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氣預報說傍晚會有暴雨,因此今天出門的時候,刑路特意帶了把傘。這把傘他原本想著能給刑厭下班的時候用上,未曾想在下午水槍混戰中提前發揮了它的作用。 原本以為刑厭在游樂園里只當人偶,沒想到水槍環節又換了身衣服出來跟小孩子們打水仗。 他們工作人員畢竟人力有限,寡不敵眾,刑路就站在路邊建筑的二樓,看著刑厭被一群小孩子圍攻。他依舊是板著一張臉,像極了跟自己作對時候腰桿子挺直的倔強模樣,但看著孩子們的眼里滿是寵溺。 看著他四處躲避圍攻的樣子,刑路想起了多年以前,十歲左右的刑厭也對水槍、卡車等諸如此類的玩具表現出類似的神情。 刑路還記得他們的mama沒有走的時候,時常帶著他們倆去菜市場買菜的場景。菜市場旁邊有一個生活超市,里面基本上賣的都是生活用品,只有一片小小的角落,放著讓刑厭看見了走不動路的玩具。 這其中,刑厭最喜歡的,就是玩具水槍。 只是家里生活拮據,沒有那些閑錢去滿足刑厭的童真。后來長大了,童心泯滅,便對那些玩具沒有興趣了,因而在刑路的記憶里,刑厭好像一直沒有機會玩水槍。 在游樂園兼職,好像補上了刑厭心中缺失已久的那份向往和憧憬。 刑路后知后覺才明白過來,再怎么說,他也只是一個孩子。 也許真的是自己用錯了方法,一心只想著把他留在自己身邊,卻從來沒有考慮過是否用對了方法。 這些年,刑路又當爹又當媽,又當哥哥,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樣讓弟弟能夠和其他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地長大,所以拼盡全力地工作,為了滿足刑厭衣食住行的需求,卻忽略了那孩子心底里對愛的渴望。 原本愛上自己的親弟弟就不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情,刑路卻要急不可耐地逼著他接受。 從小就缺少關愛的孩子,卻對上了態度如此強硬的哥哥,幾乎要把殘存在他心底里的,那一點點渴望被愛的的憧憬都給剝奪走了。 一整天就這么馬不停蹄地趕行程,等到刑厭領到園區里統一發的盒飯,天已經黑了。游樂園的地燈、掛在房屋上的小燈泡都亮了起來,發著暖色的光,看上去頗為溫馨夢幻。 游樂園有硬性規定,不能在小孩子面前把頭套摘下來,為了保護他們的童心。 刑厭抱著盒飯走了一段路,挑選好了位置之后還四處看了一眼,確定沒人才坐在了一個鮮少有游客經過的小路長椅上,把盒飯放在大腿上,撕開后頸的魔術貼,將頭套摘了下來。 頭發完全汗濕,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打撈上來的一樣,原本衣服也要脫掉的,但拉鏈在背后,刑厭累得抬不起手,懶得去拉開。 說他現在累得像條狗也不為過,將頭套放在身邊之后,他隨意抓了幾下頭發,晚風輕吹過來,碎發被吹起。 刑厭低著頭,熟練地打開盒飯的透明塑料蓋子,掰開一次性木筷之后,上下刮了幾下,將木筷上的木屑刮去,便夾了一口青菜塞進嘴里。 刑路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的視線內。 皮鞋踩在石子路上發出的聲響,帶著男人一貫的壓迫感。 刑厭手中的動作猶如當機般頓住,隨即第一反應是又抓了抓自己凌亂的頭發。 看著刑路的眼神有不耐煩,也有疑惑,光線不夠明朗,因而刑路沒有看到,刑厭最開始眼底里一閃而過的驚喜的亮光。 狹長的眼睛對刑路一刻不離,刑厭的手里還抱著剛剛才打開蓋子的盒飯。滿眼的警惕,像是被侵占了領地的小動物一般,明明已經累得不行還要佯裝出殺傷力。 在刑路距離他還有三四米的距離時,刑厭疲倦的臉上浮現一抹懼意,警告的口吻里有氣無力占大多數,“要算賬,也等我把飯吃完再算。” “......” 刑路向他靠近的腳步頓住了。 他的出現再次印證了刑厭的猜想。他果然只是按兵不動,等到了一個合適的時機又會卷土重來,重蹈覆轍。 刑厭以為是自己唬住了刑路,暗自松了口氣,低頭又夾了一筷子糖醋里脊送進自己嘴里。 他莫名地想到了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覺得自己現在和刑路的處境就很像。 “我不是來找你算賬的?!?/br> “哦。” 他才不信。 表明了自己此行來的目的,刑路單方面認為自己打消了刑厭的顧慮,再次繼續靠近他。 刑厭低著頭自顧自吃著盒飯,看都沒看刑路一眼。 他也懶得掙扎了,反正他知道掙扎的后果是什么,無非就是被教訓得更慘,現在黑燈瞎火的,他完全相信,刑路會直接在這辦了他。 變態好像都挺喜歡野戰的。 玉桂狗的頭套放在刑厭身邊,刑路沉默著走過來,什么都沒說,看了一眼刑厭視死如歸的樣子,俯身把頭套拿在手里。 接著,在刑厭面前彎下腰來,“上來,回家吃,燒了你最喜歡的紅燒rou。” 刑厭坐在長椅上沒動,“......你他媽又要玩什么花樣?” “你自己上來。你知道的,我親自動手會是什么結果?!?/br> “哦?那我還真的很好奇,你又要怎么親自動手?!?/br> 他現在身上的舊傷都好了,無非就是再添新傷。 刑路站起來,那股壓迫感再一次出現了。刑厭嘴里還有正在咀嚼的飯菜,他微微仰著頭看著刑路,想象了一下如果刑路這時候揮拳過來,他嘴里的牙齒會不會和飯菜一起被打吐出來。 緊接著他只覺得身體一輕。 被刑路連著懷里的飯盒一起抱起來了。 刑厭被這個公主抱弄得又羞又惱,先是護住懷里的飯盒不讓飯菜傾倒出來,接著才想到反抗,但當他僅僅有這個趨勢之際,刑路低聲說了一句,“工作一天辛苦了?!?/br> 他才知道今天自己不是看錯人,那個人就是刑路。 腦海里閃出來一個可怕的想法:如果今天不跟他回去的話,明天那家伙又要來游樂園陪他曬一天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