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你管呢,我跟你說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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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鑰匙再次擰開那扇門時,褚飏不住地自我辯解,人都匍到了床跟前,他說這只是特殊情況,和“減刑”沾不上邊,別當是他退了一步,他連心都沒覺得疼! 電話里冷琛除了那句知照,再無一聲解釋。褚飏叫了他多少遍,問他什么時候的事,用不用幫忙,情況怎么樣了,倒是說清楚呀,他呼呼哧哧沒一句讓人聽得懂的。聽得懂褚飏也不愿朝那兒想,想了今晚就別打算睡了,腿腳不知要怎么不聽指揮。 結果也沒聽指揮。 進屋見燈全亮著,窗簾大敞四開,沙發旁柜子上的音箱似還誦著佛樂;茶幾中間一張遺照,伴著的一爐香早燃盡了,味都散了大半,褚飏渾身皺巴巴的,像條淋了水又被擰干的毛巾,五臟六腑攪成一團;支棱著往臥室去,他差點一個跟頭再出來。 冤家啊!這是灌了自己多少酒! 冤家啊!也就他還替這塊料難受。 冷琛真有點不省人事的意思了,怎么推怎么搡也不睜眼,要不是呼吸尚勻,褚飏都要打120了。 真他媽的,這會兒可憐兮兮想起我來了,早干什么去了?!哭!原來你也有心啊,那么作天作地作你的爸,你都舍不得,我哪點對不起你,你那么傷我?為我,你哭過嗎?!褚飏已不只在心里罵,一句一恨全是出聲的,全是當著冷琛的面不曾漏過的難聽話,管冷琛聽得見聽不見,直罵得自己停不下來。 可罵著,不照樣給冷琛擦了臉,脫了鞋,衣褲扒掉塞進被子里…… 該哭的是他褚飏吧,上輩子欠了冷琛。 而冷琛,上輩子欠了冷昊天,攤上這么個走到哪兒都甩不掉的爸,不想認也非得認。爸出了狀況,養老院當然第一時間通知兒子,冷琛卻沒有通知褚飏。沒臉。況且,褚飏回了老家,就是通知了也無法立刻趕回來。 冷昊天彌留之際,滿身插管,別說開koujiao代幾句了,能把眼皮支起一條縫都算奇跡。冷琛幾次安慰他:“一會兒就來了,歇會兒吧。”他不聽,看起來閉上眼了,過過又閃出一道光。冷琛知道他等誰,盼誰,到了沒告訴他,那不是你兒子,你兒子一直在你眼前呢。 當爹的帶著遺憾走了,遺憾是兒子一手造成。兒子覺得爹比自己幸福,渾了大半輩子,在家人身上做了多少孽,家人不計前嫌,仍送了他最后一程。老東西多狡猾啊,作不動孽了,人也糊涂了,誰能跟一個連自己兒子都認不得、終日傻呵呵的老頭沒完沒了?每次和褚飏去養老院,瞧著他腿腳不利索的身影,聽著他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絮叨,不就是街邊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爺嗎?曾經那么混蛋,仿佛只是一抹幻覺。 如果愛情也可這般該有多好——如果他發自肺腑痛改前非,褚飏能不能淡忘那些不堪,更多記著彼此間的好? 越這么希望,越不敢再張口對褚飏提任何請求。冷琛啊冷琛,走在社會上人五人六的一個“總”,公司里下屬敬著,應酬場上客戶捧著,其實,骨子里隨透了冷昊天。老混蛋養出個小混蛋。將來的結果還不一定有老混蛋舒心呢。老混蛋起碼有人惦記,誰會惦記他啊,陪他走過生命的最后一里路…… 他再也不可能花上十一年的精力與一個人那樣相戀…… 真的醒了,徹底醒了,他才明白他傷褚飏究竟是傷在了哪兒。 蟬鳴乍起,天光大亮,家里空空蕩蕩仍就冷琛自己。褚飏來匆匆,去匆匆。可是,畢竟來過。冷琛搓了搓臉,下床把窗簾拉開。節氣雖已出伏,太陽還是伏天的太陽,冷琛覺得晃眼,窩回床上,同時給褚飏撥去電話。無論褚飏態度如何,這一刻他太想聽聽那聲音。 “昨晚上……” “你爸他……”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頓住,莫名地都有一點久未聯系的尷尬。世事無常,一個不管怎么說叫了幾年“爸”的人永遠離開了,就當是尋常親戚,抽冷子得知這么個信兒,心也難免咚一聲。 褚飏說:“真沒想到,上次去還好好的。” “急性腎衰竭,”冷琛輕描淡寫將病情帶過,“胡吃海喝那么多年,早把身體糟蹋壞了。” 褚飏點點頭,忘了冷琛看不見他了。冷琛也忘了自己看不見他,嘴邊盤著另外的話。好一陣兩個人對著喘氣。褚飏當是他心太沉了,墜得嘴巴也張不開。 “別太難過了,人都有這么一天。”褚飏勸他一句,知道是空話,不然說什么呢? “我知道,謝謝你。” “唉,客氣……” “真的,昨天你過來,我……”冷琛無聲地笑了笑,摞了太多話在舌尖上,一時拿不準先拎哪句,“噢對……”他想起他還沒有關心褚飏回老家是為了何事。 “沒什么,有空就回去看看。”褚飏無意多提,嘆了一聲,“這么大的事,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也見見最后一面……” “他是想見你,一直等著。”冷琛此刻唯剩下苦笑了,“都怨我……” 接受是一門很玄的學問,什么心念什么經,有的人眨眼就出師,有的人一輩子也參不透半分。 昨晚冷琛是仗著酒精才好意思說出那一串“想你”,現在酒精揮發了,莫說在電話里,就是掛了電話發消息,他都不敢問褚飏:我們還能做朋友嗎?留點希望吧,別再是他給褚飏提了醒,本來沒到頭的關系早一步到頭了。 褚飏回老家一定什么都沒提,裝得一切如常,否則,開學季冷琛不會受到褚玲的消息。 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打著通風報信的旗號給冷琛敲邊鼓,非說冷琛不拿她當親meimei待,早答應好的事,說話不算話,接她報到那天怎么就換了一位“哥夫”了?雖說姓邱的那家伙人也挺帥,車又酷,可是,老把她當小孩子看,而且,對她親哥褚飏也不如冷琛那么殷勤、熱情……觀來觀去,比來比去,她還是喜歡冷琛,所以決定不計較冷琛放她鴿子的重大失誤。 褚玲哈哈笑著:【開玩笑!我哥說你最近特別忙,讓我沒事別打擾你。】 讀完信兒,冷琛是真要拍腦門了,因為他是真的忘記了這件事。 恰如冷昊天過世他沒有麻煩褚飏,褚飏也沒有為了這么點小事就麻煩他。似乎兩個人都小心翼翼,避而又避,不再提分手,卻也嗅不見一絲和好的氣息。下一步該朝哪兒邁,冷琛心明極了,毫不懷疑,問題是怎么邁;褚飏不朝前也不朝后,端等著他來,也得管用啊! 冷琛:【看見你哥拍的照片了,真是女大十八變,這要是上街碰見了,我都不敢認。】 想著別露餡別露餡,上來就露餡。 褚玲嚎叫著抗議:【我哥偷拍我了?!我都不知道,肯定特丑!】 說實在,冷琛上一次見到這丫頭,真是個小丫頭,剛中考完,個頭不到他的肩膀,三年過去了,長成大姑娘是理所當然的事,冷琛張口就來沒覺得說錯什么;錯在他忘了褚飏不愛拍照,無論是別人拍他,還是他拍別人,每次出去玩,負責拍照的永遠是冷琛。也只有褚飏了,連一張開學報到的紀念也沒想著給這丫頭留。 沒辦法,只好東拉西扯往回找補,冷琛最后說:【放了你鴿子,哪天不忙了一定給你賠罪,你在我這兒是VIP待遇。】 褚玲嘿嘿笑:【我哥是你的SVIP,白頭偕老啊!】 多迷人的四個字,纏得冷琛整晚沒睡著覺。第二天木著腦袋起來,在輸入框里刪刪改改,改改刪刪,怎么都覺得措辭不佳,又搜不出更佳更達意的措辭……算了,要不還是保持沉默。 沉默是他最欠缺的反省。 這么想著,最后一版消息已被他點了發送。 褚飏是在地鐵上點開此條消息的。冷琛說:【我希望你搬回來住。別誤會,我保證不打擾你。總在邱維鈞那里湊合不是長久之計,總不能國慶節也不叫玲玲來做客吧。再說那房子本來就是你的。】 和近來收到的每一條消息一樣,褚飏沒有回復。 但下班,褚飏回了家。就是知道冷琛不在才扒頭看看,給花草澆澆水、修修枝,冷琛沒耐心照顧這些,兩個月枯了三四盆,可惜了的。 叮—— 電梯門打開,褚飏正掏鑰匙,一個身影擋了光不說,連家門都擋了大半。 是個年輕男孩,半坐半倚在一個超大號行李箱上,見有人下電梯,一屁股彈起來,竟比褚飏高了多半頭。 “你找誰?”褚飏沒有立刻開門,攥著鑰匙渾身警覺。 男孩打量著他,問:“你是冷琛么?” “你是哪位?”褚飏在記憶的相冊里翻啊翻,不記得認識過這么一張滿面青春的臉。太青春了,進沒進象牙塔尚不好斷言。 “我……我找我哥,”男孩支支吾吾,“冷琛是我哥。” “你連人家長什么樣都不知道,隨便叫人家哥?”褚飏心里又好笑,又替這孩子愁。 “你管呢,我跟你說不著。”男孩眼神閃爍,硬裝出一身的底氣,默默坐回了行李箱上。 “往旁邊挪挪行嗎,你擋我進門了。”褚飏故意磨蹭,把男孩從自己家門前攆到另一邊,仍不開門,笑笑地說,“有事打電話多方便,在這里等,等到幾點?” “你也住這戶?”男孩越發打量起他,神情詫異,一下茫然皺眉一下自己跟自己搖頭,“你等等……”男孩掏出手機,劃了幾下屏幕,遞到褚飏面前,“這個地址是這兒吧?” 沒錯,分毫不差,褚飏更不能開門了。就在家門前,他遇到了怪事。 “你說冷琛是你哥,什么哥?” 如果說褚飏一開始有所懷疑,這時又無從懷疑,不應該是見不得光的“哥”吧,這孩子顯然沒見過冷琛。 “就……”男孩覷了他一眼,“我媽也是他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