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已經被安置回病床上，他哥哥將他扶坐起來還細心地拿了個枕頭墊在他身后。

    醫生檢查完便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顧清望向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溫明琛。

    他嘴角青紫，額間的傷口還在滲血，微低著頭看上去狼狽極了。

    顧清的指尖不自覺緊了緊，盡力平靜地開口問他：

    “你那樣對我……難道不是對顧家的怨恨太過深重的緣故嗎？”

    溫明琛滿眼詫異地抬頭，正要辯駁說不是，可他動了動嘴唇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哽在了喉間，連一點字音都發不出來。

    ——他說不出口。

    顧清現在蒼白消瘦得躺在醫院里都是因為自己，溫明琛怎么還能開口說什么喜歡。

    如果這就是他的喜歡，那被他喜歡，顧清也太不幸了。

    溫明琛慘然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不是因為那些事情……”

    他抿著唇靜默一秒，像是微微了吸口氣才有勇氣開口一般，一字一句道：

    “我想要的只有你。”

    顧清聞言似乎有些愣住了，但還沒等他做出反應，就聽得旁邊一聲暴喝。

    “——你給我滾出去！”

    “哥哥！”

    顧清下意識拽住顧淇的衣袖，生怕他哥哥又沖動得上去直接揮拳，只得示意溫明琛先出去。

    溫明琛失魂落魄地出了病房，幾乎是機械性地邁腿往前走，迎面撞上了來找他的人也一點反應都沒有。

    “賀成你到底你知不知道你做什么？！你怎么能放顧淇回來呢？！”

    溫明琛腳步一頓，看著面前氣急敗壞的表弟。

    他一直幫自己出面處理所有事宜，眼看著眼看著勝利在望大仇得報，自然不會明白自己為什么要放棄。

    他少年時代家中變故，獨自在外流離多年，即便后來尋到表親家，他仍舊是寄宿在這世上的孤魂野鬼，恨意被時間消磨得只剩麻木。

    直到——

    直到，他遇到了顧清。

    那個漂亮溫和的小少爺就如料想的一般，對身受重傷的自己動了惻隱之心，溫明琛說不清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只記得額發被撥開時，對上的那雙眼明澈溫柔極了。

    他鬼使神差地說出了那番只愿留在小少爺身邊當個侍從的話，全然忘記了自己原本的計劃只是利用顧清接近顧家大少爺。

    他想要顧清用那樣的眼神再多看他一眼，停留在自己身上，甚至——只屬于自己。

    就像一直在陰溝里生長得藤蔓，一旦被陽光觸碰到一點點觸須就不斷瘋狂滋長，不擇手段地想將那團光暖據為己有一樣。

    但，到底只是癡心妄想罷了。

    至于顧家的那些資產，本就不是他的目的，而只是逼使顧清服軟的手段之一而已。

    溫明琛自嘲地笑了笑，拍了拍表弟的肩算是安撫，沒什么情緒地輕聲道：

    “顧淇既然回來了，就把顧家的東西都還回去吧。”

    他表弟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著面前的人走出十步開外，才恨鐵不成鋼地吼道：

    “已經到手的東西你都不要了嗎？！”

    那個高大頹然的背影一頓，身影浸在走廊盡頭微暗的燈光陰影里，臉上無盡的苦澀與落寞無人可知。

    溫明琛輕聲喃喃道：

    “我本來就什么都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