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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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亮著,屋內卻陷入沉寂的長夜。酈辛摸著她頭頂的手沒有移開,可也沒有再動,沉默地看著那雙戰栗而隱含期待的雙眼,深覺愧受她的信賴。 他當然知道春煙害怕的緣由。他根本不能保證她留下來,不會重蹈前一個丫鬟的覆轍。他也希望安雨樓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好人”,展露在他面前的全是真心而非偽裝??赡钱吘苟际窃谒性诎灿陿恰罢莆罩小钡那闋?。 “掌握中”的小小反抗能被輕易鎮壓,而逃脫“掌握”的反抗會令安雨樓有怎樣的反應,他無法預測。 既然連侍奉他兩年的春煙也并不了解他的全部,只不過在rou體上與他有了瓜葛的酈辛,又如何敢說自己便知曉他的一切? 這念頭令酈辛更加黯然。 他連真正的安雨樓的一點影子也沒摸著,卻已為那些刻意軟化討好他的舉止而動搖。他終究脫不開骨子里那軟弱血脈的影響,明明一向受守正的教導,卻仍不免為聲色所迷。安雨樓……安雨樓甚至是個男人! 他又哪里值得小丫頭以命追隨呢?“一個人留著”不過是結局難料,“兩個人一起”卻注定會是極其糟糕的結局。就算安雨樓想“原諒”,只怕教主也會勃然大怒,不會放過他們。 有些事出現一次也嫌多,何況兩次。 “聽我說,春煙……”他的手掌終于又柔軟下來,溫柔地撫摸了她的頂心,“我走了,你立即就去向教主報告,有教主作證,安雨樓大概不會怎樣為難……” 少女眨了一下眼睛,原本只是盈眶的淚水霎時流淌下來。她顯得更瑟縮了,沒有說話,卻輕輕搖了搖頭,抱緊自己一縷輕煙似的飄轉身,向門外搖曳而去。酈辛難免不安,道:“春煙——” 他負擔不起這一個鮮活的生命,只能卑鄙地把她拋給命運去裁決。叫住她,便能還給她希望么? 他只能目注少女瑟縮著身子投入天光之中,那朗朗白日不僅沒為她驅散陰霾,反而把她一口吞沒了似的,便連輕煙般的影子也不存了。 而他的劍,卻是空虛的架子,當不起什么真正的沖擊。 常來裁錦坊的有許多位高權重者的丫鬟,她們不但為主人挑選最精致昂貴的衣料,也給自己挑選最漂亮最時興的衣料。作為右護法的丫鬟,春煙理應享受這樣的待遇,照蘭芽的說法,她也該打扮得光彩照人,傲視群婢,才不至于墮了右護法的威風。 可惜從前春煙一年難得光顧裁錦坊兩次,而現在,春煙要挑一些適合女孩穿著的艷麗衣料,在蘭芽眼里看起來便很有些不妥。 “這料子你穿適宜嗎?沒有相應的妝容,穿上可也很不像樣子……我才不會教你配什么妝容呢!”蘭芽忙得很,夏季要提前裁制冬衣,可比夏衣難制得多,但百忙之中仍要過來叮囑兩句,“時下避嫌要緊,你不準扮得妖俏!等右護法將來打發你出院子時,我親自來給你扮!” 春煙抱了一大堆鮮艷的衣料回來,那是跟教主的一位地位尊貴的侍女選的,她還細細偷看了搭配那一身華麗衣飾的妝容,不得不承認蘭芽說得有道理。那種優雅大方、嫻靜淑雅的儀態才配那一身艷麗的衣著與妝容,也才襯得上一位大美人的氣派。 但她還是依樣畫葫蘆帶回了這些衣料,并立即就忙碌地剪裁起來。 酈辛還沒走。他瞧見少女在院中拉開架勢,一個人忙成一整個制衣局的模樣,不免有些詫異。旁觀了一會兒,更加奇怪了,道:“春煙,你在給誰做衣服?” 春煙臉頰微紅,卻斬釘截鐵地道:“你?!?/br> 酈辛幾乎被她這句話擊退三丈,嗆咳兩聲,方道:“這是女裝?!蹦且凰查g他甚至疑心少女是在諷刺他屈居安雨樓身下的事實,但小丫頭一向胸無城府,絕不會有這樣繞著彎兒罵人的舉動,他穩一穩心神,接著道:“我穿不了?!?/br> 衣料剪裁成許多片不同形狀,雖還未縫制,卻已可看出這將是一件極為華麗的裙裝,任誰穿上都只會引來眾人回顧。丫頭這又是什么意思? “大門你走不了,就算翻圍墻,遇到巡邏、關卡,你又怎么辦?而且現在處處都要驗腰牌,我只有一塊,而且是丫鬟用的,不這樣打扮便用不了。” 酈辛一震,方知她的用意,道:“春煙,我不能連累你?!?/br> 制作衣裙、帶走腰牌,此事絕瞞不過人。春煙穿針引線,捏著針鼻長長地吁了口氣,回過頭來看著他,一臉認真:“酈大俠,說什么連累不連累的,難道我真能去報告他們抓你回來嗎?” “你不必為此為難……” “可我不想……你被抓回來。”少女垂下頭,在一塊衣料上扎下一針,飛針走線起來。 他被抓回來,定會受到嚴酷的懲罰,不知安雨樓會如何處置?是重新禁錮,是施加凌虐,還是……如金翎那般干脆轉手送人?右護法不會容忍不忠的寵物和下屬,她已決定“不忠”,便寧愿讓另一個有能力逃走的人可以避免這樣的命運。 “我會當你一直都在,到右護法回來……那時你應該已經走遠啦,也許回了你的家,不用擔心右護法再找到你?!蹦且餐?。 酈辛呆了半晌。 他突然感到氣餒,不知道為什么非要將這樣一個小丫頭置于他與安雨樓那莫名其妙的糾葛之中。安雨樓要還算個人,就不應該遷怒春煙??砂灿陿菍ρ诀叩男悦鼤茉诤鯁幔烤退悴⒉辉c他“有染”,但協助他逃亡這件事,在安雨樓看來又豈會值得原諒? 他雖然并不想接受這種協助,可就算他不接受,也只會讓這丫頭傷心這一番心血白費,卻仍舊堅執不肯“出賣”他逃走的消息。而他若還打算拋下春煙,自己一個人出逃,那比安雨樓更不像個人了。 丫頭沒有脅迫他的意思,可他不能不同春煙憐惜他的苦痛一般,憐惜春煙的命運。 他嘆了口氣,蹲下來,瞧進那雙堅強地保持著平靜的眼瞳,苦笑道:“那我也不能放你一個人留著了。一起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