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還有心思開玩笑,我看你是緩過來了。” 曲明宇側了側身子,避開許嘉桓的視線,“我先出去了。” 說完他便起身出門了,許嘉桓望著他的背影,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 “也沒開玩笑啊……”他撅著嘴小聲嘟囔著。 夏天總是變幻莫測,曲明宇回到工位,窗外已經烏云密布,遠處的天陰沉沉的,灰暗的云層向下墜著,好像要將整個城市都吞入腹中。 一道閃電劈下,幾秒鐘后,轟隆隆的悶響自遠處翻滾而來。 很快窗外下起了雨,起初是一兩滴打在玻璃上,頃刻間便連成片,就像有人在外面朝著這里潑水,給大樓掛上一層水簾。 許嘉桓從休息室回來,盯著外面的雨若有所思。 下雨天交通最容易堵塞,好在老板大發慈悲,提前半小時放大家開溜。通知發下不到十分鐘辦公室就空了大半,曲明宇也關了電腦準備走,才發現對面的許嘉桓還坐著一動不動,旁邊的幾個位置都空了。 “怎么不回去?” 聽到他的聲音,許嘉桓抬起頭,眉毛微皺著嘆了口氣:“我沒帶傘,等雨停了再出門。” “我這有一把,你先拿著吧?” 說著,曲明宇從桌子側面的掛勾上拿出一把傘。 許嘉桓接過傘,又嘆了口氣:“這個點地鐵人多,而且今天天氣異常,很可能會有信息素暴動的情況發生……” “你們alpha還挺敏感。” 許嘉桓垂著眼睫,拼命掩飾自己撒謊的心虛,在曲明宇眼里卻顯得十分可憐。 曲明宇看著他這副模樣,撓了撓耳朵有些無奈道:“我送你回去吧,別呆坐著了。” “謝謝明宇哥!” 路上席瑞給曲明宇打電話,問他下雨了要不要一起回家,曲明宇有些尷尬地說自己已經上路了,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說自己知道了。 席瑞盯著窗外,把掛斷的電話扔回桌面。雨把對面大樓的燈光淋得模糊,空氣潮濕又陰冷,黏在身上令人心口發悶。 他和曲明宇的關系好像陷入一種困境,在同一個屋檐下他們生活和zuoai,出了門卻又像是陌生人那般互不聯系,可能曲明宇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已經一個月沒有主動找過席瑞了。 那天晚上,他們照常在一張床上流汗和喘息,結束后又抱在一起準備入睡,這時席瑞的電話響了。 起先他并不準備接,但對方鍥而不舍地連打三遍,席瑞只好坐起身,披上睡袍到客廳接電話。 先前空氣里燃燒的激情已經褪卻,只留下大雨過后那片清冷,順著脊骨貼上曲明宇的后背。他沒由來地感到一陣煩躁,套上睡衣到窗邊點了支煙。 他和席瑞以前是好朋友,現在算什么呢?關系很好的炮友? 有時候他們正在親吻,被突如其來的電話打斷,曲明宇也會感到不爽,但他從來不說——不知道該以何種立場去說。 從某一刻起,他和席瑞之間就幾乎只剩下了性。 他盯著窗外,已經很晚了,對面的樓上只寥寥亮著幾盞燈,他突然覺得那女孩說的沒錯,抱在一起睡覺會給人一種相愛的錯覺。 但還好那只是錯覺。 席瑞接完電話回來,屋子里飄著一股淡淡的煙味,曲明宇正站在窗邊背對著他。 他走過去從背后環抱著曲明宇,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朵,拿掉他手里的煙,把煙頭按進飄窗上的花盆里,濕潤的泥土很快便吞噬了那點微弱的火光。 “怎么抽煙了?心情不好?” 曲明宇沒說話,就保持著這個姿勢被他抱著。他能感受到席瑞說話時胸腔在震動,他們身體貼得很近,心卻離得很遠。 半晌,他才開口:“你回去吧。” 席瑞感到有些不對勁,一直以來隱隱纏繞在他心頭的不安突然被黑暗放大,他有些緊張地掰過曲明宇的肩膀,問他怎么了。 曲明宇只是很慢又很堅定地推開他,語氣很平靜。 他說,席瑞,你找個對象吧,我們不要再這樣了。 后半夜又下起了雨,席瑞躺在一片雨聲里,天快亮時走廊傳來開門聲,他知道曲明宇要走了。 曲明宇說要分開冷靜幾天,他沒有挽留,好像這種場景曾經發生過無數次,就在他每一個不敢觸碰的夢里。 他很想從床上爬起來拉住曲明宇求他別走,告訴他自己有多么愛他多么需要他,可是他不敢,就好像所有的勇氣都被抽空,他只能懦弱地躺在被窩里,等待死神來宣判他無疾而終的愛情。 他想,自己為什么會愛上一個beta呢?為什么對方偏偏還是他最珍視的朋友?他實在是因為太害怕才不敢告白,他無法保證他們的將來,更無法直視長久以來曲明宇并不愛他這個事實。 他被甜蜜的幻覺麻痹了太久,差點就要忘記他們其實并不相愛。 曲明宇一大早就回了家,敲開門時父母正準備出去遛彎,看到他十分驚訝。 “怎么大早上跑回來了?” 曲明宇撒了個謊,說自己昨天到這邊辦事熬了個通宵,實在太困了才想著先回家補個覺再回去。曲母看著兒子眼下的黑眼圈,有些心疼地讓他趕緊回房間睡一會兒,還問他要吃什么,方便等會買菜。 把父母送出門后,曲明宇才疲憊地閉上眼,出走了一夜的睡意終于向他襲來。 中午吃完飯,他怕呆久了父母看出端倪會擔心,沒有久留便走了。臨走前父母還叮囑他有空喊席瑞一起回家吃飯,他只是應和著催他們回去睡午覺,笑著和他們揮手道別。 上了車,曲明宇看著后座的行李箱有些愣神。 早上他走得很早,幾乎是落荒而逃,不知道席瑞醒來后會怎么想。他嘆了口氣,直到現在他也沒有收到對方的消息,可能他和席瑞真的就要這么結束了吧。 但無論如何,現在他只想從席瑞身邊逃離。他想擺脫心底那種雜亂的情感,也想抹去那份本不應存在的期待——盡管代價可能并不一定是他想且能承擔的。 他把車開到了城市的東海岸,暫時住進了酒店,并申請了線上辦公。 曲明宇兩天都沒回家,席瑞有些急了,終于在第三天早上踏進了他們公司的大門,但他的工位只是一片冷清,席瑞問了組長才知道他申請了兩周的線上辦公。 那天晚上,神經緊繃了幾天的曲明宇終于下了樓,踏入一家海邊小酒館。 在曖昧的燈光下,有人握著酒杯朝他靠近,他們相談甚歡,在輕柔的樂聲中接吻,然后順理成章地開房。 眼前的女人很美,她身上的味道很香,就像清晨沾著露水的紅玫瑰,嬌艷而誘人。 吻了一會兒,曲明宇有些抱歉地放開她性感的唇瓣,他發現自己好像沒法再和女人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