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道路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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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村的房子已經找好了,兩室一廳,和另外一個人合租。房子不是在繁華的地方,所以租金不貴,但是房間面積大,采光好,臥室還有一個陽臺,朝南,晾曬衣服方便。現在租住的房子,周圍房屋太過密集,從早到晚都沒有陽光照過來,衣服是陰干的,聞起來有一股怪味,穿在身上,貼著皮膚透過來的陰冷濕意,像是積攢了許多年。所以陳村對新找的房子很滿意。新房子的陽臺上,前任主人養的垂絲海棠忘了帶走,如今正是開花的季節,紅花滿枝,細膩的花瓣在陽光下泛著絲綢一般的色澤。 帶寒露來看過,寒露也喜歡,于是就這樣定下來了,就等找一個日子搬家。 如果說陳村之前為誤會孫泠喜歡自己而羞恥的話,現在基本上是可以確定孫泠的態度了。有一天,當陳村再一次聽見腳步聲,回過頭去,發現身后有一個熟悉又瘦長的影子。他下意識加快腳步,聽著鞋子擦在地面“嗒嗒”的聲音,和著他緊張的心跳聲。走了一陣,他緊張的心緒漸漸平復,把步子放慢,豎起耳朵,背后重新響起那人的腳步聲,兩人的聲音此起彼伏,像是詩歌中某種復沓的韻律。 現在說清楚也好,他希望孫泠能說點什么,那他就能說點什么了。 他停下腳步,背后一片安靜,孫泠沒有上前。 他等了一陣,想起之前在這條路上,他有時停下來,去看浸在月光中的一汪水,路邊房屋漏出的溫暖燈光,或者樹木黑魆魆的輪廓,那時,孫泠也是像今天這樣嗎,將身體隱藏在夜色中,注視幾十米外另一個人的身影? 那時,即便懷疑背后有人,他內心并未浮起害怕的情緒。現在想起來,暗夜中的無聲陪伴,讓這條黑暗的路走下來,竟然是安寧美好的。他的心柔軟得能擰出水,他對孫泠,又是感激又是憐惜。他同時又明白,他剛才的心跳加快,是來自事情懸而未決的緊張,而不是出于對另一個人的愛意,就像他曾經對寒露有過的那樣。 他不喜歡孫泠。這個認知讓他對孫泠愧疚,卻又多了一絲輕松,他不用在兩顆心之間搖擺。 孫泠的腳步一直將他送到家,上樓之后,陳村拉開臥室的窗簾,透過骯臟暗沉的窗玻璃,看到孫泠在樓下站了一會兒,然后離開。 下班回家有早有晚,有時從公司出來,已經十點鐘了,他以為孫泠不會出現,但是走在那條路上,還是會聽到另一個人的腳步聲,有時細微得如同落葉的窸窣,也能被他耳朵抓取到。他幾次停下腳步,有一次干脆回頭,隔著夜晚濕潤的霧氣看著孫泠,看到對方身體像前伸了伸,跨出一步,就再沒其他的動作了。他知道孫泠不會再有其他動作了,此后就不再回頭。 他沒有再和寒露走過這條路。偶爾寒露提出來和他一起回家,他就說,這條路太黑了不好走,馬上就要搬家了,新房子周圍的路好走,兩人再一起走。說出這話的時候,他不敢看寒露的眼睛,雖然他并沒有做對不起寒露的事情。他按照自己樸素的理解,認為孫泠如果喜歡他的話,兩人手牽手依偎在一起的情景大概會刺傷他的心,他不懂破罐子破摔的道理,只知道人心上的傷痕,刻一道,就會多一道。 房間里的東西已經打包好了,只等明日搬家。新房子距離這里很遠,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走這條路了。陳村有一下沒一下挪著腳步,溫習過往許多畫面,他走在這條路上的畫面,他和孫泠在一起的畫面,心中涌起一股自己也說不清的離情別緒。 起風了,樹葉紛紛揚揚往下掉,輕飄飄的葉子,掉在他肩膀上,竟然也有重量。天氣預報預測晚上會下雨,他沒有帶傘,本能地回過頭去看了看后面的孫泠,不確定他是否帶傘。 陳村慢騰騰地走著,他依稀覺得,這條路走到盡頭,他和孫泠的關系也到盡頭了。 走得再慢,路也有到頭的時候,前面出現了一棟大樓,白天,可以看見這棟樓墻灰脫落,剝露出里面的黃泥和紅磚,半面墻坍圮,碎石子鋪了一地。此刻,在夜色的掩映下,破敗的老房子唯余一道影子,顯得寧靜秀美。陳村知道,沿這座房子坍圮的那邊走過,再轉個彎,就到了自己租住的那座了。 他再次回頭去看孫泠,兩人在黑暗中肅立,就像兩棵沉默的樹。等了幾分鐘,陳村先動了,繞過老房子,進了自己那棟樓。 室友見他回來,說:“要下大雨了,你房間的窗戶吹得嘩嘩響,我剛剛關上了。” 陳村快步走到窗戶邊,朝窗外一看,路邊的樹被吹得東倒西歪,枝條晃動宛如鬼魅舞蹈。才這么一會,風已經大了許多,橫掃而過,像要把一切地面上的東西連根拔起。樹旁邊的那個影子,也像是要被風刮走似的,露出脆薄的質地。 只一愣神,粗大的雨滴已經斜斜砸在窗戶上,透明的水花在玻璃上拖曳出一道道凌厲的痕跡,刀子刮過似的。窗外的世界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陳村抓起一把傘,幾步沖到樓下,樹下的影子還在那里,被雨一淋,墨水般漆黑濃重。 陳村撐開傘,遮住孫泠頭上那片天空,兩人靠得很近,他甚至能夠聞到孫泠身上的水腥氣,和地上的泥土氣味交織在一起,直往他鼻子里沖。與味道一起沖過來的,還有孫泠的臉。白色的臉龐,如浮在水中的畫紙,上面粗粗勾勒幾筆顏色,烏青的嘴唇,黝黑的眼睛和眉毛,筆觸淺淡,好像下一刻就會暈染開,再辨不回原來的樣子。 陳村將手伸過去,才意識到自己只拿了一把傘,就是兩人頭頂這一把。他伸出去的手,因為沒有抓著欲遞出去的那把傘,空空如也。他手指不安地動了動,想縮回來,卻突然被另一只手抓住。 陳村掙了掙,沒有掙開。孫泠的手,濕滑,冰涼,緊緊抓住他的手,如抓住無意游進網簍里的一尾小魚。 很久,陳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雨中響起來:“今晚,是最后一晚了,明天我就要搬走。”言下之意,我以后不會再走這條路了,你也不要來了。 “你搬去了那里?”過了幾分鐘,孫泠開口問道。 “離這里挺遠的,城市這么大,估計我們以后也不會遇到。”陳村故作輕松地笑笑,將手中的傘塞到孫泠手上,一頭沖進雨中。 “陳村——” 孫泠的喊叫在喧囂的雨中聽不分明,陳村不確定孫泠有沒有喊他,還是在雨中停頓了。濕透的褲管貼在腿上,他打了個寒顫,對著孫泠大聲喊道:“你快回去,把濕衣服換了,你身體本來就不好。” 怕孫泠聽不明白,他重復喊了一遍,一邊揮手示意,之后,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