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一股nongnong的血腥味。

    許青洲拖著沉重的步伐行走在昨天的小巷里。

    小巷，每次都是小巷。

    午后陽光正烈，他卻隱隱約約感覺自己手腳發涼。

    拐了一個彎兒后，許青洲看見了那個小診所。

    他站在遠處死死地盯著。

    路上沒有一點鮮血的痕跡，也沒有一個行人的身影。

    他來到診所門前。

    小小的玻璃門傷痕累累，每幾處就一個彈孔。

    許青洲一眼就分辨出來那和他的槍不符。

    手在空中伸了半天，他才輕輕敲了敲門。

    街上安靜的只有陽光曬癟葉子的聲音。

    沒有人應他。

    許青洲穩了穩心神，向門上一個破碎的洞里望去。

    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眼。

    只見那人驚恐地捂住嘴后退了好幾步。

    然后就想將卷門放下。

    許青洲急忙拍門，“你聽我解釋！我是警察！”他趕忙把警察證掏出來貼在玻璃門上給這個瘦小的Omega看。

    Omega看見警察證愣了一瞬。

    許青洲以為事情有轉機就又拍拍門，示意他放自己進去。

    結果下一秒他看見Omega看著他渾身發抖地癱坐在了地上。

    許青洲不明所以，只聞見了一股濕青苔味兒。

    他暈眩了幾秒鐘，然后一束陽光指引著他看見了玻璃門上自己的倒影。

    純黑的眼白。

    許青洲努力眨眨眼，幻覺又消失了。

    地上的Omega似乎嚇暈了過去。

    許青洲抓抓腦袋，點了一支煙，蹲下來仔細盯著那扇玻璃門。

    眼白沒有變成黑色。

    他嗅嗅自己的衣服，也沒有濕青苔味。

    那這Omega怎么會嚇暈？

    掐滅了煙，他躊躇了幾秒鐘，開槍射開門鎖后就沖了進去。

    Omega聽見槍聲抖得更加厲害了。

    許青洲連忙釋放了大量信息素，a＋的Omega信息素可以不分AO地對低等次的人起安撫作用。

    這個小Omega的信息素等次只有d。

    果然沒一會兒，omega的臉色好了很多。

    許青洲趕忙把人扶起來。

    清醒了不少的Omega盯著他開始劇烈嘔吐起來。

    許青洲愧疚地順撫著他的脊背，但是Omega卻因為他的接觸掙扎起來。

    情急之下，許青洲掰正了他抵觸的腦袋，對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中了寄生病毒，那天只是個意外，我，我很抱歉，但是我不是怪物，我是個警察?！?/br>
    半晌他又趕緊補充道，“那個病毒就是這群人研究出來的?！?/br>
    Omega盯著許青洲完全和常人無異的眼睛。

    突然哭了起來。

    “你，你救了我，但是我就是害怕。”

    “還有那死掉的12個人，好多，好多血，我睡不著覺。”

    Omega哭得喘不過氣來。

    許青洲想替他擦掉眼淚，手伸出去卻又僵在了半空中。

    他收回了手。

    他走出診所，又翻出一支煙，剛想點燃恰好瞥見了旁邊的垃圾桶。

    許青洲把煙塞了回去，他煩躁地錘了墻面幾下。

    一轉頭，就看見小O探頭探腦地看著他。

    “我叫劉淥?！毙的聲線依然帶著幾分顫音。

    “許青洲。”他趕忙接上話茬。

    于是，許青洲知道了劉淥的很多事，他畢業于A區醫大，因為信息素等級不高，家里也沒錢，只能開個小診所勉強度日，本來這塊兒地方治安還可以，但不知道為什么，前段時間，居民們都三三兩兩搬走了。于是，便有Alpha上門找他的麻煩了，他實在湊不出那個保護費，眼看期限越來越近，他想跑，但是又舍不得苦心經營的診所。

    許青洲從某種角度的確是他的救命恩人。

    但是，那天晚上的許青洲，就像個變態殺人狂。

    一地的尸體，收拾完后他吐了一晚上。

    死了這么多人，他只能跑路了。

    今天就是來收拾東西的，沒想到又遇見了許青洲。

    劉淥對許青洲的情感極其復雜，沒有他，他說不定就被那個Alpha綁回去成為他們的胯下之奴，但是又因為他，他睡不著吃不下一閉眼就是血紅一片。

    但是他信了許青洲的病毒說辭，因為他首先長得就不像個怪物，倒像個不諳世事的美人。

    其次，因為之前讀大學時在警局實習過，他開槍的手法確實是警察，證件也不像偽造的。

    而且，Omega警察錄取的流程極為繁瑣和嚴格，不可能招個怪物進去的，特別是他信息素等次如此高。

    再加上這段時間居民的離奇搬遷和人體實驗的驚悚傳聞。

    劉淥覺得，所謂的寄生病毒就是罪魁禍首。

    而且這么一分析，劉淥覺得長期sao擾恐嚇自己的Alpha反正都死掉了，一下子神清氣爽起來。

    看吧，在仇恨面前，就算是殺人狂，只要救了自己，道德感這種東西，根本持續不了多久。

    況且現在還有病毒這個極具道德感的說辭。

    許青洲面露愧疚之色地看著劉淥，表示愿意因為他的失業幫點忙。

    劉淥蒼白的臉色已經好轉了許多，他揮揮自己纖細的手，“不用不用，許警官，我這診所橫豎是開不下去的，你也沒必要感到愧疚，這事情的確是他們自己作的孽?！?/br>
    許青洲愧疚之色未減，掏出了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劉淥，“這是我的電話，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給我，盡量避開上面的工作時間。”

    劉淥接了過來，小心地收好。

    于是接著，許青洲幫著劉淥整理診所的東西。

    期間，他看見了一張合影，是劉淥和一個身形瘦高的青年的合照。

    劉淥因為拋下了芥蒂，以及許青洲主動幫忙，他感激地去煮了茶端過來，正好撞見許青洲手里捏著合影。

    “許警官，那是我和我哥的合照?！彼缓靡馑紦蠐项^。

    “沒想到吧，我哥比我高很多，看著也比我兇，沒辦法，這可能就是Alpha的基因優勢吧　。”

    許青洲把合影遞給他，安慰他說，“沒事，咱們Omega也有基因優勢?！?/br>
    兩人打包好最后一批儀器，坐下來一起喝茶。

    “許警官，你說咱們Omega的基因優勢是什么呢？”劉淥突然看向他。

    許青洲愣了一瞬，他本是為了安慰劉淥脫口而出的話。

    但是劉淥此刻一臉認真，以及滿眼期待。

    夏天的天空上面布滿了薄紗一般的云。

    許青洲看看劉淥，又看看天空。

    “我想，Omega的基因優勢就是…”

    “阿淥！?。。?！”一聲急促的喊叫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不遠處，一個身形瘦高的男子匆忙向他們奔來。

    和合影里一模一樣，應該是劉淥的哥哥。

    那男子已經沖到了劉淥面前，一把將他護在身后。

    “你是什么人？來做什么？對我弟弟有什么圖謀？”

    “哥！哥，你干嘛啊，這是許警官，幫我趕跑了那群Alpha，還幫我一塊兒搬儀器?！眲O掙扎著從男子身后露出半個腦袋。

    “許警官，這是我哥，劉若木?！眲O順順自己頭上被哥哥一掌按炸的毛，對著許青洲喊到。

    劉若木神色并未松動，只是冷冷盯著許青洲。

    不知道為什么，許青洲對著眼前這個信息素等級只有d＋的Alpha，心里生出幾分異樣感。

    一番無聲的對峙后，劉淥終于從哥哥身后跳了出來。

    他弱弱地撞了撞劉若木，然后打算將劉若木和許青洲隔開。

    劉若木卻自顧自地揪起弟弟一番打量，確認沒事后才冷哼了幾聲進了診所。

    劉淥一臉尷尬地向許青洲道歉，“對不起啊，我哥哥他就那個脾氣，他可能因為你信息素等級高，就對你擺個臭臉?！?/br>
    許青洲并未生氣，本來他就因為劉淥沒有說出昨晚的事而心存感激。

    他也理解為什么劉淥哥哥對自己有敵意，因為在這社會，憑借信息素欺凌他人的事情不在少數，更不要說有個劉淥這樣讓人擔心的Omega弟弟了，細胳膊細腿，又天真無邪的樣子。

    如果自己有個這樣的弟弟，許青洲可能早把槍抵人腦門上逼問了。

    許青洲看看表，差不多要趕回去辦公了，于是他向劉淥簡單告了個別，就準備離開。

    劉淥歡喜地目送他離去。

    在走了一段路后，他猛然回頭，看見劉若木，劉淥的哥哥，坐在診所門口盯著他。

    雖然有一段距離，但是許青洲的視線很好。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眼神呢，他無法形容。

    但能讓他想起冬天，暖陽和枝雪的糾纏。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他直奔檔案室。

    翻出那個特級狙擊手逃犯的資料后，饒是身經百戰的許青洲，也不免皺起了眉頭。

    資料顯示，這名逃犯不僅射殺過多位分區區長，還曾潛入總區暗殺過一位總統。他的懸賞金高達幾百個億，令人咋舌。

    他沒有肖像畫，DNA片段還是他故意留下的，他很囂張，又很隱秘。

    因為即使他留下了DNA片段，信息庫也查無此人。

    檔案袋里還夾雜著無數自稱目擊者的描述，有人說他是個八尺巨漢，又有人說他是個矮小老頭，當然還有說法稱她是個身材火辣女。

    監控也從未拍到過任何蛛絲馬跡，可見此人的行事有多縝密。

    許青洲上網搜索了一下關于這個狙擊手的信息，出乎意料地發現，他有不少狂熱粉絲，粉絲還給他起了一個愛稱—吻殺。

    因為那些被他殺掉的領導人，大多都是在沉迷于情色交易的前一秒死去。

    而且，吻殺這個人，還特別喜歡玩弄獵物，經常喜歡先擊潰獵物的對手，讓他得意后再轉而殺他。

    不過，由于吻殺干掉的領導人，很多平民大多都看不慣，所以他在網絡上幾乎被捧到了神的地位。

    這下就棘手了，特級狙擊手逃犯，即使DNA片段與人體實驗室中的外逃者再相似，他也很難抓到他。

    傍晚，周拏云喊許青洲去吃飯，但是許青洲讓他先去。

    周拏云走后，許青洲點了一支煙。

    這幾天抽的信息素凝集煙算是打破了他平生的記錄，最高記錄他一天抽了三盒。不過李行誠說這對孩子倒沒有什么影響，畢竟那孩子的信息素等級突破a＋已經是十有八九的事了。

    他的懷孕報告書他還沒有擬定，畢竟一想到房星的身份他就猶豫不決。

    懷孕的O不是不能繼續工作，況且他還是a＋等級的O。

    但是警察是一般不能與來歷不明的異形伴侶登記結婚的。

    讓房星裝異形沒什么困難的，主要是如果上頭著手調查，這件事就麻煩了。

    許青洲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肌rou下似乎傳來了嬰兒的心跳聲。

    他不知道隱瞞這件事是對是錯，他覺得自己孑然一人這么多年早已經習慣了，可是他狠不下心，即使孩子是個意外。

    逛了一晚上吻殺的各大論壇后，許青洲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被刷新了，選吻殺做總統的呼聲居然如此之高。

    吻殺的fans團里有人說道，這個世界早已污濁不清，吻殺就是來重建秩序的天使。

    “什么是秩序？那都是他們高階者定下的規矩，他們從來不會考慮我們低階者的利益，他們甚至從來不把我們當人看，我們投票選舉的官員無一例外因為出身被淘汰，他們投票支持的官員無一例外因為出身而被內定，B區北邊那個區長這些年強搶低級O卻連一次新聞也沒上過，南區一個副區長秘書就因為資助了一個d級A去律師院被撤職了，這事兒卻連著上了三天新聞，不就是因為B區那區長有個在總統跟前做國防部長的爹嗎？”

    “想想我們有多少人因為信息素等級低而備受歧視吧，要拼了命才能考去好學校，去了也只能參加他們的狗屁援助計劃，挑選他們剩下的專業，我爺爺當年明明可以成為一個物理學家的，但是最后卻被派去了實驗室打雜?！?/br>
    “低階O更慘好嗎？有多少低階O被送去做了官妓?！?/br>
    “我爸我媽因為信息素等級都是f，連掃大街的工作也不能做?！?/br>
    “我jiejie是個Alpha，好不容易考上軍校，進了軍隊后，幾年下來有那么多一等功傍身，卻因為是個c－的Alpha，連個副級都評不上，他們那個正級，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每次打仗都要我jiejie救他，但是我jiejie還要忍著他，就因為他爺爺是軍校校長?！?/br>
    許青洲沉默地看完了這些評論。

    但是等到他再次刷新時，這些評論已經不見了，論壇也被封掉了。

    周拏云這時回來了，順便給許青洲提了一份飯。

    “朋友們，你們剛才有誰保存咱們的討論貼嗎？”吻殺fans團團長又發布了一條新帖。

    許青洲起身過去吃飯的時候，周拏云來他的座位處取檔案袋，瞥見電腦上的對話框里，對方發過來一個巨大的謝謝表情包，那是他最喜歡的一部動漫里的主角求婚時，他老婆答應他后，他喜極而泣，激動的雙腿都跪下的圖。

    表情包上面是一張很長的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