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燁坐在蘇晨床邊，左手為他掖了掖被角，看到這個滿臉淚痕的孩子睡夢中仍不忘記死死拉著自己的手不松開，不自覺會心一笑。

    其實……不僅僅是蘇晨懷念幼時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他，亦是如此。

    這是蘇晨啊，是他曾經放在掌心疼寵的寶貝。

    罷了。

    這三年，他已經吃了足夠多的苦頭。

    以后還是好好對他吧。

    余光注意到一旁的曹宇欲言又止，還是為難的樣子，微微側過頭，輕聲道，“曹伯，有什么話，你直接說吧。”

    “是。”

    曹宇點點頭，開口之前看了一眼睡得安詳的蘇晨，放下心來，道，“燁少，縱然您對烙……對那兩人有再大的怨恨，報復在他們自個兒頭上就好了，這樣折磨小少爺，您心里也不好受，不是么？”

    蘇燁那十年中對蘇晨的疼寵呵護，他看在眼里。

    蘇燁出事兒后的那五年，蘇晨對他的思念，他也看在眼里。

    可兩個原本那么好的人，卻因為其他的人的過錯，鬧到這個互相折磨的地步，何必呢？

    “曹伯，您不明白。”

    蘇燁唇畔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這與他平常的笑，差別很大。

    平常蘇燁總是帶笑，像曼珠沙華一般，絕色，妖嬈，魅惑人心。

    而此刻……曹宇才發現，自己看著長大的小主子，竟還會有那么淡然如水的時候。

    “我當年恢復記憶后，軍霖他們為我報仇，把那些曾經傷害過我的人，一個個都殺了。我若不是對他還有憐惜護下他，怕是……怕是晨兒也早就成了我復仇路上的一縷亡魂了。”

    曹宇了然的笑笑，“軍家家主對您，看重得很。

    這于您，于蘇家，都是好事兒。”

    他原先以為，軍霖不過在蘇燁奪回蘇企股份上出了力，卻不曾想……他還助自家主子報了仇……

    其實……歐家與蘇家，也就只是老一輩兒的干親關系，并無真的血緣，這軍家家主軍霖，勉勉強強能算得上是蘇燁的表哥。

    還是朋友關系居多。

    這朋友間，兩肋插刀者多，但能替對方做出足以殺頭的事兒，饒是蘇燁至親的表哥，華夏國黑幫龍頭黑龍組的話事人向寧，也恐難做到。

    “他不看重我，難道要去看重蘇烙不成？”

    那可是他的竹馬，他的發小，他的軍大霖！

    蘇燁輕輕一笑，卻想到了另外一人。

    他舅家表哥——向寧。

    當年，向寧可是為蘇烙繼承蘇家，出了大力的。

    “燁少，也想到了表少爺吧。”

    側頭看向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曹宇，蘇燁卻再忍不住，笑罵一句，“老狐貍！”

    果真，這曹伯，很了解他。

    他對當年自己至親表哥護著個幾次三番害自己的人，一直耿耿于懷，回來這三年，跟向家，也漸漸斷了聯系。

    “不知您有沒有想過，表少爺當初大力支持烙少的原因。”

    還能因為什么呢？

    蘇燁探手摸了摸蘇晨的左臉頰，自己盛怒之下并未留力，這一巴掌，打得他臉都腫高了半指。

    一邊吩咐曹宇把消腫藥膏拿來，一邊不屑的笑笑，臉上，卻多了幾分落寞，“一來，表哥與蘇烙年紀相仿，感情甚篤；二來，比之向家，我更交好的是軍家季家與我脾氣相投的繼承人，蘇烙，自然能給他比我給的更多的利益。”

    他與表哥年齡相差十余歲，自然玩不到一處。

    “這最后嘛……”蘇燁抽出被蘇晨緊緊摟住的手給他細細抹上藥膏，“向家那小公主向煊，不是喜歡我家晨兒么？我記得，晨兒八歲那年，向煊就宣稱要嫁給他了呢～”

    他叫燁，那姑娘叫煊，不就是來克他的？

    沒準兒表哥不幫他還有他小時候欺負過他閨女的原因。

    曹宇：“……”

    他怎么聞道一股醋味兒？

    哪個傭人毛手毛腳的把醋壇子打翻了？

    “這一點，您倒是冤枉表少爺了。”

    桃花眼里譏諷一閃而過，蘇燁丟了藥膏，給蘇晨按摩面頰消腫，動作溫柔細致，卻不發一言，只是等曹宇再說下去。

    “當年您失蹤了，烙少他……好歹也是向家名義上的外孫，關系再遠，也近過旁支。”

    眸光幽暗，深沉如海，蘇燁停下了手上動作，輕輕拭去了蘇晨額角滲出的汗。

    “小叔叔…！”

    蘇晨卻猛然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前，眉間蹙得死死的，像是夢魘了，惴惴不安的大聲喊著蘇燁。

    見他這樣，蘇燁眼神呆滯了片刻，隨即笑了笑，低下頭在他耳畔吻了一下，“晨兒，我在這兒。”

    似乎是聽到他的聲音，蘇晨竟然安靜下來，帶著nongnong的依戀，幾不可聞的吐出一句，“小叔叔，你在就好。”

    曹宇見此場景，一雙飽經風霜的老花眼內閃過詫異。

    是他……年紀大了看花眼了吧？

    燁少對小少爺，也只是叔侄情分還在。

    而非……是他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