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如果喜歡錢,就來喜歡我吧 / 只是林酒眠不要他的錢
“咕嚕……” “咕嚕咕嚕……” “嘩啦!!!” 墨衷單手托住林酒眠的腋下,將他的頭部托舉出水面,踩著水在冰冷的江水里側泳。 三號口往外是個已經廢棄的人工觀景湖,墨衷的車從加速倉門中脫出,沖出高架軌道,以極高的速度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進了不遠處的湖水中! 汽車在水面上彈跳幾下,沖起巨大的水花,然后一頭扎進了水中,斜斜插入湖底的淤泥里。 墨衷對長平區一帶的地理環境十分熟悉,三號門外的廢棄人工湖人煙稀少,湖底長時間沒有清淤,湖中心水深不到四米。車輛沖入水中可以最大程度上卸去高動能,湖底淤泥可以使車輛軟著陸,而不算夸張的水深可以讓他保證能在較糟糕的狀況下帶著林酒眠順利逃生。綜合來看,這是最安全的處理方式。 墨衷把昏迷中的林酒眠拖到岸上草叢中平放,他應當是在汽車砸向水面的瞬間被震昏了過去。汽車攜帶巨大動能從高處沖上水面,水面來不及形變,和砸上一塊堅硬的水泥地差不多。墨衷一邊留意周遭動靜,一邊膝蓋頂在林酒眠的胸口按壓,一只手握住他的下巴,低頭吻住omega的嘴唇,向里吹氣。 林酒眠的心跳脈搏都緩慢但正常地跳動,現在只是因為在較虛弱的條件下受到巨大沖擊和嗆水而導致昏迷。墨衷不是很擔心他的情況,只是現在得盡快讓他在下一波追兵到來前醒過來,然后撤離這里。 昏迷中的omega烏發浸透了水,貼在臉頰上。玉脂般白皙的臉頰上無一絲血絲,嘴唇也因為寒冷帶著些許烏青。林酒眠漂亮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仿佛還沉浸在剛剛飛車的驚嚇里。 這樣的樣子無疑是非常脆弱,容易激起alpha保護欲的。墨衷把給林酒眠壓水的手收回,omega偏過頭去,發出一陣痛苦的嗆咳,嘔出幾口清透的江水。墨衷把人翻過來,趴在自己膝蓋上,慢慢順他的背。 墨衷冷冷地看著omega散亂烏發和外套領子之間裸露出來的皮膚,上面有大片曖昧的咬痕。新鮮的紅色印記一路沒進外套里,那外套帶著某奢侈品價值不菲的標簽,對身形瘦削的林酒眠來說過于寬大了,又浸透了水,松松垮垮地罩在他的身軀上。 “咳——咳咳!!!” 林酒眠晃了晃頭,終于清醒過來。 他的頭很暈,肺部火辣辣的疼,有些呼吸困難,嘴里全是江水的腥味。林酒眠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難受地掙扎了兩下,從殺手的膝蓋上滾了下去,啪嘰一下摔在草叢里。 “嗯……墨……墨衷……”林酒眠躺在地上揉著頭,終于認出來眼前的人:“咳咳……我在哪?” 墨衷面無表情地起身:“車報廢在湖里了,目前還沒有追兵趕到。跟我來。” “咳咳——等等……等等我!”林酒眠手軟腳軟地從地上爬起來追在人身后,夜風吹過冷得他陣陣哆嗦,“我們去哪?” “去找交通工具。”墨衷頭也不回。 “哦哦。”林酒眠拉了拉衣服,吸飽了水的外套又重又濕,雙腿間也開始疼得打抖。肺部殘留的積水讓林酒眠咳得難受,墨衷又一個勁地往前走。林酒眠又急又氣:“咳……你等等我!這里是……咳咳,這里是河東那一帶吧?” “河東往北郊方向三十里左右。”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離……離梅子街有四百多里了?”林酒眠一驚:“那我們……咳咳……得趕緊回去,你知道這附近哪里有無監管的停車場嗎?等等,你的手怎么了!墨衷!” 墨衷的左手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垂在身側,看起來非常別扭。 “沒什么。”墨衷掃了一眼,別過臉。 林酒眠全身毛都要炸開來了:“是不是車子碰撞的那下你抱住我然后撞傷的!讓我看看……咳咳……你別走那么快!你的手需要處理一下!” “沒什么。”墨衷停下了,垂著眼睛,在濃厚夜色里看不清表情:“是我心甘情愿的。” “什么什么?”林酒眠在夜風里冷得發抖,他把人推到附近的石墩上坐下,從墨衷口袋里摸了彈簧刀,要把他的衣袖劃開,看看傷口:“什么叫沒什么?你不痛嗎!” 墨衷完好的右手反手扣住了林酒眠拿刀比著他傷口的手,他的眼珠被破開云層的月光照射得透亮,像是上好的墨玉,倒映著半蹲在他身前,攏著一身薄薄外套瑟瑟發抖的omega。 “我不在乎這些。”墨衷緩緩地,堅定地握緊手心里的那只手:“如果我做了什么事,或是受到什么傷害……那是因為我愿意和你站在一起。我無意向你索求什么,我只有一個請求……” “不要辜負我,可以嗎。” 湖面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了淺淺霧氣,夜空中星光閃閃,月光浩瀚,全都灑在草叢和霧氣上,像是一層流動著的水銀。 墨衷的血在面前人長久的沉默里一點點地冷下去。他突然痛恨起自己的笨嘴拙舌,詞不達意。左手手骨傳來的疼痛灼燒著神經,這并不使他痛苦,反而使他足夠警醒。他無法確認這是否是最好的時機,但他可以確認,如果再不采取行動,林酒眠可能就會握住別人的手…… 這個目光短淺,急功近利的omega……他會毫不猶豫地踢掉他眼里沒用的人和事物,養在家里的那個病秧子是唯一的例外。林酒眠可能不愛任何人,他只愛自己,或者說愛錢勝過愛自己。長久地待在這個有些無趣的殺手身邊只是因為這個人足夠忠誠和便利,床上床下都是可靠的好伙伴。墨衷很早就認識到這一點,他也仔細考慮過自己是否適合這種荒唐的關系。 他離下定決心結束這段荒唐關系最近的一次,大概是認識林酒眠一年左右的時候。他收起了那枚被無意中拒絕了的戒指,想找他認真談談。當時穿著睡衣的omega正靠在他沙發上裹著毛毯吃糖,一雙赤裸的腳從毛毯下伸出來一晃一晃,臉頰被一大口糖果撐得鼓鼓囊囊,映著壁爐的火光,整個人看起來像只烤火的幼貓。林酒眠聽見墨衷喊他,撐著臉沖他微微一笑,露出詢問的表情。 然后墨衷低頭吻了他,嘗到了桃子果汁軟糖的甜味。omega的唇舌甘甜軟滑,吃糖吃醉了的殺手再也沒有提過認真談談的事。當時他在暗網上的排名已經非常靠前,難度系數極底的一單價格也逼近七位數,錢對他來說不過是個數字。 養個傻乎乎的拜金omega也不是什么難事。墨衷隔著毛毯抱住林酒眠親吻,心想,如果喜歡錢,就來喜歡我吧。 只是林酒眠不要他的錢。 林酒眠在充滿了叮叮當當噪音的工坊里,一臉迷惑地接過來墨衷的銀行卡。 這時候他的工坊才剛剛組建起來,很多設備未完善,仍需不斷調試,加上林羽剛住進家里,忙得他一天只能睡三個小時,恨不得直接睡在機床底下,都沒空去一墻之隔的床上。 墨衷一周多沒見他,實在按捺不住,見了忙得一身臟污的omega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怕顯得自己魯莽又輕薄,想了半天直接把銀行卡往林酒眠的手里塞。 Alpha把錢給omega管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一個聲音在他的心里說道。另一個聲音哐哐地敲他腦袋,罵他笨蛋,哪個omega好沒名沒分地拿alpha錢的呀!還有一個聲音委委屈屈的,說名分不是沒給,是他自己不要的! 墨衷腦子里亂哄哄的,林酒眠脫了手套,大大方方接過卡片,還放燈光下看了眼:“多少錢呀!” “一百萬。”墨衷臉上燒起來,這筆錢不多,但他來的時候還存了別的心思——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如果一開始就全掏給林酒眠了,這人說不定就卷了錢跑得無影無蹤。只有循序漸進,慢慢暗示自己還有更多,才能用金條把財迷貓一點點釣進自己窩里…… “那好厲害啊!”林酒眠高高興興地把銀行卡塞還給他:“我攢下了一點錢,夠我在這里搭個小工坊了,雖然儀器還不全但過幾天能滿足幾個關鍵步驟的投產工序,你要不要參觀下……哎小心腳下纜線!” “我是想說……”墨衷看著興高采烈的omega,林酒眠的護目鏡被推到頭頂,帶起額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有幾分少年氣:“你別干小偷小摸的事情了,你又干什么來的錢?搭工坊的設備都不便宜,你還記得你上次騙水行老板的錢,被他的打手到處追,最后躲進冰庫里差點凍死的事情嗎。” 林酒眠被氣得摘了護目鏡拿在手里敲他:“那又怎么了?我不是成功逃出來了么!我憑本事騙來的錢那就是我的,我想開工坊開工坊,想養小孩養小孩,看不慣就出去!” 墨衷氣得肝疼,忍不住說他。躲冰庫那事是林酒眠躲打手誤打誤撞被關進了封閉式制冷冷庫出不來,在一堆凍魚里徒手拆了制冷機鑿穿墻壁跑出來的,出來后裹著不知道哪里摸來的棉衣敲他窗戶。墨衷警覺性好,半夜聽見聲響拉開天窗,摔進來的omega眉梢上都是凍出來冰花,臉色慘白發青不像活人。最后墨衷用溫水給人搓手腳喂藥捂懷里暖了半夜,從失溫癥中緩過來的林酒眠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小黑你猜我這次賺了多少!” 也是因為這個,墨衷才決定拿錢釣林酒眠。林酒眠搞了半天才明白,墨衷給他看銀行卡不是像他一樣炫耀自己賺了多少,而是要給他生活費。這么大一筆錢林酒眠卻很有不食嗟來之食的意思,他說人要靠自己的雙手勤勞致富,比如小黑你殺人放火辦事拿錢,我勤勤懇懇賺一筆是一筆…… 墨衷差點氣得把卡摔在他臉上。林酒眠滑溜得和條泥鰍似的,他心里門清,既然已經和墨衷有了rou體上的往來,再拿他數額不小的錢,八成要喪失性緣關系上的主動權。權力的邊界不受控后,會漸漸滲透進他的日常生活中,往后手腳都被束縛,哪有現在自在。 這點錢買他的自由實在太少。兩個各自心懷鬼胎的人互相推拒一番,充分交換意見,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