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墓園開車回家的路上，陳墨不得不隔幾秒就狠狠掐一下自己，才勉強把注意力集中在路上。他心中萬念俱灰，又恨的牙根癢癢，幾乎抑制不住盈滿眼眶的淚水。

    方才，他扶著人兒走到墓碑前，本以為燒柱香就回去，誰知道人兒非要親自拔去野草。

    看著他那堅定的樣子，陳墨心中氣得要死，恨不能立刻轉身離去，可又實在不放心，便只是抱著手臂在一旁看著。

    只見人兒一手捧著腹底，一手扶著墓碑，想要彎下腰好拔去野草。怎奈后腰像鐵板一樣僵硬，人兒哎喲哎喲地哼哼著，努力了半天還是彎不下腰來。

    他那大大的肚腹往下墜著，縱使用手托著還是無比沉重，兩條細腿兒承受不住，不停向下出溜，只好倚靠在墓碑上，將腰死死貼住那冷冰冰的石塊。

    見人兒死死咬著牙，臉色慘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暈倒的樣子，陳墨雖然氣得幾乎要失去理智，可還是無比心疼。

    他恨恨地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抱著人兒，小心翼翼地讓他雙膝跪地，坐在自己的腳跟上。

    他那大肚子高高挺在身前，跪下來的瞬間，腹底猛然壓著大腿。孩子不安地重重踹了一下他的肚子，痛得人兒連忙放開撐著后腰的手，捧著肚子直喘。

    陳墨趕緊將他摟在懷里，又把他那墜得低低的肚子托起來些，又氣又急地恨道，“你身子都這么不方便了，還非要親自給他拔草？放著我來不行嗎？”

    人兒說不出話，喘了半天，閉著眼睛微微搖了搖頭。等稍稍好些了，他用手撐著地，掙扎著撐起酸軟的腰肢，顫抖著手拔著地上的野草。

    可這里雜草叢生，哪是一下就能拔完的。別扭的跪姿讓人兒的腰承受了比平時更大的壓力，那大肚子又遮擋著視線，每拔幾根，就要扶著腰偏過頭來張望。

    他那身子太重，跪坐了片刻覺得腿腳發麻，想撐起來些又沒有力氣，沒多久便受不住了。他朝后頹然倒在陳墨懷里，不停呻吟著，感到細腰要被生生墜斷了。

    這么拔一會歇一會，好不容易結束了，人兒癱在陳墨懷里直喘，后腰一炸一炸地痛著。他想起身，但略一用力，那腰就過電般劇痛，連帶著肚子也像要墜到地上那般，慌得他驚叫一聲，趕緊用手捧住。

    陳墨又惱怒又心痛，一句話不說，把人兒抱到了車上。

    回家的路上，他怕何秋白餓著，胡亂喂他吃了些東西，自己卻一口未動。委屈和憤怒把他的胃填的滿滿的，就連平時最愛吃的炸雞此刻也讓人無比倒胃口。

    “墨墨，你也吃嘛……”他的寶貝摸著圓鼓鼓的肚子，撒嬌般往他懷里蹭了蹭，拿著薯條遞到他嘴邊。見他冷著一張臉，只好悻悻地自己吃了，一面撅著個嘴偷偷看他。

    等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了。他把懷中的人兒輕輕放到床上，給他掖好被子，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終究還是不放心，又回過頭來，冷冰冰地囑咐了一句，“好好躺著，別動。”

    “墨墨，咳咳，你要去哪……”人兒急急地問道，顫巍巍地撐著身子，望著他的背影。

    他沒有回答，摔上門，把那虛弱無力的聲音關在了里面。

    下樓梯的時候，陳墨幾乎要摔倒；他感到妒火在心中熊熊燃燒，理智一片片分崩離析，樓梯扭曲成一塊塊古怪的幾何圖形，氣得看不清腳下的路。

    他氣哼哼地踹了一腳欄桿，心中盤算著馬上就離開這個城市。這樣，何秋白一定會很后悔吧？一定會主動找他的吧？

    他正考慮著接下來要去哪，腦海中卻又浮現出人兒躺在床上那脆弱的樣子。就像中了病毒的程序，未經允許就自動在他腦中播放著，循環往復，無休無止。

    方才把他抱回家的時候，他一直縮在自己懷里呻吟，緊緊捂著小腹。雖然他沒問，但可想而知一定是孩子又鬧他了。唉，他那身子，美人燈似的，一陣風就吹滅了。今天又那么勞累，該不會生病吧……

    他就這么機械地走著，抑制不住地想要立刻回去照顧他，可自尊心又不允許他這么做。

    正在天人交戰呢，突然，砰的一聲，他撞到了玻璃門上。他早已麻木了，竟也不覺得疼。

    他抬起頭，發現是一家酒吧。也好，喝杯酒冷靜冷靜吧。這么想著，他推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