機臉色沉了沉,不和這幾個人羅嗦。他好歹是國營汽運公司職工,這幾個地痞也就是過過嘴癮。 只是這個外地小伙子,估計被他們盯上了??此@樣子,只怕不懂龍墳山的規(guī)矩。 人各有命,快到龍墳山站時,司機提醒了一句:“去龍墳山的那個,這就是了。東西帶好了,下車小心著點!” “哎,好,謝謝?!碧K文彬收拾好本子放回懷里,他的行李不多,全裝在一個不大的蛇皮袋子里。 拎著包下了車,蘇文彬終于看到了龍墳山的山脈。長途旅行的疲憊瞬間一掃而光。 蘇文彬在灰塵里抿起嘴唇笑笑,心里是躊躇滿志的,條件艱苦一些不算什么。 這時太陽快要下山了,蘇文彬緊了緊夾克衫的衣領,站在寫了“龍墳山站”的牌子下等待。按領導給他的信里寫的,在龍墳山下了車,鄉(xiāng)政府的拖拉機會來接他。 入秋的山腳下可冷,等了半個多小時,才遠遠地聽到喀拉喀拉的聲音從土路的不遠處傳來,蘇文彬趕緊上前一步,站到更顯眼的地方。 一輛綠色的拖拉機停在站牌前面,蘇文彬朝開拖拉機的村民模樣的男子招手示意,拿出夾克衫內(nèi)袋的那個筆記本,小心地打開,展開一張蓋著兩個印章的紙:“同志你好,你是來接我的吧?我是地質(zhì)局的蘇文彬,這是我的介紹信?!?/br> 村民打量了他一眼,并不去接信。和他一起下車的那幾個男子,卻一窩蜂地往拖拉機后斗上涌,往兩邊坐定了,嘿嘿壞笑著看著下邊手舉著介紹信的外地人。 一個滿臉戾氣的男人說:“地、地質(zhì)局的?難怪坐火車來的,挺有來頭哦,介紹信管什么用,老子又看不懂?!?/br> “是咯,欺負我們不識字,你說是地質(zhì)局的就是地質(zhì)局的?”另一個男人附和。 蘇文彬沒想到他們會這樣,有些慌張地收起介紹信,那可是特別重要的東西,不能丟了。 “我、我有工作證的,鄉(xiāng)政府的人來了,我可以出示?!彼o張地說。 “出示,哈哈哈,出示……” 這文縐縐的措辭又引來一陣哄笑,一個男的干脆從車斗上跳了下來,眼神從頭到腳給蘇文彬看了個遍,又停在他胸前口袋上夾著的那支墨水筆上。 “這東西可值點錢?”男人上手去摸,“你要不出示出示這個?” 蘇文彬是恢復高考后第一批大學生,也有過一年多下鄉(xiāng)的經(jīng)歷,不算個全然的書呆子,他意識到自己這是落到地痞手里了,和他們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他們局里打算在龍墳山建立一個勘測小組,派蘇文彬過來作為先頭部隊,進行組織溝通工作。領導特別交代過,見到了鄉(xiāng)政府的人,應該主動了解當?shù)氐那闆r,有些溝通可以適當靈活處理。沒想到這還沒到地方,就遇到了纏人的地痞,這可怎么辦才好? 那男人的黑手還在鋼筆上摸索,眼里露著直勾勾的兇光。 他們長這么大都沒見過這么漂亮的男人,比姑娘還水靈,一股子書生氣更是讓人想給他按榻上扒個干凈,看看里面那身子是不是也和小臉這么白,聞起來是不是惹人喜歡的香肥皂味兒。 “拿來!”那人見蘇文彬不作聲,上手去搶他的鋼筆。 “不行,這不能給你!”蘇文彬緊緊捂住胸前的口袋,那支鋼筆是畢業(yè)分配工作時,老師送給他的。老師已經(jīng)過世了,他便時時帶著這支筆。 “還挺倔性,”那男人不忘在蘇文彬手背上揩了一下,“哥是為你好。你說這龍墳山為啥叫龍墳山?這山是龍將軍變的!龍將軍知道不?那是天上的神仙。你把這玩意兒給哥,哥替你跟龍將軍打聲招呼。” 蘇文彬仍捂著胸口不說話,被摸了下手,臉漲得通紅,“不……這不行,你們這是,搶、搶劫……” 他講出這個罪名的時候都不敢大聲,拖拉機上幾個男人卻炸了鍋。 “他媽的,不知道哪來的小白臉,給臉不要臉,拖上來,哥幾個替龍將軍教訓教訓他!” 蘇文彬還沒來得及叫喊就被粗暴地拽上拖拉機,夾在兩個滿身臭汗的男人中間,裝行李的袋子也被扔上來,被一個男人踩在腳底下。 開拖拉機的村民乜斜著眼往后看看,騰騰騰地踩下油門,那煙塵就往龍墳山腳下去了。 夾著蘇文彬的兩個男人一路上借著拖拉機的搖晃有意無意往他身上擠,壯年男性的氣味直沖鼻孔里來,蘇文彬心里害怕著,卻不敢再說話,只是緊緊收攏了腿,生怕這幾個人再做出什么來。 晃著晃著就到了山腳下村口,和蘇文彬的想像不同,村里并不全是土磚房,竟有兩棟是新修的樓房,還刷了白,和城里的房子一樣。墻上寫著宣傳承包果園到戶的標語,抬頭一看,山上居然真的隱約拉著圍欄,好像是果園。 這一路來都是荒山,龍墳山居然有適合果樹生長的土壤,這倒是一個值得匯報的情況。 “看什么看,”擠著蘇文彬的男人見他抬頭,一把給他眼鏡摘了下來,“一會哥脫了給你看,用不著這玩意?!?/br> 拖拉機上又是一陣嘻嘻的笑聲,只是還沒持續(xù)一會就戛然而止。 蘇文彬取了眼鏡的樣子,其他幾個人都看得呆了。那雙勾人的籠著煙愁的眼睛,就這么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一群饑渴的漢子面前。 “還、還給我……”蘇文彬怯怯地說。 坐在蘇文彬左邊的高大男人顯然是這里面為首的,看了看頭越來越低的蘇文彬,居然對那個拿著眼鏡的說:“行了,還給人家?!?/br> 說著,手就勾上蘇文彬發(fā)著抖的肩膀,來到小巧的下巴上,把他的臉擰得朝向自己,替他把眼鏡重新戴上,心里不知道在打量著什么。 “都老實點,懂不懂規(guī)矩?一會到了地方,我先來?!?/br> 其他幾個人都不說話了,唯唯諾諾點頭,一個個也帶著欣喜。老大這么說,也就意味著他來完了,剩下的也有份。 拖拉機上的也不是每一個都知道,跟男的怎么做那事,看著蘇文彬的臉,卻難免血往身下涌。 長成這副誘人的模樣,管他男的女的,下面有洞就行。 那回事,說白了不就是jiba朝洞里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