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走廊轉(zhuǎn)角的黑暗處，有人突然出聲。

    關(guān)奢延抱著懷里的漂亮玩物，停下了腳步：“那殺手應(yīng)該還沒走遠(yuǎn)，想報復(fù)就動作快點。”

    周池沒有動，他的大半張臉隱沒在黑暗里，靜靜地看著把全身重量全部倚在關(guān)奢延身上的林酒眠。

    又白又軟，就像沒骨頭似的。

    “你多把心思花在事業(yè)上，”關(guān)奢延見他眼珠一錯不錯盯著自己懷里的東西，有點不舒服：“別一天天的沉溺聲色，等你坐上了家主的位置，就什么都有了。”

    周池沒有言語，關(guān)奢延又忍不住教訓(xùn)他：“賞月堂這種地方，來玩一兩次就夠了，你要是忍不住，回頭讓下面送名冊來，你挑個順眼合心意的，養(yǎng)在家里玩，干凈又方便。”

    “養(yǎng)在家里玩。”周池說道：“林酒眠不就是我們一起養(yǎng)在家里的東西嗎，是不是，眠眠？”

    關(guān)奢延語氣居高臨下，把林酒眠的臉按在自己胸口：“不是不給你玩。”他頓了頓：“他現(xiàn)在選的是我，懂了嗎。你也得做出一番事業(yè)，有錢有權(quán)才會有omega貼在你身上……”

    林酒眠心里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發(fā)悶，但面上不顯，反而恰到好處地將關(guān)奢延的脖子摟得更緊了，偏頭扔給周池一個欲語還休的眼神。

    這種事情他現(xiàn)在做起來得心應(yīng)手，對妖妃人設(shè)頗有心得。有句話叫不患寡而患不均，通俗一點說就是飯不搶不香。林酒眠對給兩兄弟乖乖端水當(dāng)貼心yin寵沒什么太深的興趣，他希望能通過對關(guān)奢延的偏心，來獲取關(guān)奢延的信任，同時調(diào)動周池的個人怨懟情緒與積極性，好讓這兩人能斗上一斗。

    就好像當(dāng)時挑起墨衷和周池的沖突，雖然結(jié)果走向他完全沒有把握好，但那次是他初出茅廬，沒有經(jīng)驗，這次他必然會更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往天平那脆弱的平衡上加碼。

    畢竟他的計劃是和林羽一起安全跑路，去一個誰都沒機會來找他們麻煩的邊緣地帶，跑路前要是能把那顆星星的購買證明文件搞到手，那就是完美的結(jié)局了。

    地下酒吧。

    酒吧內(nèi)的音樂聲震耳欲聾，室內(nèi)霓虹射燈不停閃耀，光線昏暗曖昧，人群中酒瓶叮當(dāng)作響。

    邊緣吧臺處一名黑發(fā)黑眸的年輕alpha默不作聲地在喝酒，旁邊已經(jīng)擺了三個空著的酒瓶。吧臺內(nèi)的調(diào)酒師還沒說什么，他就已經(jīng)把一疊鈔票推了過來，自顧自開了第四瓶烈酒。

    雖然年輕alpha坐的是遠(yuǎn)離氣氛最熱的酒吧中心的不起眼處，但也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了他。

    一名把頭發(fā)染成暗紅色的omega男妓貼著他坐了下來：“帥哥一個人嗎。”

    他已經(jīng)觀察了這人很久。容貌出挑的新面孔，來了只知道喝酒，沒有找人曖昧調(diào)情的動作，看起來是個很少來這種地方的新手，可能很緊張，而且心里有什么心事，所以一直在喝酒掩飾心緒波動。

    這種alpha看著生人勿近，但實際上應(yīng)該很好拿下，更何況他點的酒個個都不便宜，想必一定是個出手大方的主顧！

    “滾。”alpha眼皮都沒抬一下，更沒有請他喝一杯的意思。

    男妓并沒有因為這小小的挫折而退縮，他很早就在這一行干了，形形色色的客人都見過，這種豎起身上的刺防備別人的客人只要耐心疏導(dǎo)，就能讓他們漸漸放下心里的甲胄，安安心心把錢掏出來。

    “別緊張嘛哥哥，”男妓貼得更近了，“哥哥你一直在這里喝悶酒，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樣子，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說說哦。”

    墨衷掃了他一眼，他的眼神銳利清亮，看起來完全不像喝醉了的樣子，但聲音又是醉酒的人的含糊語調(diào)：“我說了，滾。”

    omega被那個眼神刺了一下，但還是沒有放棄：“哥哥，我都來了，真的不想請我喝一杯么。”

    “喝一杯”是這里酒吧的暗語，只要對方順?biāo)浦壅埬屑撕攘藮|西，就等于默認(rèn)了可以坐下來談?wù)剝r格和過夜的事情。

    但alpha并沒有接他的茬，直到男妓快要等的失去耐心，alpha才低聲說了句什么。

    “你說什么呀。”omega湊近了，想聽清楚他到底在說什么。

    突然，黑發(fā)黑眸的alpha暴起，直接掐著男妓的脖子把他摜在了吧臺上！

    這個alpha像個練家子，他的力道絕對不容小覷，而且沒有半分放水的意思，男妓驚恐且無力地抓撓alpha掐著他脖子的手，卻毫無用處，他甚至疑心自己聽見了頸骨咔嚓的聲音！

    “我說，”alpha低下頭來，嘴里滿是濃烈的混著柑橘苦味的特調(diào)阿馬羅氣味：“你們omega，都是這種只要給夠錢，做什么都可以的貨色嗎。”

    他的眼神像是兇狠的狼類，惡狠狠盯著被他掐翻了的omega，像是真的打算在他的身上咬下一塊血rou來！

    但那份狠厲轉(zhuǎn)瞬即逝，alpha像是不感興趣似的，興致缺缺地松開了他，重新坐回了位置，變成了那個喝悶酒的話少年輕人。

    有酒場保安已經(jīng)注意到了這里的sao動，遠(yuǎn)遠(yuǎn)看了過來。能獲得資格在酒場賣yin的omega基本是都是受這里的秩序保護(hù)的，保安會幫男妓處理掉難纏的無法交流的發(fā)酒瘋的客人，避免他們行事沖動，危害場子的安全。

    omega打了個手勢，示意沒什么事，一邊瘋狂嗆咳著給自己揉被掐出幾條紅腫印記的脖子。

    剛剛這個alpha可能是真的存了把他活活掐死的心，絲毫沒有收力！如果不是他主動收手，自己可能真的會被折斷頸骨。

    “快滾。”alpha不再看他，“你們這種有錢什么都能做的omega，我打心里覺得惡心。”

    男妓也不是會任人捏扁搓圓的軟包子，他的體貼柔順都是對著能掏錢的客人的，如果真的一點脾氣都沒有，早就在這里給人使絆子磋磨死了！

    “你裝什么清高。”男妓微微退后一點，保持安全距離，挑著眉毛嘲諷：“你自己不懂這是個什么地方？嫌男妓惡心，你還坐在這里喝了大半夜的酒？”

    這一類地下酒場都有形形色色的潛規(guī)則，其中就包括售賣違禁品和受保護(hù)的賣yin。絕大部分來玩的客人都有幾分召妓的心思，剩下極少數(shù)真的沒興趣的，最多揮揮手讓人走開，絕不至于出手傷人和不留情面地辱罵。

    “朝三暮四，到處沾花惹草，一條喂不熟的貓……”墨衷還在喃喃自語，他已經(jīng)幾乎是完全醉了，開始說起了胡話：“有了錢就可以……為了錢就……”

    omega冷笑：“為了錢當(dāng)然可以賣，你是哪里來的不食煙火的大老爺，跑到這上不得臺面的地下酒吧來找男妓嘲笑，展現(xiàn)你高尚的道德和優(yōu)越感？”

    他嘩啦一下把自己的腿架到了椅子上，卷起褲腿，那只寬松的褲腿下儼然是一條仿生金屬造物的大腿！

    “我的腿在小時候就在交通事故里被軋斷了，肇事者賠了很少的錢，只夠保住我的命，不可能給我做康復(fù)治療，所以我不得不截肢。”omega冷冷地說，“我在輪椅上長大，沒有任何正常的工作愿意要我，我只能搖著輪椅在黑工廠的流水線上做工，我與他們做同樣的工作，時薪卻只有健全人的四分之一，僅僅只夠買每天維生的食物，但這是我當(dāng)時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

    “直到有一天，有個流水線上的同事問我愿不愿意再打一份工。他是個拉皮條的，把我介紹給了有慕殘癖的客人。這是我自愿的，我完全無法拒絕那筆錢，那是我工作三個月才能賺到的數(shù)額——從此往后，我就走上了這條道路。”

    “墮落嗎，大老爺？”omega逼視著alpha的眼睛。三分鐘前他還被這個alpha按在桌上，像塊案板上無力的魚rou，現(xiàn)在他的眼神里居然有幾分傲氣，為他的行當(dāng)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倨傲。

    “就是靠干這個，我賺到了以前不可能賺到的錢，攢夠了錢后，我給自己安上了一雙假肢，我終于可以擺脫輪椅，像個健全人一樣站起來了！”暗紅色頭發(fā)的omega拍著自己的大腿：“你說錢不好嗎，有錢的話，我可以繼續(xù)支付這雙假肢每個月高昂的保養(yǎng)費，讓我能正常行走。沒有錢，我只有守著自己無用的清白，等工廠連買食物的錢都不愿意給我，坐在輪椅上活活餓死！”

    “那如果你的身體健康，”墨衷注視著杯中澄金的酒液，輕聲說：“你還會為了錢什么都干么。”

    “那誰說的清楚呢。”omega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膀：“我從不假設(sh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無法站立的我靠辛苦做工也能吃上飯，但我為了錢賣yin，是因為我認(rèn)為我站起來這件事比任何東西都重要。如果我是個健全的人，我也可能因為其他幾乎不可能達(dá)成的目標(biāo)去賣yin，或去做任何事情。”

    他啪嗒一聲甩開了打火機，點燃了一根香煙，眼神悠長地望向遠(yuǎn)處。仔細(xì)看的話他已經(jīng)不年輕了，雖然看不出具體年齡，但是omega的眼角已經(jīng)有了細(xì)細(xì)的紋路，他把頭發(fā)染成只有叛逆的年輕人才會染的暗紅色，是為了讓嫖客能從他的發(fā)色上以為他還十分年輕，多出一些價錢。

    誰會在昏暗的酒場燈光下仔細(xì)看一個男妓的臉呢。

    年輕人一言不發(fā)，掏出了身上的錢夾，啪地一聲將一疊鈔票摔在了男妓的身上！

    “拿著錢滾。”他厭惡地起身：“我是真的討厭你們這些不折手段的omega。”

    墨衷喝得大醉，這對以前的他幾乎是難以想象的事。他難受地揉著額角，恍惚之間，感覺林酒眠想要的那顆星星就飄蕩在眼前，又像是隔著很遠(yuǎn)很遠(yuǎn)，在連光都要走上數(shù)十年的域外。

    星星就那么重要嗎。他搖搖晃晃地背起包，路過艱難蹲在地上撿一地鈔票的男妓，穿過烏煙瘴氣的酒吧往外走去。

    和林酒眠在一起的日子就像個被魘住的夢境，他一向知道林酒眠的性情，脾氣，為人，行事作風(fēng)，他愛財如命和攢錢數(shù)星星，為了一個虛幻的公民身份而做美夢的樣子，他也全都看在眼里。

    而他也放任自己沉溺在這場夢境里，與林酒眠廝混。

    現(xiàn)在，是該從夢里醒來的時候了。

    Alpha占有自己的omega，自古以來就是靠更鐵血強硬的東西，而不是那層虛偽的，無用的溫情面紗。

    墨衷磨了磨牙，在室外寒冷的空氣中，露出一個血腥又果決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