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清醒、道歉與告白(劇情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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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楚遠安處理完所有公務回到家,陪小安吃飯、逛街,玩夠了哄她入睡,反手關上她房門那一刻,素來沉靜的臉上這才露出了點疲憊神色。 他倚在桌邊倒了點酒抿了,單手解開襯衣紐扣,面色沉凝地盯著虛空某處,陷入沉思。 國內風起云涌。塞里新任某市執政官,言談間顯露出總統的意思,還是希望他回去。 總統言辭萬分陳懇,好像整個世界都離不開他,天下人民都等著他來拯救似的——但楚遠安很清楚,實際上總統在意的不過是他楚家嫡長子的身份。他需要家族勢力來鞏固自己的權力,僅此而已。 所以楚遠安拒絕了。 京城是光怪陸離的魔窟。權力和信念是黑白兩極,每個人都在黑白之間反復拉扯,直至慢慢被侵蝕,慢慢變成失去理智的野獸,最終粉身碎骨、跌入深淵。 每個人都不例外。比如總統,當初他辭職時總統還能言笑晏晏,如今通過塞里遞話,言語間總統已然再無風度,楚遠安甚至能透過那些文字,看到他大選將近,被政敵步步相逼,整個人歇斯底里的模樣。 但即使如此,楚遠安也沒有任何嘲笑的意味。他看到那樣的總統,仿佛就看到了京城里無數野獸互相撕咬的慘狀,那些野獸帶著原始的丑陋的欲望互相廝殺,其中一只野獸長著楚家爺爺的臉,另一只是他父親,再一只是總統,還有一只……或許就是楚遠安自己。 楚遠安端著酒杯,在M國寂靜的、華麗的落地窗前,沉默地自我審視。 不同尋常的身份,使他自小就有自我審視的能力。但這種能力成為習慣,甚至成為每日的日常,是在陳辭再次回到他身邊之后。 這段時間里,陳辭被催眠進行治療,而陳辭的傷痕,其實都源于他對陳辭的辜負。 所以根據醫生的建議,楚遠安開始重新自我審視。他必須得親自一點點回憶自己的人生,一點點懺悔,一個個地拔出曾經他親手扎進陳辭身體里的毒刺。 被催眠的陳辭對此一無所知,他每日都十分快樂,正如當年一無所知的楚遠安。 所有的痛苦都加諸于楚遠安身上,那些打在陳辭身上的鞭子,對陳辭而言是快樂,但對楚遠安而言,卻是真正的懲罰和訓誡。 他一日不悔過,陳辭一日不得醒來。 加諸于愛人身上的痛苦,比傷害他本人,痛上千倍百倍。 而他的過錯,他的辜負—— 楚遠安閉上眼睛,從頭開始,想起幼時母親當著他的面跳樓的場景。 那時巨大的痛恨刺痛他的神經,他從此帶著仇恨生活,他被保護、被流放著離開京城,但他一直都想回來復仇。 復仇的信念支撐著他生活,他一路回到京城,卻沒有如愿瀟灑復仇然后離去,而是不知不覺中被異化成了權力的奴隸,和其他人一樣陷入了黑白兩極的拉扯之中,并且,在仇恨的蒙蔽下忽視了其他的一切,比如陳辭。 因此仇恨是他的第一項罪名。而除了仇恨,他太過傲慢。他犯了人性之中最惡劣而根深蒂固的七宗罪,自恃擁有強大的理智和意志,放任自己深陷其中,卻不知道他早已和野獸沒什么兩樣。 但他終究沒有粉身碎骨,陳辭的死亡和離開,驟然將他驚醒。這股力量甚至強過了權力欲望,強過了本能,強過了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理智和意志,如夏日的冰凌一般,直直插入他的心臟。 這股力量是什么呢?也許,如果他有這個資格的話,他想稱其為愛吧。他愛陳辭,陳辭當年愛慕的眼神,那樣充滿理想和活力的年輕靈魂,像神明一樣征服了他。只是他rou眼凡胎,沉溺于孽海之中,未能及時清醒。 在這場主奴的游戲里,陳辭跪在他腳下,但實際上是陳辭將他征服。 擁有陳辭的那段日子里,他一直保有極為強大的自控力。比起他的執政才華,也許這種自持的心性才是更為珍貴和必要的,果然,最終他在無數政壇新星中脫穎而出。 但外人卻并不知道,這種掌控力并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他也并不是生而如此強大。 他顯得如此冷靜自持,當然有他自己的理智的緣故,但更多的,還因為有陳辭在他身邊。 在那些壓抑晦暗的日子里,他將所有欲望、所有不可控、所有野獸本能,都傾瀉在了陳辭身上。 失去陳辭的那段時間他幾欲癲狂。所有人都覺得他不正常了,連總統都擔憂問他什么時候能恢復他原本的樣子。但實際上那樣的癲狂才是他“原本的樣子”——和別人一樣,哪怕擁有再強大的意志,最終依舊在權力的腐蝕下化為野獸的樣子。 那原本才是他的宿命,和其余所有人一樣的宿命。 他本該和別人一樣,成為那樣的野獸。 是陳辭拯救了他。當年初遇時的一個笑容帶給他一線生機,可是……他卻回報給陳辭鞭子和血,把陳辭折磨成如今的模樣。 太可悲了……他怎會愚蠢至此? 楚遠安驟然感到痛苦。他甚至不想讓陳辭醒過來了——陳辭醒過來,他該怎么面對他? 他無顏面對他。 但陳辭擁有清醒的權力。他枉顧陳辭的意志把他催眠,本身就是對陳辭的又一次無禮侵犯了。 楚遠安默默地拿出一根煙點上。他素來不愛抽煙,一旦抽煙,必然意味著他遭受著極大的痛苦而無法宣泄。 身邊的助理楊鶴跟隨他時日尚短,不知就里,還殷勤地給他拿來煙灰缸,沖他討好地眨眨眼。 楚遠安連說“滾”的力氣都沒有,只閉著眼睛不看他。 但是,沒想到陳辭還記得他這個習慣。 他等了好半天楚遠安都不進來臨幸他,心中幽怨,大著膽子就打開了門,正好看到楚遠安抽煙的側影。 陳辭睜大了眼睛,小聲喊了一句:“主人……不要抽煙呀,來抽我嘛……” 楚遠安驟然回頭,看到陳辭跪在門后,探出個腦袋,滿臉都寫著欲求不滿。 那一瞬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倒是陳辭怕他發怒,飛快關上門躲到床上去了。 剩下楚遠安雕塑一般在原地半晌,才慢慢捻了煙頭,起身走了進去。 陳辭壞了規矩,居然敢自己打開門,后知后覺地害怕,躲在被子里不敢出來。即使是聽到楚遠安走進來了,也躲著裝鴕鳥,順便支起耳朵,小心翼翼地聽楚遠安的反應。 要是楚遠安真的特別生氣,那還是乖乖滾出去受罰吧,他不想主人不高興。 但楚遠安一直沒動,好半晌,才坐過來,卻是連被子一起把他抱在了懷里。 陳辭驚呆了:“主人?” 楚遠安不回答,只是牢牢地把他抱在懷里。 他的懷抱好舒服,陳辭乖乖窩著,懶洋洋都要睡著了,忽然聽到楚遠安說:“對不起?!?/br> 陳辭一下子嚇清醒了。 楚遠安又問他:“你想不想醒過來?可以醒過來了?!?/br> 陳辭神色有點茫然,楚遠安定定看著他,把他抱在懷里,一點一點給他講故事。 “你叫陳辭,我叫楚遠安。一切從我們的相遇開始……” “……你以為我們那場相遇是英雄救美,實際上我很慚愧,我并不是英雄。我和那個欺負你的惡心權貴一樣,救你只是為了占有你,蹂躪你,折磨你,實際上我也是這么做的……我和他們,一丘之貉,你卻愛上我?!?/br> “后來我把你囚禁在身邊。我逼你生下孩子,逼你做我的妾室。陳辭……我太可笑了?!?/br> “……總之,我不求你原諒,只求你聽我道歉。” “對不起。” 他一點一點把這些年所有事情講了,陳辭的神情也從茫然變得恍然,最后終于恢復了他平常的那種冷靜。 楚遠安望著他那種冷靜的眼神,深吸口氣。 “你實際上救贖了我,不是你,我已經死了千回百回。楚遠安無以為報,”他把陳辭的手按上自己胸口,“這一輩子,無論你原不原諒,楚遠安的命都是你的,為你當牛做馬,死不足惜?!?/br> 他對著陳辭跪了下來,抬頭專注地凝視他。 陳辭則不吭聲,盯著他看了會兒,好像把大腦理順了,才把被按在楚遠安胸口的手慢慢抽了出來。 那一刻楚遠安的心都涼了。 他看到陳辭抬手,還以為陳辭要扇他一巴掌。 楚遠安神色不變也不躲,但陳辭最后只輕輕地摸了下他的臉頰。 “唔……楚遠安?”陳辭輕聲說,“我感覺你還有些話漏了沒說?!?/br> “比如,當年……你其實也是愛我的,是不是?” 他捧起楚遠安臉頰,逼迫楚遠安直視他,自己聲音卻有些顫抖,“如果你不愛我,為什么非要我給你生孩子?為什么非要囚禁我也不要我離開?為什么每次zuoai都想看我哭?” “你想看我對你示弱,對你撒嬌,對你敞開全部,”陳辭湊近問,“是不是?” 楚遠安咬緊牙關:“陳辭……” 陳辭豎起手指抵在他唇上,霸道問:“你只要回答我,是還是不是?” 楚遠安深吸口氣:“……是?!?/br> “我喜歡你依賴我。我需要你依賴我。你一哭我就發瘋。你撒撒嬌,我就想抱你,想親吻你,想把你拴在我身上,永遠不離開?!?/br> “我……不許你離開我,哪怕折磨你,傷害你,我要你死也死在我身邊?!背h安閉上眼睛,“對不起,我自私透頂。” 陳辭望著他,深深呼吸,忽然說:“有槍嗎?” 楚遠安打開床頭柜的指紋鎖,掏出一把槍來,遞給他。 陳辭不太熟練地上膛,上子彈,然后把槍口抵住了楚遠安眉心。 楚遠安睫毛顫了顫,卻沒動。 陳辭又道:“手?!?/br> 楚遠安不知何意,但還是把手伸給他。 陳辭就把槍拍在他手心,笑著、顫抖著聲音問:“如果我要你自殺呢?” 楚遠安沉默地把槍口抵住自己太陽xue,陳辭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按下了扳機。 扳機輕輕噠的一聲——沒有子彈。 陳辭雖然早知如此,看到他這么果決,臉色還是變了。他蒼白著臉半天沒說出話來,對著楚遠安顫抖著攤開手,手心是他根本就沒放進去的子彈。 楚遠安愕然地看著他。他素來敏銳,這種時候心神全被牽制,居然沒有發現陳辭的小把戲。 “你,”楚遠安試探著問,“你不要我死?” 陳辭含淚看他,不說話。 楚遠安還跪在他面前,仰頭道:“我真的愿意為你做任何事情。我已經拒絕了總統,也再不回楚家。我準備改姓陳,好不好?你想對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想打我,想罵我,想把當年我對你做的都做一遍,十倍百倍要我承受,都可以?!?/br> 陳辭道:“你想得美!” 楚遠安想了一下,居然掌不住笑了:“我還沒被人上過。也許你想試試我的滋味?” “我打過你那么多次,你還沒打過我呢……想打回來嗎?” “想看我跪你嗎?嗯?想聽我叫你主人?” “主人,主人……陳辭,我的主人……” “或者你只是想折磨我至死?可以的,沒關系。我教你,你可以讓我脫光衣服,打得我滿身傷口,然后撒上鹽水,再把我用鐵鏈拴在外面?,F在這個溫度,過一晚上我就廢了,然后你再guntang的水把我澆醒……” 陳辭氣得真的給了他一巴掌:“楚遠安!你混蛋!” 啪的一聲聲音清脆,楚遠安臉頰上浮現一點紅痕,不過陳辭身體不行力氣太小,紅痕一下子就消下去了。 楚遠安就重新把他的手拿起來覆在自己臉上:“舒不舒服?手疼不疼?要不我自己來?” 他真的抬起了手,陳辭一下子就繃不住了,猛地撲進他懷里:“楚遠安!” “你的命是我的!臉是我的,全身都是我的!你怎么敢打!你打一個試試看!” 楚遠安這才放下手。他低頭看陳辭,陳辭哭得滿臉都是眼淚,還深深呼吸,力圖語氣冷靜: “是,我以前很愛你。我沒被愛過,我承認我很缺愛……所以你給的一點點施舍,我都能當做是愛我,飛蛾撲火?!?/br> “在你身邊那么多年,我早被馴化,我從痛楚中自己尋找快樂,身體越痛苦,我越快樂。” “你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我個性如此。即使沒有你,我也會這樣?!?/br> “你看我在外面光鮮亮麗嗎?他們都喜歡我,說我完美,說我優秀,說我強大。但那是因為,我把所有的不完美,不優秀,所有的懦弱,都放在你身邊了?!?/br> “楚遠安……雖然你一直都沒意識到,但你是我的避風港。我恨你的無情冷漠,恨你的虐待,但我也……貪戀你身邊的一切。在你身邊,我安心地當一個奴隸,我感覺到你對我的些微在意,我足夠清醒,我知道你不可能全身心地愛我,甚至我不配你說愛……但只要有一點點的在意,一點點……我就心滿意足了?!?/br> 陳辭眼眶紅了,楚遠安心痛如絞,驟然握緊他手腕,用力地抱緊他:“你當然值得被愛。你值得被任何人愛,你值得被捧在手心。陳辭……我的陳辭……你是珍寶,你怎么會不配被愛呢?” 陳辭埋頭在他懷里不吭聲,楚遠安用力抱緊他親吻他,那一個個吻仿佛把陳辭燙傷了,他全身顫抖著往楚遠安懷里縮,楚遠安耐心地親吻他,從雙唇到臉頰,從臉頰到眼睛,再一路往下,親吻他的鎖骨、胸口、腰肢、腳尖…… 前些天胡鬧的時候楚遠安也這樣吻過他。但畢竟那時候陳辭沒有清醒。這還是他第一次這么清晰地感受到那種力量,那種被視若珍寶的感覺,像熱水漫過他全身,舒服極了。 陳辭全身都沒力氣,整個人賴在楚遠安懷里不下來,就這樣被他一下下親透,全身被親過的地方一片緋紅,美得汁水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