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海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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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一眼,無須多言,兩個戰場上的老對頭初次合作,便生出了無比的默契。 岱欽顧左,齊紹顧右,二人一刀一劍,雙騎同進同退,似分波辟浪一般,從包圍中猛然廝殺出來。 烏洛蘭的戰士在岱欽的指揮下變陣,喊殺與哀嚎響徹夜空,眼見著敵人的精銳就要被他們斬殺殆盡,勝局將定之時,暗夜中忽又咻地射出一支冷箭,直取岱欽的咽喉。 岱欽的反應速度極快,側身便躲開了這一擊,然而暗箭就如同疾雨般射來,他在流矢中揮刀格擋,立刻號令弓兵反擊。 只聽齊紹喝道:“箭來!” 未及多想,岱欽解下箭囊與長弓,一把拋向齊紹,齊紹穩穩接住,不假思索地搭箭轉身,松手射出一箭。 箭矢破空,隱匿在暗處的弓箭手應聲倒下,齊紹動作不停,數箭連射,幾乎箭無虛發。 達勃與須勃的殘兵只剩下十余人護衛著他們的頭領,那頭領年紀不大,約莫是從前部族的王子,此時已負了傷,早在強弩之末。 他們若要逃,其實還能有一線生機,但那少年頭領非但不撤,悲痛地大喊一聲,竟是再次策馬朝岱欽沖了過去。 岱欽反手輕易地將他挑下馬背,他身后其余兵士悲呼不絕,也義無反顧地沖向烏洛蘭戰士的刀鋒。 破曉的晨曦照亮滿地的殘骸與血跡,來襲者已全軍覆沒,烏洛蘭部大獲全勝。 掃視了一圈慘烈的戰場,岱欽收刀入鞘,吩咐達漢道:“替他們收斂尸身,好生安葬。從此,再無達勃與須勃二部。” 草原法則,弱rou強食,勝者為王,不肯臣服,卻又實力不濟,便唯有滅亡。 小隊人馬留下清理戰場,大部隊帶著傷員打馬回營。 昨夜敵襲,賀希格與呼其圖帶人留守,營地中井然有序,平安無事。 一大早,婦女孩童就備好了熱騰騰的馬奶酒與炙rou烤餅等待戰士們歸來。傷員率先被送回營地,抬入大巫側帳醫治,岱欽等人緊隨其后。 齊紹身上仍背著岱欽的弓,騎在胭紅的高頭大馬上,一身雪白戰袍與盔甲沾了血色,明明人還是從前那個人,氣質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同一把塵封多時,終于出鞘染血的寶劍,鋒利而危險,卻又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岱欽一路與他并轡而行,卻并未問他昨夜為何突然出現,部隊沉默地行進了許久,一回營便受到了熱情的迎接。 岱欽更是被眾人簇擁,連帶著他身邊的齊紹也成了人群的焦點,甚至有大膽的年輕姑娘不顧齊紹是岱欽的閼氏,擠過去就把雪白的羊羔塞進他懷里,轉身跑遠了,朝齊紹笑得燦爛,弄得齊紹一臉莫名。 岱欽終于大笑出聲,解釋道:“送你羔羊,便是邀你做入幕之賓,她喜歡你。” 齊紹一直繃著的嚴肅面色頓時有些松動,抱著手中活蹦亂跳的小羊羔不知所措,收下也不是,松手也不是,污血掩蓋下的臉頰紅了一片。 好在此時賀希格分開人群走了過來,關切地問:“你們回來了,沒受傷吧?” 岱欽點頭,與他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齊紹亦同他目光相觸,三個人分明各懷心思,畫面卻詭異的和諧。 賀希格瞥見齊紹懷中抱著的羊羔,主動笑著伸手接了過來,摸了摸小羊柔軟的卷毛,轉頭遞給身邊一個少女,低聲囑咐了兩句話,少女便羞怯地抱著雪白的團子跑走了。 在他們沒有注意到的遠處,呼其圖呆愣愣地立在原地望了齊紹許久。 呼其圖還記得在狩獵大會上,那人也是這樣的打扮。 那人打獵巧勝過了他父王,格斗又將他按著打,他雖面上不服,其實心里也還是有那么一點服氣的,只是一直都不肯承認罷了。 而此刻見到齊紹與父王一同殺敵歸來,白衣浴血似玉面修羅,從來目中無人的少年王子竟感到了一股強烈的悸動。 又或許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經無法把眼神從那人身上挪開了。 王庭中的熱鬧持續了好一陣子,岱欽與賀希格有事要談,齊紹先回了帳篷沐浴更衣。 齊星齊月擔心了他一宿,一邊為他解下盔甲,一邊七嘴八舌地問昨夜的情況,齊紹簡略地說了,忽然發現帳中少了一個人:“蘇赫去哪里了?” 齊星也才恍然想起:“公子,小蘇沒有和你在一起?” “他昨夜……”齊月仔細回想,皺起了眉頭:“好像沒有回來。” 昨夜的戰況有驚無險,但那是對于齊紹等人而言,蘇赫不過是個半大的少年,若是不慎遇上了什么意外—— 擔憂霎時籠上心頭,齊紹猛地起身轉頭往外跑,兩個侍女也連忙追出去尋人。 這場夜襲本在賀希格的計劃之內,達勃、須勃的殘部能找到烏洛蘭的王庭,也是他暗中放出的消息,一切只為了讓齊紹能夠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最好能演上一場苦rou計,以得到岱欽的信任。 只是中間似乎出了什么差錯,夜巡的守衛提前發現了敵情,岱欽火速領兵出擊,齊紹差點便錯過這次機會。 賀希格干脆兵行險招,直接讓齊紹追了上去,與岱欽并肩作戰。 他賭的就是岱欽會心動,不僅是動情,還有對一個足以交付后背的勢均力敵的強者的心動。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如何?”賀希格沒頭沒尾地問。 岱欽卻像是聽懂了他的問題,神色中似有懷戀:“極好。” 賀希格放心了似的笑了笑,又愧疚地垂眼道:“這次也是我的疏忽,先前鷹路遭劫,丟了幾羽成鷹,我沒有放在心上,想來問題也就出在這鷹上……” 岱欽不介意地搖頭:“無事,達勃部與須勃部最后的戰士已死,草原上再無人不臣服于我部。” “我有件事要你去辦。”他接著道,“新收編的軍隊需要大批戰馬,精良的盔甲與兵器,不能驚動南面,你往西去大宛、大秦。” 賀希格是慣常做這些事的:“好,我還是扮作商隊,盡量速去速回。” 臨出主帳前,他忽然對岱欽道:“大哥,若你不喜歡,我不會再碰他。” 岱欽面上神色難辨,沉吟許久,終是釋然道:“同產共妻乃我部習俗,你一直沒有妻子,他是我見過你碰的第一個人……你我兄弟,不必說這些。” 齊紹等人輾轉繞了好大一圈,最后竟然是在大巫側帳的傷員里找到了蘇赫。 少年身上穿著大了一號的甲胄,干涸的血印糊了一臉,幾乎看不出原貌,肩上中了一箭,剛剛才包扎好,正抱著劍靠坐在帳篷的一角小憩。 “你怎么會在這里!”齊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為蘇赫不顧性命的亂來感到氣憤,語氣顯得十分嚴厲。 蘇赫昨夜第一次實戰,運氣好沒死在敵人刀下,還拿了幾個人頭,只是受了傷。 他又疼又累,正睡得暈乎乎的,便被齊紹一聲斥問,一下子清醒過來,嗖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大而牽動到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我……”蘇赫張了張嘴,心道我想保護你,可昨夜他全看見了,齊紹哪里需要他的保護,馬背上殺敵的齊紹,是戰神般的人物,他還與他差得太遠。 少年嘴唇動了動,終是閉上了,不再說話,低下頭一副認錯的模樣。 齊紹氣歸氣,更多的是心疼,蘇赫是他收的小徒弟,是半個孩子一樣的存在,他既是師,也是父,蘇赫叫他一聲師父,他便理應保護好這個少年。 可昨夜他卻疏忽了,竟讓這小子混進了戰士的隊伍里,還受了傷! 齊紹急道:“你別動!坐下,讓我看看你的傷。”語氣依舊嚴厲,話里責問的意思卻少了,純然是關心則亂。 蘇赫乖乖坐下,拉下蓋在肩上的衣裳給齊紹看傷。傷處在左肩往下半寸,已拔出箭矢剜了爛rou,上過藥用布條裹好了,只是傷口有些深,白色的繃帶外透出隱隱的血跡。 齊紹觀他中氣還足,傷也沒在要害,才勉強放下心來,皺著眉又數落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誰放你進隊伍里的?” “是我。”身后傳來一個粗放的男聲,齊紹轉頭,見達漢引著岱欽走入帳篷里,傷兵要給岱欽行禮,岱欽擺手免了。 達漢走至近前,接著道:“閼氏,是我答應他,讓他隨戰士們一同迎敵的。” “昨夜也是他發現了敵情,及時通報,才讓我們占了先機。”達漢指著蘇赫對岱欽說。 岱欽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角落中的少年,仔細打量一番,眉梢微挑:“我記得你,你叫蘇赫。” 雖然蘇赫是他被女人算計、失去自控的證據,是他的恥辱,但他本也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多養一個兒子沒什么大不了,可蘇赫的軟弱實在讓他失望。 “你從前不像我。但現在……”岱欽看了看一旁的齊紹,勾唇笑了笑,將腰間的佩刀解下來:“勉強配得上我的刀了。” 他欲賜刀給蘇赫,是對少年戰功的恩賞,也是一種變相的承認。 齊紹從達漢的話里拼湊出昨夜的情形,心里長嘆一聲,倒是因緣巧合了,見岱欽的動作,開口道:“我已教了他用劍。” 岱欽一頓,輕笑了一聲:“用劍也好……像你,也好。” 他顯然心情大好,朝達漢吩咐下論功賞賜,將佩刀掛回腰間,一把牽住齊紹的手,不由分說地拉著齊紹便大步邁出了帳篷。 一旁的大巫帳前還有不少族人正在虔誠地跪拜、祝禱念唱,高聳的巫帳上五彩的經幡隨風翻飛,繚繞的煙霧散發出神秘而沉靜的氣息。 岱欽牽著齊紹徑直走進大帳,穿過層層帷幔,來到大巫座前。 火堆熊熊燃燒,座上穿戴怪異的老巫在齊紹出現的剎那猛然睜大雙眼,手中小鼓發出重響,口中唱出高昂的曲調,齊紹差點被嚇了一跳,岱欽握緊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明明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齊紹卻不知為何,忽然被男人覆著自己手背的掌心燙了一下,攥緊了拳頭。 那老巫齊紹也曾見過幾次,他來烏洛蘭部的第一日,與岱欽“成婚”時的祭典便是這位大巫主持,后來有一次他被岱欽弄得受了傷,發燒昏迷,聽說也是大巫替他醫治的。 雖說那傷有些難堪,但大巫救治過自己,齊紹還是心存了幾分敬意。 齊紹看不懂對方怪異的動作,也聽不懂他吟唱的晦澀的古狄語,心想大約就和南面的和尚道士念經咒差不多,被岱欽牽著站在火堆前,沒有說話。 大巫話音剛落,岱欽便爽朗大笑出聲,手掌緊握著齊紹的手,攥得他生疼。 齊紹疑惑不解,岱欽轉頭對他用漢話道:“大巫說,你是天神座下的雄庫魯*轉生人間,誰若能馴服你,便能做這天下之主……” 男人灰藍的雙眸深不見底,聲音低沉磁性:“承煜,你昨夜來助我,可是已馴服于我?” 齊紹沉默不語,他不知道大巫為什么會做這樣的預言,但岱欽誤會,正合了他的意……他不欲解釋,只是有些不自在似的咳嗽了一聲。 落在岱欽眼中,便只覺得是齊紹害羞。齊紹本就是隱忍的性格,做到昨夜那般已是極致,不愿再親口說一次也是正常。 岱欽面上笑意更深,也不再逼問齊紹,大巫重新閉上雙眼,岱欽朝他行了個虛禮,拉著齊紹走出了大帳。 巫帳外族人還未散去,有年老失子的牧羊人唱起悲歌,聲音嘶啞悲壯,齊紹只聽懂了幾句,唱的仿佛是:“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 隔日,岱欽又去找了一趟大巫。 他在大巫處待了一整日,入夜方才回到王帳,一回去便興沖沖地找來齊紹。 齊紹瞥見他白色的單衣后背滲出血跡,隨口問了一句:“你受傷了?” “沒有。”岱欽神秘一笑,“你要看么?” 他雖是問句,動作卻沒有遲疑,衣衫剝落,赤裸的上身僨張的肌rou健美如山巒起伏。 隨后他背過身去,打卷的金棕長發撩至胸前,露出寬闊的后背,只見那背上覆滿了大片剛刺好的文身,邊緣還略微紅腫,帶著未干的點點血跡。 巨大的海東青在男人背上舒展雙翅,羽翼隨著他起伏的背肌鼓動,仿若呼之欲出,下一刻便要直上九霄。 *雄庫魯,肅慎語(滿語),即海東青,意為世界上飛得最高和最快的鳥,有“萬鷹之神”的含義。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引自匈奴民歌。漢武帝派衛青、霍去病征討匈奴,匈奴人敗退后悲傷作此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