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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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莫名其妙睡著了,再醒的時候,房里干得受不了,空調吹久了,果盤里裝的西瓜皮都蔫了,他睡得迷迷糊糊,渾身乏力。 動一下才發現季正則睡在身后,貼著他后背,左手臂箍著他的腰。他皺皺眉,身上別別扭扭地,有什么不對勁,果然撩開被子一看,季正則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摸進他褲襠里,插在他兩腿之間。 額上青筋亂跳,他差點一腳把這個色膽包天的混蛋踹下去,正好手機鬧鈴響起來了,是他平時準備晚飯的鈴,快六點了。 糟了,他一把推開季正則,坐起來,拿起手機一看,二十幾通未接來電,微信里也全是吳醞他們發的消息。睡過頭,把下午約了和他們幾個打球的事全給忘了,他拿著手機有些納悶,完全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調靜音了。 季正則也跟著悠悠轉醒,眼睛還沒全睜開,笑著抱住方杳安的腰,頭在衣服上摩挲幾下,剛醒來的聲音有些暗啞,“小安,你醒了啊。” 方杳安指著他的頭戳了幾下,“趕緊起來。”又自顧自地下了床,站在窗前,給吳醞回撥了一個電話。 吳醞正在吃飯,半天才接起來,“你還知道打電話啊?從兩點半等到回家吃飯!你真是我祖宗。” 方杳安撓著后腦勺,有些窘迫的歉意,“嘖,睡過頭了。”又說,“哪天再約一次吧,請你們擼串啊。” 吳醞估計吃了幾顆花生米,嚼得蹦脆,很大氣地回他,“不用,你沒來我們照樣打啊,又沒耽誤什么。”他把筷子放下來了,“不過,放這么久假還沒出來玩過呢?這幾天不行,我得去我媽那一趟,等我回來,約一波啊。” 季正則也跟著起床了,跟在他后面,他格外喜歡從身后把方杳安圈住,頭靠在他肩上,問,“誰啊?” 方杳安嚇了一跳,忙把手機舉遠了一些,皺著眉無聲地警告他,季正則抓住機會,壓著他狠狠吻了一通。方杳安嘴巴都快被嘬腫了,舌頭被他吸進嘴里胡攪蠻纏,半天伸不回來,張著嘴咿咿呀呀地喘,推了好長一會才把人推開。 扭過頭努力穩了穩呼吸,聽見吳醞在那邊叫喚,“喂喂喂,人呢?沒信號了?”急忙湊過去答了幾句,掛電話的時候,吳醞拿起杯子,正在和他爸說,“誒誒,老吳同志,再來一杯嘛。” 他把跟在身后的季正則揮開,想趕緊出去做晚飯,剛走到門口,才想起來,今天輪到他爸做飯了。打開門看見方晏晏坐在木馬上搖來搖去,嘴巴一刻不停嚼薯片,一心多用,看電視都不安生。 “方晏晏,就要吃晚飯了,又吃什么零食?”方晏晏邊把薯片送進嘴里,邊搖頭晃腦地裝糊涂,“我聽不見,我聽不見。” 季正則坐到木馬旁邊的沙發上,“晏晏喜歡吃什么呀?” 方晏晏兩眼放光,正準備把心里早就碼好的清單告訴季正則,就被方杳安打斷,“季正則,我警告你啊,別給她買東西!還有方晏晏,你就這么吃吧,你那兩顆門牙一輩子別想長出來了。” 季正則是個絕無二心的下屬,忙不迭地點頭。方晏晏一下就急了,爬到在沙發上亂蹦亂跳,又哭又嚎,說方杳安是多管閑事的大笨蛋,討厭鬼。 門被人開了,方至清抱著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狗,提著公文包進來了,在屋里環視一圈,看見對峙的兩兄妹,“喲,這又怎么了呀?” 方晏晏開心地嗷了一聲,從沙發上跳下來,連跑帶蹦地沖到她爸面前,嘴巴都咧到耳后去了,雀躍地搶她爸手里的狗,“狗狗,給我給我,我來抱,我來抱。” 方至清跟著女兒一起笑出來,放到她手里,看見起身問好的季正則,樂呵呵地回他,“小則同學又來玩啊,好些天沒見你了,留下來吃飯吧?” 季正則從小到大來他們家串門無數次,小時候是沒概念,大一些了次次來都提點東西,年紀不大,禮數特全,反正方家人看他哪哪都順眼。 季正則露了個靦腆地笑,“那正好,又可以嘗嘗叔叔的手藝了。” 方至清一時有些志得意滿,謙遜地把鼻梁上的眼鏡推上去,問方杳安,“趕著回來,忘買菜了,冰箱里還有菜嗎?” 方至清在文化局工作,文質彬彬的,看起來就是個儒氣的文化人,除了一些文化工作者共同的愛好外,烹飪技藝一流,手工強悍,方杳安就是他一手教出來的。 他們家向來是女人不進廚房,他媽周書柔,高中英語老師兼班主任,脾氣辛辣火爆,性子又直又狠,進廚房相當于在家里投擲一顆原子彈,殺傷力巨大。 沒等他回答,他爸就撩起袖子,自顧自地進廚房了,“誒,等等,爸,狗哪來的?” “你孫叔叔一家人回老家去了,把狗先寄在我們家。”他打開冰箱,“中午吃了排骨啊?晚上吃魚怎么樣?對了,他說把狗盆狗屋什么的,快遞過來了呀,收到沒有?” “沒有,但是,媽大后天就回來了,您做好準備吧。”他媽狗毛過敏,去年樓下邢主任家里養了只薩摩,方晏晏見了眼饞得不行,撒潑打滾,用盡手段也沒成。 方至清撇撇嘴,有些心虛,“就放兩天,她回來前,家里搞個大掃除吧?消消毒。” 方晏晏抱著狗奔過來,吊著她爸脖子親了一口,“爸爸最好了,狗狗叫什么名字啊?” 方至清受了小女兒的吻,喜上眉梢,覺得被妻子發現數落一頓也不算什么了,“叫泡泡,晏晏喜歡嗎?吃晚飯和爸爸去物業問問好不好?我們去拿它的房子和碗。” 季正則站在旁邊,那狗的眼睛濕漉漉的,一直盯著他,朝他吐舌頭,他忍不住去摸摸它頭上的毛,“是只比熊啊,剃了毛好小一團。” 三個人圍著狗討論起來,方杳安其實對這類東西并不感冒,雖然不像他媽一樣,卻也意興闌珊。季正則忽然牽起他的手,他嚇了一跳,使勁要往回縮,結果季正則把他的手放到狗上,若無其事地對他笑,“你摸摸,可愛嗎?” 季正則正大光明地在他爸和方晏晏眼皮底下,牽著他的手在那只狗的背上摸了幾下,他有些做賊心虛,很不自然地把手抽回來,“還,還好吧。” 方晏晏的氣還沒消,“他才不會覺得可愛呢!”她把狗狗的頭朝著季正則,笑得見牙不見眼,“來,泡泡,叫季小則,季小則,汪汪汪。” 方晏晏被她爸叫進去幫忙洗菜,那只比熊在地上亂跑,季正則走到他身后去,聲音壓得低,酥熱的氣音噴在他耳廓,外露的,得逞的笑意,“還是小安最可愛。” 吃完晚飯都八點多了,他把季正則送出門,到了樓下,季正則扭扭捏捏地叫他多送幾步,他一想剛在一起第一天,就順著他點吧。 隱在濃稠的夜色里,他們湊得很近,手牽著手,肩挨著肩,季正則死死地握著他的手。城市燥熱無風的夏夜,不知道是天氣熱,還是心里熱,兩個人交疊的手出了一層層的汗,水津津的握著,很不舒服。 他嘗試著把手抽了兩下,被季正則攥得更緊,他吞了下唾液,安分地把手放在他掌心里。兩個人竟然一路上都沒說話,他是不知道說什么,但是季正則在他面前話是最多的,竟然也一直沒開口。像在互相比賽,別扭地牽著走,梗著脖子,一言不發。 一抬眼就要到季正則家門口了,他正要說,你進去吧,我回家了。 季正則就搶先開口了,“謝謝小安送我回來。”他是真的高興,眼瞳亮有神采,把方杳安兩只手都握在手心里捏著。 方杳安有些不好意思,把頭偏到一邊,“又沒什么。” 季正則扣著他肩膀,把他轉過去,低下頭在他耳邊,指著走過的路,像有什么大發現,“你看,這是從你家到我家的路,我剛才數過了,只有三千多步。” 方杳安剛想啐他一句,你數這個干什么,無不無聊? 季正則放在他肩上的手就滑下去圈住他手腕,難得鄭重,“電視里說,‘如果兩個人之間有一百步,我愿意走九十九步。’”他頓了頓,接著說,“其實呢,我一步都不用你走的,你只要同意讓我走過來,我就可以一個人把所有的路都走完,你只要同意就好。” 季正則的拇指貼在他脈搏上,小小地摩擦,方杳安口干舌燥,臉頰有點燒起來,眼神亂瞟,好久才地局促吐出一句,“不是已經同意了嗎? ” 季正則輕輕笑起來,有些難以遮掩地竊喜,把他圈住,“那我希望,走到你面前的時候,你可以親我一下。” 他極不自然地“嘖”一聲,像十分不耐煩,左右看了看,飛快轉頭在他臉頰旁邊親一下,回過頭就要跑,“我回家了,你進去吧。” 被季正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路燈照得他眼里亮晶晶的,像在夜里發光,“我送你回去吧,你一個人走夜路多不安全啊。” 方杳安不停擰自己的手,要拔出來,“你有病啊,剛把你送回來,又跑一趟。” “我喜歡和你走路嘛。”他樂嘻嘻地笑起來,自顧自牽起他的手。 “趕緊進去啊,你媽在等。” “沒關系,她不在家。” ....... 方杳安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再想起來,覺得像兩個傻子,你送我,我送你,沒完沒了,卻又把頭埋在床單里,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其實不太明白季正則到底喜歡他什么,似乎就很小就開始了,莫名其妙地,像黏在他身上的口香糖,甩也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