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立行到李匡家門口的時候，天空已泛起魚肚白。

    他看著門上鎖著的鐵鏈，有了不好的預感。試探性的敲了敲門，果然沒有回應。

    向立行心里一沉——小農民不可能一聲招呼不打的就消失，一定是出事了...還是說他已經知道逆天行是自己，所以想要躲起來？不管了，先找到人才要緊。

    他挨家挨戶的問這家人去了哪里，誰知他們村的人都對他避如蛇蝎，應付說不知道。向立行忍無可忍，拉住一個中年婦女，厲聲問：“他們家到底發生了什么？”婦女掙扎的大喊：“救命啊有流氓！！！”。向立行立刻從錢包里拿出一沓鈔票，婦女立刻噤了聲，一臉諂媚地接過錢，道：“俺們這不是怕碰上要債的嘛，大家都不敢惹這個麻煩。不過您出手這么大方，肯定不會是那些流氓...”

    “要債？”

    “實不相瞞，這家老太婆得了重病，小娃子挨家挨戶的借錢瞧病，大家都不愿意借給他，誰知道啥時候還。后來聽說那娃借了高利貸，房子都賣咯。”

    “那他們人在哪？”向立行一臉急切。

    “老太婆肯定在醫院，小的就不知道了...”

    向立行趕到醫院，終于得知李匡的阿婆正在ICU搶救。但問到李匡，這里人的竟都不知情，只知道上次繳費還是上周，這周的錢都還拖著沒交。他交清了治療拖欠的費用，就打電話讓手下立刻出發找人。

    此刻的小農民正扛著幾乎比他人還大的麻袋，艱難的前行著。麻袋里是滿滿的沙子，他要把這袋沙倒進前方的沙堆里。腳尖絆到一級臺階，小農民重重地摔在地上，揚起一陣塵土。下巴傳來一陣劇痛，鼻腔和嘴巴里都是沙子，他劇烈的咳嗽著，背上的沙袋也滾落到一邊，沙土緩緩地從松了口的麻袋里傾瀉出來。

    “不會干活就滾，少在這里添麻煩。”旁邊一個穿著黑色緊身短袖的矮胖男人說話了。這是他們的工頭。

    小農民來不及查看傷口，爬起來又扛起了那袋沙。其實本來是有推車的，但自從他請求提前支出了一次工資之后，他便處處被這肥頭大耳一臉惡相的工頭刁難。

    現實催著他長大，他來不及委屈，來不及哭。家里的房子賣了，他晚上住在民工宿舍——說是宿舍，其實就是一大通鋪，里面充斥這汗味、煙味、腳臭味，夜里的鼾聲此起彼伏。農村的平房賣不了幾個錢，他在外面還借了2萬高利貸，那些人讓他這周先還500，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丟掉這份工作。

    晚上七點，工頭給他們結了工錢，工友都去街上買盒飯吃，小農民回到宿舍，從臟兮兮的被子里拿出中午吃剩的半份盒飯，快速扒拉起來。菜早就涼了，飯也發硬了，小農民卻毫不介意的用菜油拌了拌飯，大口大口的往嘴里趕。他把剩菜想象成曾經吃過最好吃的糖醋里脊，把冷飯想象成蛋炒飯，想得笑出了聲。

    吃完飯小農民走了20分鐘，來到居民樓附近的一家水果攤，這里的老板是個好心人，不嫌棄他臟，讓他在這里幫忙看攤子賣水果，還按小時給他工錢。

    回到宿舍已經快要十二點了，小農民用自來水隨意清洗了下，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今天是還錢的日子。小農民的工錢都藏在宿舍的枕套里，初中住校的時候他也是這么干的。吃完中飯，他去宿舍拿錢，枕套里卻空空如也。小農民傻站在那里，然后瘋了似的跑了出去。

    “誰拿了俺的錢！！求求你還給俺！！俺外婆生病了，俺要給她治病！”小農民帶著哭腔朝吃飯的工友大喊著。

    工友們面面相覷，都說沒拿。此時身后來了一幫人，樣子絕非善類。一個個手里拿著鐵棍，棒球棍，直逼著小農民走來：“李匡，錢準備好沒，趕緊給我，我們也好回去交差。”為首的一個平頭說。

    小農民低著頭，眼睛還紅著，一邊兒抽氣一邊說：“對...對不起...俺下周一定補上。”

    “五百塊錢都出不起我們還能指望你下周補上？趕緊把錢掏出來。”

    小農民翻了翻口袋，只有剛剛買盒飯找的幾個硬幣。要債的氣極了：“你這是打發叫花子呢？打！”

    那幫小弟沖了過來。瘦弱的小農民被推倒在地，鐵棍砸在他的脊梁骨上，他痛得抽氣，沒來得及叫，肚子上又被狠狠踹了一腳。他緊緊抱住頭，蜷縮成一只蝦。

    身后的工友竊竊私語：

    “還說是給外婆治病，要債的都要到工地來了。”

    “可不是嗎，誰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欠一屁股債。”

    “看他這么瘦，不會xi毒吧”

    “哈哈哈有可能。“

    向立行找到小農民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沖過去狠狠推開這群流氓，看到地上奄奄一息的小農民，只覺得血液都涌上了天靈蓋。

    平頭看著向立行冷笑一聲：“看你穿的也不像窮人，怎么，你想給他還債？”

    “他欠了你們多少錢，我一次性還清，再敢找他的麻煩，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說完，扔了一張名片在地上，抱起小農民，揚長而去。

    小農民全身都是灰塵，臉上沾滿了泥沙和血跡，抱起來輕飄飄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風吹走。

    “大老板，是你嗎...”小農民覺得眼皮很重，模模糊糊看著眼前晃動的身影。

    向立行鼻頭一酸，“沒事了，都過去了，你外婆的治療費我會負責，別再做傻事了。”

    “謝謝大老板，俺一定會還給你...＂說罷，小農民閉上眼睛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他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這個熟悉的房間。手被緊緊握住，男人趴在床邊睡得香甜，露出他完美的側臉。

    小農民有些害怕的抽回了手，卻驚動了身邊的人。

    向立行睜開眼，睡眠不足的內雙硬是給撐成了大外雙，他用手揉了揉，又恢復了原狀。看到小農民醒了，他立刻緊張道：“渴不渴，餓不餓？身上還痛嗎？”

    這樣的大老板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阿婆住院后，他就再也沒被這樣關心過了。可是想到這個房間里曾經發生的一切，他還是驚恐的搖了搖頭。

    向立行嘆了一聲氣，從廚房端來一碗皮蛋瘦rou粥：“來喝點粥。”

    小農民再也不能抵抗美食的誘惑，接過吃了一口，立刻喜笑顏開，漂亮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好吃！”

    小農民的笑看得向立行有些出神，回過神來，碗比洗過的還干凈，小農民正在伸著舌頭舔勺子背。感受到大老板的目光，他不好意思的停了下來，耳根子通紅。

    向立行無奈地搖了搖頭，接過碗又去添了一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