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小人長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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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長戚戚 阮雪棠自不可能因一次懲罰就改正過來,每每行了惡事,宋了知總在旁邊想要頂罪,然而這些年大家對他老實溫厚的性情知根知底,壓根沒人理會他的自我犧牲,阮雪棠成了那間破空屋的常客,半個月里總有一兩天被關在里面靜思己過。 簡凝之為此曾一度對自己的教育能力產生懷疑,如今已完全放棄將阮雪棠培養成君子的想法,退而求其次,只希望他與他父王一樣做到不濫殺無辜。 宋了知滿心牽掛,哪肯讓阮雪棠獨自受罰,便如最初那樣帶著食物從窗戶翻進去陪伴,久而久之,王府眾人業已習慣如此,索性直接把并沒犯錯的宋了知一并關進去,只因如今宋了知已經十一歲了,隱隱有了少年的模樣,身形也大,省得他翻窗時把窗戶給擠壞。 反觀阮雪棠雖然也跟著長高了一些,卻依舊粉雕玉琢,未脫稚氣,頰上軟rou圓圓團團,宋了知每次親他側臉都能親出好大的聲響。 這日清晨,他們剛從空屋里被放出來,那空屋位于王府的偏僻之處,回去時需路過外院,清晨有不少下人在忙,見到兩人紛紛向他們行禮。 兩人并肩走著,宋了知似乎又說了什么惹對方生氣的話,氣得阮雪棠又要揍人。幾年過去,宋了知對挨打一事頗為熟練,乖乖低著身子讓矮他半截的阮雪棠打了一下,好聲好氣地說道:“你不生氣了罷,等會兒從學堂回來我們......” 他們漸走遠了,躬身行禮的下人這才開始繼續勞作,獨一個手拿掃帚的少年仍望著兩人的背影出神,被旁邊的老家院狠狠推了一把:“添福,傻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把地給掃了,柴火還沒劈的,若做不完工夫,仔細你的皮!” 被推的地方有些疼痛,少年不敢去揉,低頭道是,連忙清掃起來。今年鈺京的冬天沒有下雪,天干燥得厲害,灰塵積得也多,很快便掃出小小的塵堆,恰與他身上灰色的棉衫顏色相近。 當年閻婆婆選了二十多個孩子送進王府,最后只剩下五個送到主子面前,阮王妃最開始屬意的其實是那個識字的男孩,但后來小世子一眼挑中宋了知,徹底改變了宋了知的命運,也令傅珩永遠跌落塵埃。 傅珩生來早慧,若再讀上幾年書,或許真能考取功名,然而家道中落之后,叔嫂嫌他在家光吃飯不干活,終日只捧著書看,強將他賣給了人販子。 在閻婆婆那兒掙扎了幾日,傅珩總算認命,只盼日后能跟個好主子,說不定肯供他繼續讀書,人牙子看出他與鄉下來的粗野孩子不同,有心要將他賣出個好價錢,平日也愿善待他些。 待售的孩子們被分成三六九等,他總在最上層,受許多孩子追捧,而剛被賣進來的宋了知則是在最底端,大字不識,一看便是個粗使奴才的料。 他雖不像其他小孩那樣欺負宋了知,但仗著自己識過幾年字,不愿與粗野之人為伍,總是冷眼旁觀對方遭遇排擠。后來被送進阮王府任人挑選,他面上清貴自持,實則早在心中排演多次,簡凝之分明也對他的識字懂禮也頗為滿意,本以為勝券在握,上蒼總算眷顧,哪知阮雪棠直接選中了最底層的宋了知。 他滿是不甘,聽說阮王妃喜歡了知二字的寓意,竟也同意將宋了知留下。 了了常知是好寓意,君子如珩便就差了么? 他甚至還沒等到簡凝之問他名姓,便因阮雪棠不喜而被帶了下去,這叫他怎能不恨。 盡管后來管家見王府剛好缺人手使喚,將沒被選上的四人也留在王府,但都是做最低等的雜役,連內院都進不了。反觀一步登天的宋了知,雖然當初是以伴讀的名義招進王府,但如今與世子同吃同住,連衣裳都是與阮雪棠一同裁制,分明成了半個主子。 若不是阮雪棠常被關去空屋思過,傅珩恐怕連他們的面都難見幾回。 負責管教他的老家院亦不識字,見傅珩兩字拗口又難寫,擅自給他改了個俗氣討喜的奴才名字,無意間徹底絕了傅珩被簡凝之賞識名姓的心思。 他難免心生怨懟,既恨宋了知奪了他的前途,又怪阮雪棠和簡凝之有眼無珠,終日怨天尤人,之前的學業卻是荒廢了。 傅珩憤世嫉俗,好似一條潛伏暗處的毒蛇,伺機等待著報復的一天。 快到元月,學堂放了假,宋了知借此機會又回家了一趟。 王府并不苛待下人,給宋了知撥的工錢并不少,他除了給阮雪棠留一部分,大半都給了父母貼補家用,然而貼補了那么多年,一大家子仍然擠在破泥巴房中,生活并未改善多少。 宋了知對此也頗為費解,向父母問起,那兩位也只是一昧向他哭窮,反怪起他不體貼:“你也不想想,家中那么多張口,光是吃飯便是一筆大開銷,何況你哥哥年歲也大了,說親找媒不需銀子的么?還有你娘,她夜里總犯咳疾,難道你要你母親活活咳死才甘心?” 這番凌厲話句句誅心,還強將宋了知冠上吝嗇不孝的罪名,逼得他慚愧不已,日后只管交銀子,不好多問了。 他并不知曉,自從他父母發現每月都能拿到他帶回的銀子之后,便不再去找活路干,終日在家好吃懶做,全家都靠宋了知供養不說,他那兄長又染了賭癮,在莊家那兒欠了不少銀錢,每次打著自己弟弟是世子伴讀的名號四處賒賬,縱然宋了知每月都來送錢,哪抵得過一家人如此揮霍。 阮雪棠每次聽他提起家事便要生好大一通氣,如今宋了知哪還敢將家中之事告知他,只得將所有事都藏在心中,獨自苦惱。 “王妃說今年上元燈會我們可以出王府去玩,阮公子,你想要什么樣的花燈?我親手替你做一個吧,保證頂好看。”燈火已滅,宋了知極其熟練地擁他入懷,雖然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神情,但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暖意。 當初管家為宋了知安排的住處始終沒派上用場,這幾年里他們二人一直睡在一處,整日形影不離。 他心想阮雪棠生得雪白,簡直像只小兔子,問道:“我給你做個兔兒的花燈,怎么樣?” 往年上元節都是在家中度過,難怪宋了知會如此興奮。阮雪棠如今終于勉強接受宋了知與自己都還是孩子的事實,往宋了知懷里埋了埋腦袋,悶聲道:“隨便。” 宋了知興高采烈地點了點頭,決定明日便去找材料。 他自幼幫母親做慣手工活,手極靈巧,剛好趕在上元前將花燈制了出來。那竹編的小兔通體雪白,卻不單調,用彩紙裁了花草點綴在旁,顯然用盡了心思,連簡凝之都夸宋了知心靈手巧。 阮雪棠對這些小孩子玩意兒不感興趣,但看那蠢狗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勉為其難地夸了一句:“還不錯。” 宋了知辛苦多日,只為討阮雪棠開心,聽了這話自是喜不自勝,盼望著快點天黑,兩人好去街上游玩。 簡凝之自己年輕那會兒常領著翻墻出來的阮云昇外出,但為人父母后換了心境,不由為阮雪棠人生安全擔憂,平日并不讓阮雪棠在街上瞎跑,今日更是特意吩咐許多侍衛跟在其后,仔細護好他們。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為不驚擾普通百姓,侍衛紛紛作便衣裝扮,不動聲色地守在他們周圍,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兩個孩子并肩同游。 宋了知是頭一回見這樣繁華的景象,月滿冰輪,長街如火龍盤旋,人聲鼎沸,處處聚著人堆喧囂。他怕阮雪棠和自己走散,一直牽著對方的手不放,手里還擎著他制的那盞兔兒燈,先與阮雪棠看了會兒百戲雜耍,又往人最多的燈謎那處擠去。 這處攤位與旁的燈謎不同,店家別出心裁,需先射箭將燈盞射落,隨后才可猜謎,若是猜出還有獎品可拿。其中有一盞燈魁懸得最高,又造得小巧,極難射中,想必獎勵亦是最為豐厚。 宋了知向店家要了幾只箭,這幾年他跟著阮雪棠一同隨武師習了些技藝,雖不算高超,但射落普通放置的花燈卻是沒問題的。然而他今日見阮雪棠興致不高,有心哄阮公子歡喜,只想射中那盞燈魁,引得眾人圍觀,可惜連發三箭,總是差之毫厘。 宋了知有些不敢看阮雪棠的神情,擔心阮公子會笑話自己,但卻仍是紅著耳朵問店家又要了幾只箭矢。那店家看他年紀尚小,不由勸他換個目標,射些輕易的,宋了知一言不發,執拗地要射中燈魁。 新要的那幾只箭也快要用完,落了一地,宋了知屏息凝神,手心微微出汗,攥著最后一只箭矢,緊張地盯著那盞花燈,幾乎快能盯出重影。就在弓箭即將射出之際,只感覺手被一抹涼意覆住,阮雪棠覆著他拉弓的手往邊上帶了帶:“朝右邊點。” 那手掌分明很涼,宋了知的心卻被一股暖意包裹,本能地依言照做,箭矢飛快掠過指尖,不偏不倚,恰好射中燈魁正中。 他還未回過神,反是先聽見了周圍人的歡呼,隨后才明白自己已經射中,他心里清楚,若沒有阮公子,他恐怕還會失敗許多次,不由露出一個靦腆而開心的笑來。 店家說了幾句賀喜的話,將彩燈系的燈謎送給宋了知,那題目倒是短小,只有一句:二十三中稱王。 阮雪棠掃了一眼,心知宋了知定能猜出,先前吸引了太多注意,阮雪棠不喜人群簇擁,站得遠了一些,果然沒過多久便看見宋了知興高采烈捧了盞蓮花樣式的河燈出來。 “阮公子,咱們去河邊把這個放了吧。” 阮雪棠沒想到宋了知忙活大半天最后就得了這么個玩意兒,很是嫌棄:“這就是所謂的獎勵?” “那個店家說這是特意送到廟里請僧人祈福過的,說是可以許愿成真呢。”宋了知倒是很喜歡,愛不釋手地捧在懷里。 阮雪棠還欲再貶低幾句,然而宋了知卻顯然有些興奮過頭,拉著阮雪棠就往河邊走,街上游人眾多,幸而兩人還未長大,總是容易通過一些。 今日天冷,雖長街繁華,但在水邊放河燈的人卻十分稀少,四周昏暗,難得有幾分幽靜之意。宋了知用兔兒燈的火苗引燃了河燈,將燈盞托于掌中,燭光映得他臉上緋紅:“阮公子,你許個愿吧。” 這本是他贏來的東西,宋了知卻習慣性的要先讓給阮雪棠,然而阮雪棠從不信這些,宋了知只得自己對著那河燈許愿。 阮雪棠說是不感興趣,但看見宋了知虔誠地閉上雙眼,對河燈小聲嘟囔著什么,又忍不住心生好奇,故作無意地問道:“你許了什么愿?” 宋了知一臉坦率:“自然是希望阮公子一世平安。” 他還記得宋了知當年在寒隱寺便是許了這個愿望,沒想到時空變換,宋了知還是那么沒有新意。阮雪棠皺著眉:“不準許這個了,換一個。” 宋了知十分不解,但十分聽話地換了一個:“那希望阮公子每天都能開心。” “這是讓你許愿,別老提我。”阮雪棠蠻不講理。 “可這就是我的愿望。”宋了知還是沒懂阮雪棠的意思,見阮雪棠指尖有些發紅,料想他是凍著了,毫不猶豫地將阮雪棠冰涼的手納入懷中,寧可把自己凍得哆嗦也不松開,“我就是希望阮公子能身體康健、平安喜樂,這樣不可以么?” 阮雪棠簡直被這番話說得不知如何開口,手被宋了知暖著,但臉頰卻也莫名跟著發燙。 見阮雪棠久不答話,宋了知以為他仍是不滿意愿望,仿佛非要他許一個與自己相關的才行。宋了知思來想去,又說道:“那...那我許愿,希望讓我和阮公子永遠在一起。” 他話音剛落,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著腦袋,但又忍不住想偷偷打量阮雪棠臉色:“阮公子,你要是還不滿意,我......” “就這個吧。”阮雪棠從宋了知懷中將手抽出,似是勉強至極,“蓮燈的蠟都快燒沒了。” 宋了知這才發現蠟燭即將燒至尾端,急急將燈盞放入水中,兩人目送著那點火光漸漸變小,往下游飄去,遠如天上星子,最終消失不見。 他很是喜悅,仿佛愿望已經達成了一般,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以前似乎也許過什么愿望,但這個想法只是一瞬,很快就被他拋在腦后,情難自禁地又親了親阮雪棠側臉——宋了知親過阮雪棠太多次,早將這個當成表達兩人親昵的方式。 “阮公子,你比今日吃過的元宵還甜。”他輕聲說道。 雖然周圍一片漆黑,人煙稀少,但阮雪棠仍是氣急敗壞,狠狠擦著面頰,剛想告誡宋了知不準在大街上亂親自己,忽然注意身后柳樹邊似有人影閃過。 阮雪棠瞬間警惕起來,這才注意到他們竟然早與身邊的侍衛走散,暗道不好。 上元節人流復雜,他又身份特殊,保不定有阮云昇的政敵想要對他不利,他雖習過功夫,但身體只是孩子的力氣,和成年人沒法相抗,此時不可硬拼,還是先去人多明亮之處為好。 宋了知與阮雪棠相處許久,見他忽然變了臉色,十分默契地明白了什么,不必阮雪棠多言,乖乖跟著對方往燈火之處走去。 很快,就連宋了知也注意到有人一直緊跟他們身后,雖沒回頭,但腳步聲越來越逼近,發出屬于男子的粗重聲響。 身邊游人漸漸多了一些,宋了知原以為可以求救了,哪知身后那個男人反比他們先開了口:“少爺,你走慢些,奴才快追不上你們啦!” 這乃是人販子常用的伎倆,裝作熟人免得引路人起疑,沒什么稀奇的,但阮雪棠聽到那人聲音之后,卻是心頭一緊,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 盡管這個人明顯比當年年輕許多,但阮雪棠永遠無法忘記那些人的模樣和聲音,他沒想到時間回溯之后居然再度碰上馮巖,心生殺意,恨不得再將他吊死一回。 感覺到阮雪棠牽他的手比先前用力許多,宋了知見他僵在原地,只當他是在害怕,越發想要擺脫身后男人,見路旁有人停了一輛馬車,宋了知靈機一動,突然賣力牽著阮雪棠往前奔去,路過馬車之時狠命踹向馬匹。 如他所料,馬兒受到驚嚇,在路上揚起前蹄急嘯,橫擋住了去路,受驚的人群和馬夫亂作一團,宋了知本想去人多之處尋到侍衛,但是見前方大路上似乎也有男子同伙,只得趁亂領著阮雪棠往巷中跑去。 馮巖好不容易從人群中穿過,哪里還見阮雪棠的身影,與幾個同伙匯合之后,他恨恨地啐了口唾沫:“可惡!” 他與三個兄弟今年二十出頭,本想北上參軍奔一番前程,然而軍中紀律嚴明,他們入伍不久便因嫖妓被逐出軍營,又死要面子,不肯回鄉,便留在鈺京過著偷雞摸狗的日子。 今日他們在大街行竊之時無意看見阮雪棠生得精致,身旁除了個男孩似乎無人跟隨,以為是誰家小姐與家人走散,暗中跟了他們一路,本想在河邊將人逮住賣去青樓換錢,哪知阮雪棠突然察覺,竟當真叫他們逃脫。 就在他們兄弟幾個紛紛懊惱之際,一個灰衣少年悄然走近他們身邊。 傅珩自然不是像阮雪棠和宋了知那樣出門玩樂的,他今日忙了整整一天,只為讓主子們過了好節,夜里還不得休息,被老家院喊來街上采購。 他適才目睹了發生的一切,臉上幾乎要難以克制地露出笑意,當年阮雪棠的指尖改變了他與宋了知,如今一報還一報,他亦要用輕輕巧巧的一指改變他們的命運。 “他們往巷子里逃去了。” 傅珩指著兩人逃去的方向,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