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清水 穆云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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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正有些走神,厲煬突然開口道:“你說,他什么時候會問,為什么他的娘親不是女人?” “當”的一聲,玄清手中的杯子無端地磕了一下,發出輕微的響聲。 “……”白色的睫毛垂下,玄清低聲道:“我不是他娘親。” “可他是從你肚子里出來的,你不認,他可就沒娘了啊。” “沒有,就沒有吧……”玄清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突兀地站了起來。 厲煬起身走到他的身邊,輕輕將他環住,低聲道:“清兒,你想明白,魔界可沒有什么父慈子孝,你可別只怪本座,敖洡、蕭裂他們也不過隨便找個女人將養著,你不認,他們便都是沒娘的孩子,沒人疼愛,沒人掛念,自生自滅。” 玄清有些煩亂地掙開了厲煬的懷抱:“你今日便無事可做了嗎?” 厲煬看著玄清極其罕見的情緒外露,笑笑道:“本座也費心費力早起了好幾日,今日只想偷個懶,好好陪陪清兒,啊,也不知道那小鬼是不是也跟著偷懶。” 玄清已然顧不得掩飾,生硬地道:“你去做你的事吧。” 厲煬眼神微瞇,他幾乎從未見過玄清如此,能步入真仙境的人,定力豈是尋常可比,何況他性子本就冷得很,面上嚴肅慣了,難見表情,今日竟能窺見他心緒不寧的模樣。 厲煬伸手想摸摸玄清的臉,卻被一巴掌拍開,厲煬也不糾纏,沖著玄清一笑:“清兒要趕人,本座走便是,鏡心留著伺候你,清兒再睡會兒。” 厲煬說完,轉身便出去了,門“咔噠”一聲關了,玄清站在桌旁背著手,閉目深吸了兩口氣。 他站了一會兒,眉頭反倒越皺越深,終是退了鞋襪,盤膝上床閉目打坐。 緊蹙的眉頭輕輕顫動著,不一會兒,額頭竟然見了汗,玄清緩緩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前方,心中浮躁竟然心神難聚。玄清心煩意亂,心知強行入定反倒傷身,寬去衣衫,一手支頤,側臥下來,皺著眉閉上了眼睛,閉目養神。 …… “大人!你是神仙啊!大人!你一定有辦法救云峰哥哥的!” “大人!云峰哥哥是你親手養大的徒弟啊!大人!求求你發發慈悲吧!” “大人!你怎么這么狠的心!你枉為仙身!” 美麗的少女跪在劍廬外,哭得肝腸寸斷,聲聲控訴順著石徑遙遙傳了進來。 玄清站在斷崖前,冰冷的視線默默地看著滿天細雪悠悠飄落,將天地染做一片潔白。 哭喊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再不可聞,轉身間,一個年輕的門徒立在身前躬身行禮,滿臉擔憂地稟道:“祖師,鳳姑娘已經在門口跪了七天了,天這么冷……” “我救不了穆云峰。”玄清漠然地轉過身,示意他退下。 然而下一刻,一陣驚呼傳來,有人驚惶地沖進了劍廬:“祖師!祖師!大事不好了!鳳姑娘、鳳姑娘她……!您快去看看吧!” 報信的人只覺眼前一花,方才那寧立的身影便沒了蹤跡。 美麗的少女倒在白雪皚皚的石階上,鮮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淅淅瀝瀝灑落在白雪上,觸目驚心。 玄清一驚,快步上前走到少女身旁,正要查看,卻見少女虛弱地笑著,顫抖著拖起一個火焰般的光球:“大人……鳳凰血……” “你……!” “大人……求求你……救救云峰哥哥吧……” 少女額上的鳳凰印迅速暗淡消散,美麗的雙眸緩緩閉合,舉起的手一下耷拉了下去。 玄清一下接住了那顆奪目的光球,如火焰般凝結的血珠,發著金紅的光芒,熾烈灼熱,燃燒著生命的力量。 鳳凰涅盤,不死不滅,如今剖出了鳳凰血,壽數便只余千載…… 玄清閉了閉眼,將那顆奇珍收入懷中,伸手施下治愈術,讓少女滴血的傷口愈合,快步走回閉關之處。 斬魔劍下,穆云峰魂飛魄散,三魂七魄在世間飄蕩七日后,便就此消散,再無生機,而那鳳凰血離體之后,一日之內便會枯竭…… 劍廬之中,大病初愈的少女與玄清相對而坐,玄清看著清麗的少女蒼白的臉頰,將一個小小的紫金葫蘆遞給了她:“鳳凰血雖讓穆云峰魂魄重生,但極為微弱,需經七世輪回,方可重聚魂力。鳳凰血刻在他的神魂中,你必能找到他,至于他的rou身,被誅魔劍穿心而過,神仙難救,只有傳說在的媧皇土或可重塑其身,只是此物難尋,不過你岐山一族乃上古鳳凰血脈,自有秘辛,姑娘回去問問族中長老,當有收獲。若得了媧皇土,有鳳凰血加持,他的rou身便可超脫輪回,若你死前完不成此事,他也重入輪回,只是做一個凡人,樣貌變化不可強求了。” “多謝大人。”少女失卻了往日的活潑,安靜地垂目道謝,將紫金葫蘆接過。 “應是他謝你才是,”玄清淡然道,“鳳姑娘,你早些下山去吧,往后的路還很長,日后……再不要上天劍山了。” “是……”少女低聲應了,一時卻沒有動彈。 玄清靜靜地等著她,好一會兒,少女低著頭從袖中取出一個盒子,從案上推了過來:“大人,這是云峰哥哥給你買的禮物,他說從未孝敬過師尊什么東西,又不知師尊生辰,這是他自己做的東西,又覺得過于輕賤送不出手,便一直留在身邊……” 少女聲音漸漸帶上了鼻音,垂著的眸子落下一顆淚來。 值守的門徒走進來,見到玄清的模樣嚇了一跳:“祖師,您沒事吧?” 玄清按著胸口抬起手來阻止他近前的腳步:“無妨。你追上鳳姑娘,把桌上的東西交給她。” …… 玄清在一陣心悸中睜開眼睛,只覺心口酸澀,他坐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氣,調順呼吸。 他已經很久沒做過夢了。 以他的修為,不飲不食,若非倦極,也不需睡眠,沒想到會夢到這段往事。 玄清靜靜地看著眼前不知什么東西,許久不曾想起的場景浮現在眼前 …… “孽障!你好大的膽子!” 當初穆云峰執意下山游歷,玄清以為他少年心性,不愿再呆在山上,不便阻攔,便讓他去了,誰知他趁著自己閉關的時候帶著一個年紀相若的女孩子回了山上,趁著門人不備竟潛入禁地,毀了守山大陣的陣眼。 天劍山震動,眾弟子傾巢而出,抓捕入侵的敵人,沒人想到,竟會是劍仙玄清親傳弟子穆云峰!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穆云峰周身魔氣環繞,雙目漆黑,已是入了魔! 劍仙親傳弟子入了魔! 劍仙親傳的劍術在魔氣加身下,那天賦異稟的少年功力爆漲,一眾門人擒他不住,被他看似看上百余人,明虛長老竟被他一劍刺死,門人大駭,闖入玄清閉關之地,請玄清出關做主。 那真是他教出的好徒兒,在外游歷竟也如此勤勉,玄清一上手,便知穆云峰功力大有長進,下山一趟,竟是進步神速,只不過……在他手下,還過于稚嫩…… 伏魔陣中,勁裝的少年周身魔氣繚繞,被手腕粗的鐵鏈五花大綁,單膝跪地,漆黑的雙目死死盯著清涼臺上高高站立的白發仙人。 時值崇陽門、泰虛谷、御乘宗到訪客座,三位宗主盡皆在場,一人高聲道:“劍宗乃天下道門之首,劍仙座下,竟生出如此叛逆!成何體統!懇請祖師將這魔人立斃座前,以儆效尤!” “劍宗家事,外人不便置喙,只是茲事體大,還望宗主并劍仙大人為天下做個表率。” “宗主!祖師!穆師兄必是為jian人所害,罪不至死!” “祖師!家師尸骨未寒,數百弟子傷亡盡在眼下,祖師!還望祖師公平以待,不可包庇惡人,為眾弟子報仇!” “穆云峰乃劍仙首徒,青年一輩無出其右者,如此才俊就此隕落實在可惜,還望宗主、祖師留他一條生路,知過能改,善莫大焉。” “魔氣攻心,已是無可救藥,如何改?” “劍仙就這一個徒弟,留他一命吧,永世壓在伏魔塔下便是。” “宗主,穆云峰私闖禁地,破壞守山大陣,墮魔殺人,樁樁件件具是重罪,還請刑堂定奪!” 玄清靜靜地看著伏魔陣中痛苦掙扎的少年,身上道道血痕,還是那樣勁瘦挺拔的身姿,臉龐漸漸褪去少年的青澀,顯出俊朗的輪廓,可已是心智淪喪,神魂盡失。 三千弟子都看著他,人群之中傳來少女的哭喊:“劍仙大人!云峰哥哥是你親手養大的徒弟啊!劍仙大人!你怎么狠得下心!劍仙大人!劍仙大人!你饒了他吧!劍仙大人求求你!” 玄清冰冷的雙眼掃過臺下,清涼臺下鴉雀無聲,舒冷沉緩的聲音響起:“穆云峰不守本心,自甘墮落,大逆不道,有辱劍宗威名,今日將你逐出師門。” 伏魔陣法力灼燒這一下,魔焰侵吞的雙眼掙扎著透出最后一絲人性的光芒,少年聲音痛苦嘶啞:“師尊,弟子不孝,不能再侍奉膝前。” “你可有何話說?” “弟子……唔……罪該萬死,不敢求……師尊寬恕。” “既如此,請斬魔劍。” 三千弟子齊齊跪下,再無人敢求情,只有被人按住的少女聲嘶力竭地嘶喊:“不要——!劍仙大人!不要啊——!” 刑堂長老出列,跪在玄清身前,雙手高舉,奉上斬魔劍。 玄清伸手接劍,看也未看,劍花一挽,一道雪亮的劍光帶著雷霆霹靂直刺而下。 “啊——!” 一聲痛苦的嘶吼,光華消散,伏魔陣中鐵鏈盡碎,伏地的少年心口血流如注,身上魔氣隨著生命漸漸消散,漆黑的雙眼漸漸恢復了清明。 全場落針可聞,少年艱難地抬頭,模糊的視線里只有高臺之上肅穆的雪白身影,他伸出鮮血淋漓的手,向前爬去。 眼前忽然映入一片雪色的白。 那個身影忽然來到了他的面前,半跪下來,將他抱在懷中,輕輕地拍撫著他的脊背,就像他很小很小的時候一樣。 少年瀕死的眼瞳微微長大,血水從嘴里不住地涌出:“師尊……弄……臟了……” 玄清極輕地摟抱著少年,讓他靠在自己的懷中,輕聲問他:“你可還有什么未竟的心愿?” 少年不再掙扎,放松了身體將頭靠在玄清肩頭,嘴巴貼在他的耳畔,漸漸閉上了眼睛:“師尊……恕弟子斗膽……弟子喜歡師尊……師尊……嫁我可好……” 玄清銀灰的瞳孔倏然長大,懷中的身體再無聲息,猩紅的鮮血將他一身白衣染做通紅,將漢白玉的地面洇開一片碩大的血花。 三千弟子并一種門客環繞在側,那句細若游絲的話語就此消散在風中,再沒人聽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