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觀彌和他養的狗
觀彌已經從窗戶邊離開,來到了二層的樓梯口。中年人抬腳就要走進客廳,卻被觀彌下一句話噎得動彈不得。 “太臟了,”觀彌隔著老遠,仿佛能聞見味道似的,用手在鼻子前揮了揮,“就站在那里說吧。”Habi站在他腳邊一臉兇相,對著樓下又撲又跳。 “你別得寸進尺!”他咬著牙,一張臉憋得通紅。 “我是心疼小修,”觀彌說,“我有潔癖,全屋清潔很麻煩的,不要給他添麻煩。” 厲修進了門之后便一言不發,垂手站在旁邊,默認了清潔工作他一人包攬的事實。中年人恨鐵不成鋼,還想抱怨什么,可想起來這次的目的,只能惡狠狠把口罩摘下來,決定先不跟他計較。 “為什么風凜還活著?”他怒聲質問。 “他運氣好吧,”觀彌慢吞吞地抱著狗下樓,“令人贊嘆的絕妙幸運——讓他進了重癥監護室。” 厲修抬頭去看觀彌,似乎很認同他的話。 中年人被他氣個半死:“你啞巴了?不會說話?!” 觀彌下了樓,翹著腿坐在沙發上,他睡袍系得松散,露出白皙光潔的肌膚,好一片旖旎春光,可惜在場的人都無心欣賞。他笑吟吟地聳肩,攤手以示自己的無辜,“小修,你可以出聲了。” “他運氣好。”厲修說。 “觀修!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中年人怒道。 不遠處的觀彌再度笑出了聲。 在對方因他的輕慢發火之前,觀彌很識大體地道歉:“抱歉抱歉,我只是覺得你講的笑話很有趣。畢竟你們在把未成年的孩子賣到法國的時候,也沒有在乎他的身份啊。” 厲修看向他,眉頭微微蹙起。觀彌對自己的同居人很熟悉,知道厲修此時心情有些糟糕。他向來不喜歡對別人提起自己的過往經歷,觀家人找到他后,也絕口不提虧待他的事,心安理得地在他頭上按了一個“觀”姓,就要他認祖歸宗,為家族出生入死。 這出空手套白狼的戲碼把觀彌看得嘆為觀止——如果被套住的那只蠢狼是自己養的,那就另當別論了。 “你要我做什么?”在中年人即將爆發怒火的時候,厲修開了口。 觀家長輩定了定神,不屑于跟年輕人計較,直接告訴他:“殺掉明闕和陳寰宇。” 房間中一片死寂。 “我后悔讓他進門了,”坐在沙發上的觀彌說,“大伯昨晚上的酒是不是還沒代謝完,難怪他一進來我就聞到了一股臭味……” “誰他媽是你大伯!”中年人忍無可忍,破口大罵,“一個鴨子也配跟我說——” 他的后半截話被人掐死在喉嚨里。 他只感到一股微風劃過眼前,隨后脖頸一緊,被鐵箍似的手指鉗住喉嚨。厲修僅用了一只手已經讓他感受到瀕死的恐懼。他在窒息和劇痛中瞪視著厲修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驚恐地在他波瀾不驚的雙眸中看到殺意。 “好了,別鬧出事來。” 最后救了他的是觀彌。 他在厲修猝然出手時就從客廳來到了門邊,厲修青筋暴起的手臂在他靠近時逐漸松力,中年人從他手里逃出生天,腿一軟癱坐在地上,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咳嗽聲驚天動地。 直到觀彌攬住他的肩膀,厲修刀鋒般冰冷的視線仍然沒有從中年人的臉上挪開。 “我當初允許你回來,是為了徹底解決這些事,而不是再生出來其他事端。”觀彌說。 厲修垂下眼,什么都沒有說。 觀彌頭疼地看著地上狼狽至極的男人,同情地嘆口氣:“年紀輕輕,干嘛總想著找死呀。”他握住了厲修的小臂,兩人肌膚相貼,他能感受手下的那具軀體難以自抑地在顫抖。 “彌、彌然……”中年人顫巍巍地抬手指著他,死里逃生之后對他的恨意居然又暴漲上了一截。 觀彌對他的不知死活簡直要嘆服,他倒不是怕厲修殺人,只是覺得頻繁的搬房子,很難再找到合適的借口跟陳二和他的管家解釋。 好在厲修在他面前不敢做絕,只瞥過去一個眼神,成功把中年人嚇得昏死過去。 觀彌松開厲修的胳膊,在他茫然的目光中向后退了兩步,厲修下意識想要追過去,慌忙地張開口想要解釋什么,觀彌卻笑著搖搖頭,手指豎在唇前。 厲修猛地停住動作。 “乖,”穿著睡袍的美人朝他伸出手,“過來。” 觀家長輩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去。 他只覺得渾身上下又僵又疼,后頸處尤其疼得厲害。他勉強抬起手看了眼表,錯愕地意識到現在竟然是晚上九點。 “怎么回事!”中年人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就躺在厲修家門口的腳墊上。 “你被小修嚇得昏過去了。”有人說, 他抬頭看過去,觀彌換了居家服,長發用手帕包起來,正拿著一杯熱牛奶。 “我來的時候還是上午,怎么會——” “我嫌你太煩,會影響整天的食欲,”觀彌無辜地說,“中間又讓小修把你打暈了兩次。” 觀家長輩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不敢再找觀彌的麻煩了——至少不敢在厲修的家里這么干。 “我不跟你計較這些,我來是有要事……”他有氣無力地說。 觀彌做了個“請”的手勢,“看在您比較可憐的份上,請坐下來講吧。”觀彌端著牛奶坐到沙發上,嘴里“嘖嘖”兩聲,似乎在招呼他的寵物狗。 “我需要聽一聽您的解釋,”觀彌百忙之中轉過頭對他說,“對上午那個聽起來很蠢,實際上也很蠢的那個要求的。” 中年人坐在沙發上——有張單人沙發上鋪了一層塑料膜,顯然是為他準備的,半死不活地開口:“今早上齊家的人過來了……” 他聽到窸窸窣窣地聲響,剛開始他以為是那只雪納瑞,但他隨即意識到,這個動靜不像是一只小狗能發出來的。他警惕地朝著那個方向看過去,隨后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名青年四肢伏地,姿態優美地朝沙發爬行過來。他仰著頭,嘴巴里叼著一個瓷盤。瓷器光滑沉重,稍不留神就會掉下去摔得粉碎,因此他咬得很專注,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分給旁觀的中年人。 盡管被瓷盤遮住了下頜,但那張冷淡英俊的臉極具辨識度,中年人驚愕地認出,那是厲修。 厲修在觀彌身前停下,把瓷盤放在他的腳邊。觀彌嘉賞似的摸了摸他的腦袋,把手里的熱牛奶倒進瓷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