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交易
“哥。”傅黎難得乖巧,沖坐在沙發上那人叫了一聲。 那人聞聲,眼睛才從手中的光幕上移開,抬眼淡道:“到了也不回家。” 傅黎無所謂地笑了笑,走了過去歪到傅諶旁邊的沙發上,“太累了,睡著了。” 傅諶沒有再說話。 傅黎一移開,蘭鄴就覺得傅先生的視線直直地落到了自己身上。 這視線并不鋒利,甚至可能因為環境的緣故,稍稍褪去了往日的冷漠,顯出罕見的平和來。但蘭鄴還是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不動聲色地避開了,喚了一聲:“傅先生。” 大概是因為那唯一一次的荒唐情事。那一次中,他因為誤會了傅諶,于是再次面對這個人時,少有地感受到了局促。 傅諶的視線沒有過多停留,僅輕略地點了下頭就收回了目光,重新投向光幕中的文件,一邊在上面批寫著什么,一邊問身旁歪著的弟弟:“你和商征怎么回事。” 傅黎本來懶在沙發上,聞言眼皮一掀,“怎么,他找你了?說什么了?” 傅諶不置可否,只是說:“少招惹他。” “我才沒有。”傅黎短促地笑了一下,聲音剛出唇邊就沒有了,聽起來近乎一個冷哼。轉眼又看到還站在廳邊的蘭鄴,“站那兒干嘛,過來。” 蘭鄴從剛才聽見“商征”這兩個字的時候就開始有些走神。遲鈍的酸澀感好像為了避寒越冬而藏在泥土下的野草籽,隔了一個用以麻痹和遺忘的瘋狂冬夜,被此刻忽來的春風一吹,立刻就在他心口破土而出。他的眼神無意識地散遠了,正好虛虛凝在傅諶的方向。 他們是一樣的alpha。 傅黎慢慢瞇起了眼睛,眼中明媚茵藍飛快地過了一抹晦暗。然而他的姿態還是慵懶的,唇邊緩緩露出個笑,語氣散漫地問:“看他干嘛,你聽他的,不聽我的?” 蘭鄴一瞬間讀到了alpha的敵意。但這種感覺很快消去,所以他不太確定。他不是沒有感到傅黎的變化,從踏進這個屋子里那一刻起,alpha好像就隱隱處于防備之中,像被入侵了領地的雄獸,焦躁不安,卻苦于某種原因無法將入侵者趕走。 傅諶正巧在這時處理完了手上的事務,將光幕熄了,一抬頭,眼神直勾地射向蘭鄴,冷漠地將人釘在原地。 蘭鄴被這一眼看得一凜,停頓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 傅黎忽然不知道被什么取悅了,神情緩和了下來,伸展手臂撈過個抱枕,摟進懷里。視線閑閑地越過了蘭鄴,落到他身后:“箐哥來得正好——阿鄴的房間安排在哪?不然就住我房間好了。” 蘭鄴回過頭,剛才開車送他們回來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后面。 被稱為“箐哥”的青年停頓了幾秒,面無表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為難。 “梁箐,你有什么事。”傅諶出了聲。 梁箐松了口氣,轉向傅諶:“先生,剛才邊護那里收到商先生的接入申請,希望兩天后準許他的飛行器停落。” “他親自說的?” “是。” 傅諶思考了幾秒,站了起身,“我去看看。” “哥。”傅黎叫了一聲。 傅諶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抬腳走了。 走到距離蘭鄴一步之遙的地方時,傅諶停了下來。他高大的身材使他迫近時極具壓迫感。 “先生。”蘭鄴抬頭,就正對上了那片幽沉的深海。 傅諶的眼神在蘭鄴臉上停留了片刻,很快移開,人也從他身旁越了過去。 蘭鄴心頭沉了沉。 他還沒有準備好,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有問題,不足以繼續扮演一個合格的乖順寵物,但傅先生的態度卻很明確,他不會為了自己與商先生發生不愉快。 “我也去看看,順便和哥哥再說一下,你先上去休息。”傅黎在蘭鄴走神的時候已經走到他面前,低頭用嘴唇在他臉上碰了碰,“別擔心。” 眼前這個傅黎似乎有恢復了正常。 蘭鄴抬眼看入這片可令人目眩神迷的藍中,他的嘴唇動了動,抱有一些可笑的幻想,想問如果傅先生不同意,傅黎還會不會堅持。但他最終還是清醒了過來,什么也沒問。 而且經傅黎這一提醒,剛才因為見到傅先生而強打起的精神一下子就散了,疲憊感瞬間襲涌了上來。 他頓時什么也不想做了,只是要快點休息。他在傅黎嘴角隨意地印下一記輕吻,同時予以回應:“好。” 蘭鄴的房間最終安排在了三樓的客房。他在房間里睡了一覺,直接睡過了晚飯,醒過來時饑腸轆轆。 別墅里已經熄了燈,僅留下壁上的小燈散發著安寧的光。蘭鄴一路下了樓,想著去廚房碰碰運氣,如果什么也沒有,倒杯水喝也好。 蘭鄴實在沒有什么運氣,最后只得端了杯水。 只是剛回到二樓樓梯口,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了開門聲——傅黎房間的門突然開了。傅諶從里面走出來,神色冰冷地往走廊另一邊的自己的房間走去。 蘭鄴手里還端著水杯,猶豫了一下,避回了樓梯的黑暗處,想等生氣的傅先生走過去。 但是天不遂人愿—— “出來。” 傅諶在經過的蘭鄴藏身的樓梯轉角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傅先生。”蘭鄴只好現身。 傅諶面容冷峻,深沉的眼眸在他身上凝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你跟我來。” “傅黎不希望商征來,也不希望他帶你走。”傅諶坐到了書桌后面的椅子上,開門見山,“如果他堅持,我愿意讓步。”他一邊在光幕上cao作著,連一個眼神都吝于施舍給站在桌子前面的蘭鄴。 蘭鄴眼神閃了閃,雖然沒有抱什么期待,但聞言還是松了口氣。不過他知道眼前的先生肯定還有下文,于是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等著。 傅諶在這會意的短暫安靜中終于掀了掀眼皮,看了蘭鄴一眼,“但是,我會告訴商征,是你自己不愿意見他。” “……是,謝謝先生。”蘭鄴垂下眼,避開與傅諶的對視。他不想被探究,盡管他清楚自己在他們面前可能并沒有什么秘密。 “你拒絕商征,應該清楚后果是什么。”傅諶完成了對終端那邊的批復,十指虛虛地交叉在了一起,放在桌面上,開始回憶當初讓人調查的蘭鄴資料:“你的beta父親在你少年時期生意失敗,欠下巨額債務,跳樓自殺。你的omega父親在那之后精神失常,染上了賭癮,欠下大筆賭債,之后又生了重病。為了還債,也為了替你的omega父親支付治療費用,你把自己賣給了‘流亂’,但是在你進入‘流亂’的第四個月,他還是因病去世了。” “你跟過白琸一段時間,之后他將你送回‘流亂’。但后來,他又再次把你帶回身邊。”傅諶說到這里,看著蘭鄴的眼睛中出現了些許審視的興味:“你還是第一個被白琸丟掉,還能再讓他撿回去的人——一個兩個都這樣,你有什么本事?” 蘭鄴不由在心底苦笑了一下,他哪有什么本事,如果真的有本事,也不會次次落得狼狽下場。 傅諶也不是真要等蘭鄴給他一個什么回答,他想知道的事情向來是自己找答案的。 他眼中幽深的海在此刻晦暗不明,他看著蘭鄴,像在估量獵物的價值,“傅黎好像確實挺喜歡你的,我原來并不知道他會帶你來這里。” “你的身體也不錯,我那次很滿意。” “但如果要我得罪商征,光這兩點,遠遠不夠。” 蘭鄴聽了,反倒輕松了下來。事情還有轉圜余地,因為傅諶擔心的,在他看來,正是最不需要擔心的。 “先生好像誤會了什么,商先生雖然養著我,但看見的,從來另有其人……所以您如果對我滿意,那大可放心,商先生不會為我糾纏太久的。”蘭鄴上前了一步,俯下身去,傅先生鋒利的薄唇頓時間近在咫尺。他輕聲低語:“您既然簽了我,何不物盡其用。” 傅諶似乎在考慮這個提議,濃密的長睫垂了下來,在下瞼處投下陰影,竟意外地讓人錯覺出溫柔來。 蘭鄴避開了那冷淡的唇,在自己越來越清晰的心跳聲中,緩緩貼上了alpha唇角下那小塊細膩的皮膚—— 沒有被推開。 他悄然微笑了一下,壓實了這個吻。 眾所周知,alpha不喜歡和人分享獵物,哪怕是不能被標記的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