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的烈火、凄厲的哭喊、嘲弄的笑聲。

    真是……吵死了。

    還有他曾敬仰的師尊，怎么變成了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而冷漠的毒蛇之眼，又漸漸幻化成了一雙狹長上揚的鳳眸。

    段影闕猛然睜開雙眸，夢中景象讓他驚疑不定。

    四周熟悉的家設，鳳醒木制的桌椅體現出屋主的尊貴。

    段影闕突然記起了屋主的身份，嚇得從床榻上滾了下來。

    這是師尊……不，是蘇牧那個狗賊的臥房。

    心中又恨又懼。

    懼的是他剛剛竟然睡在蘇牧的臥榻之上，一旦被那個素來潔癖的人知道，一定又會狠狠地懲戒自己。

    恨的是那蘇牧如此欺他如他，他卻反抗不得。

    加之牽動了身上的傷口，本以為會被劇痛貫穿神髓，沒想到并沒有那么痛苦。

    段影闕坐在地上陷入怔忡，琥珀瞳里血色半褪，顯現出幾分迷茫的神色。

    撩起衣擺查看腹部的劍傷，傷痕淡了許多，鼻端隱隱嗅到地蓯膏的香味。

    仙品靈藥地蓯膏？

    那個偽君子怎么會給自己用？

    應龍血玉被搶去之后，他于蘇牧的最后一絲價值怕不過是一個好使喚的奴仆罷了。

    可是他沒記錯的話，素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蘇牧昨天將他抱了回來。

    段影闕強壓下心底的種種猜測，腹中饑感奪去了他的心神。　自被打落崖后重生，段影闕已經有七天滴水未進。

    修煉之人可以辟谷，但段影闕無法修煉，沒有鍛身，凌波宗門又不會浪費寶貴的靈丹仙藥在他身上，仍然需要像普通人一眼進食果腹。

    好在凌波宗有一些尚未鍛身的低階外門弟子，他這一個被宗主親收座下的弟子，便常與那些人一起進食。

    另外，他不想在蘇牧的臥房里呆上太久。

    沒想到剛一踏出房門，便撞上了最害怕見到的人。

    瞧見來人，段影闕立即垂下了雙頭，修長的手臂垂在身側，唯捏緊的拳心微微顫抖。

    “去哪？”

    仍然是那冷氣四溢的聲音，僅是聽到，段影闕脊背突生寒意，瞬間回想起往日不堪。

    強占血玉，誣陷他勾結魔道，背叛師門，刺了他三十六劍之后，將他逐出師門，擊落崖底。

    一切，都是蘇牧所作所為。

    他低著頭不語，低垂的眸中滿是不甘心的神色。

    蘇牧將他的反應收入眼底，故作不知，冷聲道：

    “啞巴了？”

    段影闕咬咬牙，眸中一絲戾色一閃而過，努力讓自己的聲音看起來沒有異樣。

    “徒兒……七日未曾進食……”

    “噢？”

    蘇牧聲音上挑，明白了段影闕的意有所指，“忘了你無法修煉了。”

    “無法修煉”　四個字一入耳，段影闕瞬間身形繃直。

    他早已見識了蘇牧的本性，外人面前高居云端，與世無爭，私下卻是自私刻薄、陰險狡詐、貪得無厭。

    又擔心自己的恨意被對方察覺，拳頭捏緊又再松開。

    “跟著。”

    那人留下兩個字便兀自轉身。

    段影闕不知道蘇牧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迫于yin威，只好跟上。

    他以為蘇牧想將他帶到它處，吩咐他干活，讓他繼續餓著。

    畢竟之前師尊他也這樣干過。

    他說自己饑腸轆轆的眼神，看起來很有血性。

    而此刻，段影闕饑腸轆轆的瞳仁狠狠地盯住眼前青色的背影，他的血性叫他只想將眼前人千刀萬剮。

    自以為怒視不會被發現，不曾知曉自己以為不共戴天的師尊，在他灼熱的注視下，白袍底下的腿心處，早已泥濘不堪。

    白發妖皇也太犯規了吧。

    蘇牧感嘆原著設定，忍住心底躁動，目不斜視將段影闕帶到了蘭若軒。

    原主表面上淡薄欲望，實際上卻貪圖享受。

    日常會有宗門所轄各地進貢美酒果實，增添雅興，所以特設了一間膳房專享美食。

    段影闕以前也來過這里，但都是伺候蘇牧進食，卻從不曾有資格品嘗一二。

    察覺到蘇牧要帶自己來這里，段影闕黑化了的心出現一絲裂隙。

    不是沒想過師尊會帶他一同進食。

    更多的是害怕……

    他看著蘇牧撩起云青色的袍子端坐主座，儼然往日凌駕眾生的凌波宗主做派。

    桌上時不知道何時擺滿了珍饈。

    難道真要讓他一起進食……

    段影闕憤懣的目光中，還是升出了一絲期待。

    那纖白的手從云青色的袍子中伸出來，靈巧地夾起一塊酥軟的糕點，送入唇中仔細品嘗。

    寬大的袖袍順著手臂滑下，因動作露出纖細的手腕，膚如凝脂，僅僅一小節手腕，段影闕不知道為何看得挪不開眼。

    細碎的糕屑沾在艷紅的唇珠上，被察覺到異樣的主人伸出鮮紅小巧的舌尖輕勾嘴唇舔舐干凈。

    段影闕本來察覺到蘇牧虐待自己的用意，氣鼓鼓地看著對方進食，卻被對方貌似無意的動作弄得眼神無處放。

    很快蘇牧又拈起一塊糕點，并沒有送入口中，而是伸向了自己的方向，狹長鳳眸上挑，語氣高傲而又慵懶——

    “怎么，要本尊喂你嗎？”

    段影闕愣住了？

    師尊這是邀請自己一起用餐嗎？

    本能驅使讓段影闕想立刻坐下來狼吞虎咽，卻又怕接下來的，是更厲害的羞辱。

    見他將信將疑踟躕不前，蘇牧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自顧自道，“倒也未嘗不可。”

    他朝段影闕招了招手。

    段影闕如傀儡般響應，回過神來已經坐在了蘇牧身邊。

    那慵懶之人漸漸貼了過來，以往總是高高在上對他呼來喝去的師尊，此刻幾乎趴在他的腿上，單手撐著腦袋，仰視著他。

    雖則以前也有過近身侍奉，望著近在咫尺，精致無暇的面容，段影闕心底卻蕩起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波瀾。

    雙膝上溫熱的軀體讓他身體也漸漸發熱，雙頰不知何時變得緋紅。

    那雙狹長的眼無辜地盯著他，漂亮的狐眸中并無他曾見的那些心機與算計，手間的糕點遞到他唇邊——

    “喏。”

    段影闕幾乎拋卻所有思緒，下意識張開了嘴巴，去咬那一塊糕點。

    果然。

    他咬了個空，糕點掉在地上，段影闕卻松了一口氣。

    他像條狗一樣對蘇牧言聽計從，直到剛才也曾懷揣最后一絲希望，師尊會對他施以恩惠。

    不動聲色掩去心中滔天的殺意，裝作痛苦不解地望向蘇牧。

    “師尊？”

    似乎是被他的愚蠢取悅了，蘇牧此刻笑得十分開心。

    整個臉仿若盛放的凌波花，而養料是他的痛苦。

    那張無邪的臉逐漸靠近，狐眸因為愉悅而瞇起來的樣子像極了被滿足的寵獸。

    “你知道嗎？你剛剛的眼神像野狗一樣，真有意思。”

    你知道餓極了的野狗，是會吃人的嗎？

    段影闕默默垂下了頭。

    如蘭的氣息打在額頭上，段影闕的心卻一點一點下沉。

    對方似乎不滿他的沉寂，揮掌將他打到了階下。

    段影闕嘴角滲出了血，抬眼，眸中只有深不可測的黑，看見高臺之上燦若明珠的人，笑瞇瞇地盯著他，高傲地抬起下巴，漫不經心地拋出選擇——

    “做我的徒弟，背負背叛師門的罵名，任人唾棄，而我大發慈悲救你回來不計前嫌，放你到外門自生自滅。”

    不知何時蘇牧蹬掉了靴子，抬起光潔的左腳抵上了他的胸膛，腳趾有意無意地搔刮著他的胸前，語音一轉——

    “或是做我的狗，我助你鍛體成仙，覺醒血脈，甚至，應龍血玉也還給你。”

    段影闕一瞬不瞬看著蘇牧，心里迅速判斷蘇牧此言的真假。

    他設想過蘇牧為人狡陰險，道貌岸然，在崖底帶他回來是別有用心。

    卻不曾料到會有這般的要求。

    做他的狗。

    他努力思考，以求作出最正確的判斷，心神卻全部被在他胸口作亂的腳趾吸引，以及因為對方抬腿的動作，露出來的半截小腿。

    真細。

    座上之人輕笑一聲，明明是欲行齷齪之人，笑容卻依舊高傲艷麗，仿若雷霆雨露皆是恩賜。

    他現在總記不起以前師尊是什么模樣，只覺得此刻座上之人，美的攝人心魄。

    鳳眸看著他，沒有壓迫和威脅，只是靜靜含笑等待他的回答。

    段影闕的眸光在蘇牧的臉和他的腳上打轉，半晌，他握住了那只作亂的腳，憑本能在腳背上輕輕一吻。

    “人前，我是師尊的徒弟。　人后，我是師尊的狗。”

    蘇牧瞧著面色難測的男主，心底閃過一絲不妙，不過，眼下懶得去管男主那些什么先委曲求全，待血脈覺醒逆襲后的將自己挫骨揚灰的想法。

    這具早就被蔣瑜cao熟了的身體，面對那張和蔣瑜一樣的臉，早已經心軟體麻。

    既然迫于yin威屈居他下，他倒要施展施展yin威。

    “那好，過來伺候本尊進食。”

    蘇牧收了腿側臥在座上，眼神示意段影闕上前伺候。

    段影闕打定了主意忍氣吞聲，在蘇牧收回腳的片刻卻仍生出來一絲莫名的滋味。

    側躺后的美人，由于胸前的道袍太大了，早已經松松垮下，露出胸口一小片潔白的皮膚和精致的鎖骨線條。

    而這個姿勢簡直讓美人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原型畢露。

    想到先前看到對方光潔的手腕和細白的小腿，段影闕突然蹦出了對方仙袍底下什么也沒有穿的念頭。

    這個念頭讓他嚇了一跳。

    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他挑了個朱紅色的果子遞到蘇牧眼前。

    據說是風露果，能駐顏精修。

    蘇牧半瞇著眼，輕哼了一聲。

    段影闕小心翼翼將果子又遞進了一段距離。

    突然，連同他指間一起，被紅軟的唇銜住。

    舌尖卷進去風露果后又仿佛不經意舔舐著他的指腹，段影闕心底升騰起酥酥麻麻的感覺，

    美人半瞇著的眼突然睜開，一瞬不瞬看著他，無辜地仿佛并沒有做那些小動作。

    “徒兒，你耳朵怎么紅得厲害？”

    段影闕也想知道，他曾敬仰如今憎恨的師尊，怎樣可以用冷清無辜地臉做這些勾引的把戲。

    對，一定是勾引。

    段影闕為自己的悸動找到了理由。

    沒想到他這個偽君子師尊竟然是個sao貨。

    段影闕對蘇牧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層，恨的是他自己竟然對這個傷他至深的仇人的勾引，有了反應。

    拋卻所有身份修為加持，單看蘇牧的容貌，便也是天人之姿，絕無僅有。

    只是以往他從不曾對師尊有除了敬重以外的感情。

    那日崖下的懷抱，今日若有似無的引誘，與種種欺辱交織在一起，讓段影闕內心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煎熬。

    只是讓他備受煎熬的人，卻混若未覺，彎眼看著他。

    歪著頭輕輕問他，“徒兒是不是餓壞了。

    探出頭去，用唇叼起又一顆風露果，身子湊到他跟前，舌尖裹著紅果喂進他嘴里。

    柔軟的觸感讓尚未覺醒的妖皇頓時雙眸瞪大，如遭雷劈震驚不已。

    師尊怎么完全變了一個人，這就是赤裸裸的引誘罷。

    真是sao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