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7 At酒吧離謝旻的位置并不遠,他懶得帶狙擊槍,且又穿著隨意,原想著混進酒吧里尋找目標,奈何到那里時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他便熄了心思,提前埋伏到街角等著目標的出現。 果然是十點,沒有絲毫誤差,像是灰姑娘12點要消失的水晶鞋似的,這個女人到了十點就要從天上人間落回現實里,做個相夫教子的平凡人。 她醉態酣然,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末日就要悄然降臨,而是笑嘻嘻地唱著什么歌,腔調輕柔,步伐混亂。 可能她剛剛還在舞池里興奮尖叫,跳著最擅長的舞蹈,勾引所有男人為她紅顏一怒,而現在像是回歸了最普通的生活。 但有時候“平凡”是最容易也是最難得的。 謝旻注意到她眼尾的妝,竟像是一條游魚,在其間悄然閃爍著,她唱著他沒有聽過粵語歌。 “天梯不可只往上爬,愛的人沒有一生一世嗎,大概不需要害怕,忘掉愛過的他……” 沒人為她引弦樂,這是死前的最后狂歡。 謝旻成全她。 他們的步伐愈來愈接近,他壓低了連帽衫,錯肩而過的那瞬,手起刀落,血色悄然在白皙的脖頸上綻放,像一朵被血染紅的玫瑰花。 歌聲戛然而止,逼仄的街道上人煙稀少,沒有監控,沒有人知道這一晚死了個不重要的女人。 匕首的血順著謝旻的指間滴落。 這是嚴昱第二次看見謝旻殺人,他就躲在一棵能將他罩住的樹后,露出一雙狼崽子似的眼睛,幾乎是渴求般的盯著謝旻,……像剛被帶回家的那兩天。 他害怕謝旻發現,在他們錯肩而過的瞬間又去看倒地不起的女人,唯有血色與月光相映成彰,今晚的月亮是下弦月,……竟是一種枯死、窒息的美麗。 謝旻的手又快又穩,神色沒有任何波瀾,更懶得處理尸體,他清楚知道TIZE會給他每個目標尋找最合適的死法,從而令警方神昏意亂。 到最終變成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殺人于他而言就像家常便飯那樣輕易,嚴昱在那一刻想到的并不是什么殘忍、可怕等詞,而是他想要成為和謝旻相同的人。 并不為弱小、瀕死的人感到同情。 這樣他不僅僅能保護自己,而且再……不會讓父親將自己關進黑屋子里,遇到任何人,他都不會落于下風。 他會變得更強大,然后可以保護謝旻。 那瞬間嚴昱覺得整顆心都變得熱血沸騰起來,他又找到了將狙擊槍握在手里的觸感,忍不住蜷縮了下手指。 然后再抬眼便看見了謝旻的目光。 那是種嚴昱在被太陽暴曬都不愿意見到的目光,怎么形容……感覺令人驚懼,又像是死亡緩慢的逼近,沒有任何逃脫的方法。 只能慢慢的等死,謝旻給他這樣的想法。 他殺的每個人造就現在的謝旻,他帶著每個目標的血,活成了殺人機器。 謝旻對危險的警覺度很高,哪怕嚴昱只是微微蜷縮了下手指,他都能有所察覺,甚至找準了他藏身的位置。 但是謝旻沒來得及看樹后的人究竟是誰,因為眼前已經有了更重要、亟待解決的事情。 他看著擋在面前的人,懶得說話,那把匕首在手里轉著玩兒,好像并沒有將他放在眼里。 那人似乎惱怒于竟然會被謝旻嚇到,便諷刺的笑了聲,像是做底氣。 他聲音很啞,戴著連帽衫看不清楚模樣,像是公鴨嗓般令人難以忍受,“謝旻,到了你該交出名號的時間了,往后的今天便是你的祭日。” 謝旻輕嗤一聲,懶得做回應,只是甩著手等待他的攻擊,態度先將對面的人氣了倒仰。 不重視便說明他在謝旻眼里如碾死螞蟻那樣簡單,他怎么會服氣? 這個人要不是占著老板養子的身份,又怎么能這么些年都穩穩占著“T”的名號不肯交出來呢? 排行榜第一又怎么樣?嗤,從今天過后,這個名號一定是屬于他的。 他絕不可能輸! 20分鐘前。 “你想取代謝旻?”吳峰微微一頓,似乎忍住了想笑的心思,抽了兩口雪茄,聽到了肯定的回答。 便答應道,“好,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如果你真的能殺了他,將他的身份帶給我,從今以后你就是‘T’。” 謝旻……是該被敲打敲打了。 倘若謝旻在場的話,一定會對這話嗤之以鼻,說不定還附贈一句“想要?我送給你”。雖說對方不一定領情吧。 他有些想笑,沒想到令他變得冷漠、嗜血、殘暴、沒有同理心的名號竟然被所有人競相角逐,……真是諷刺。 想要的拿不到,想走的被生生按在這個位置上。 吳峰還是沒法放棄他,他更清楚明白,真正能派上大用場的微友謝旻,因此才會起了想要將嚴昱收于囊中的心思。 ……可是謝旻比他更明白,他想要的是“漁翁之利”,而不只是其一。 像方泉與莫靈惜的搏斗,莫靈惜取勝在速度與技巧,因為方泉的身形限制他的行動,但力量是他最大的優勢。 但要和謝旻搏斗,一切花里胡哨的技巧反而沒有太大用處,他更喜歡的是拳拳到rou和一刀斃命的打法。 這也是很少人找他搏斗的原因。 謝旻原想著點到為止,懶得再糾纏,然而這人是一定要和他爭出所以然來,屢屢專挑著謝旻的底線碰。 他再懶得留情,干脆的一刀斃命,那人捂著脖頸炸開的血線愣在原地,軟倒在地,然后咳著血瞪著眼睛看向謝旻,“你永遠都不會好過的!” 謝旻輕嘆,“我從沒好過過。”他蓋住了還在流血的人的眼睛,“下輩子投個好胎,別做殺手了,不好。” 等人完全咽氣了,他便打電話給組織里的人收拾,又看向那棵樹后藏著的人,沒忍住皺眉,“還不出來?是等著我過去請你嗎?” 他身上的血沒有處理,在月光下顯得滲人,嚴昱像是沒看到似的,慢吞吞地從樹后挪出來,先發制人,“……我害怕,擔心你受傷。” 謝旻被氣得煩躁,“擔心我?我他媽二十多歲的成年人用你個小屁孩擔心?跟著我做什么?你知道兇殺案現場有多危險嗎?” “今天他要是提前發現你,現在躺著的就是你!……我從別墅里把你帶走那晚你爸的死相你看得還不夠嗎?嚴昱,我把你帶回來不是看你自己作踐的。” “沒有,我看夠了,”嚴昱還好好回答了問題,又抬著眼睛看謝旻,分明沒撒嬌,可謝旻就是生不起氣來了,“……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謝旻揉了揉額角,剛才說的話像炸彈似的,炸完便忘得絲毫不剩,幸而嚴昱更沒往心里放,“算了,兔崽子,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愣著做什么?還不回家,等著喝西北風嗎?” 等人乖乖跟著了,謝旻還是氣不過,“……下回再偷偷跟著我,你就自己一個人睡去,別找我。”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可以光明正大跟著來?” “……”謝旻懶得回答。 “那等我像你一樣強大,是不是就能跟著你了?” 謝旻沒往心里去,畢竟每個男孩子都慕強,但像他一樣強大?做夢呢。 然后他便隨意應了聲,“嗯,下次再讓我發現‘你還沒有像我一樣強大’的時候出現在兇手案現場,我就……把你扔出家門。” 他特意強調了這個,冥冥中兩人像是做好了約定,嚴昱聽懂了,輕聲道,“我一定會的。” 但謝旻沒有聽到。 如果他知道往后的嚴昱真會長成個管不住的狼崽子,還得“賣身還債”,他一定不會答應什么“像他一樣強大”的鬼話。 有時候……強大便意味著被壓制。 “阿旻,”嚴昱毫無預兆的開口,“我能問你為什么要做殺手嗎?” 謝旻沒有立刻回答,連平常帶笑的眼睛都在深夜里變成黝黑的深潭,像是蘊含著風暴。 嚴昱側開眼睛裝沒看到,“有些人是為了單純興趣、有些人是為了錢財、有些人是想要收藏尸體、有些人是喜歡和警察玩游戲……” “我覺得你哪種都不像是。” “我是,”謝旻笑著道,“我就是單純喜歡殺人而已……” “阿旻,心理學說回答問題不敢盯著人的眼睛看,那說明是在說謊。” 謝旻懶得回應,這小崽子真是越來越不好搪塞了,“行,我不是,那你覺得我是什么?你猜猜?” “猜不到,”嚴昱低垂著眼睛,“但我知道你每次殺人都不高興。”他又在心里補充道,“但我會讓你過你想要的生活。” “……”謝旻沒在回答,只是拍拍嚴昱的肩膀,“等你長大了就會懂了。” 很久后嚴昱發現,原來那便是情竇初開的最初,但他尚且不知曉,只是笨拙的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對一個人好而已。 謝旻是他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