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的很是凄涼。

    蘇燁不住地給他碗里夾菜，卻不發(fā)一言，蘇晨也只是沉默的吃著碗里的飯菜，神情淡漠。

    “你晚上做什么夢了？”

    吃完飯后，蘇燁看著忙著收拾桌子的傭人，突然對坐在對面默默喝湯的蘇晨問到。

    “我……”

    手下不安的用勺匙攪動湯羹，蘇晨凄苦一笑，“忘了。”

    做什么夢了？

    難道他要告訴他，他夢到在那島上，一次次承受責打，拼命喊著他的名字求教嗎？

    那豈不是上趕著遭羞辱？

    .......

    春暖花開，萬物復蘇，似乎……連蘇燁的心都融冰了。

    在蘇燁去清水村看他的第二天下午，南明便奉命把他帶回了烏鎮(zhèn)蘇宅。

    “小少爺！”

    曹宇站在老宅門口，見他下了車，急忙迎了上來。

    “曹爺爺。”

    看到熟悉的人，蘇晨清淺一笑。

    真沒想到……蘇燁竟然讓明叔把他帶回了老宅。

    莫非，他已經釋懷了嗎？

    本被他自己冰封起來的內心突然有些松動，若……蘇燁釋懷了，那他所受的那些罪，也算沒白挨。

    一切都是值得的。

    “哎！”

    年過花甲的老人看到蘇晨這般憔悴不堪精神倦怠的模樣，不由得抬手拭去眼角的淚，笑著說，“您的房間都打掃干凈了，小少爺是先歇一歇，還是先去用飯啊？”

    “我……”

    對于這個照顧了自己五年的老人，蘇晨不愿隱瞞自己的心事，“我想先去看看我媽咪。”

    去年在生日的時候，雖然場面過于尷尬難堪，但好歹也是與爹地見了一面，可媽咪……自己那個已經瘋了的媽咪，卻是真真切切的兩年未見了。

    “小少爺，這話可不敢說啊。”

    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幾分惶惶之色，忙四下看了看，見周遭只有一個開車的南明，才低聲道，“燁少吩咐過，您想去哪兒都行，唯獨不能去西山，更不能去江北。”

    蘇晨微微一怔，隨即了然的笑笑。

    是他太貪心了。

    他以為，蘇燁肯放自己回來，那爹地媽咪，肯定也會回老宅的。

    原來，并不是這樣的。

    蘇燁還是不肯讓他們見面。

    男孩兒抬頭看了眼夏苑的門，沒關系，他總有機會能見到媽咪，也…總能等到蘇燁放了他們。

    到時候，他會把爹地媽咪接回家。

    好好贍養(yǎng)。

    他一定會做到的。

    他發(fā)誓。

    .......

    “我的房間……有人住過么？”

    蘇晨怔怔的看著自己房間里的陳設，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就好像是被打亂了原有的格局，卻又有人給他歸整了一通，他一邊兒喃喃自語，一邊兒在房間里轉了圈兒，最終在枕頭底下找到一個日記本。

    日記本……

    秀氣的眉峰蹙的緊緊的，他沒有寫日記的習慣，更不可能用這種少兒心的封面。

    果不其然，他拿起那日記本翻開一看，開篇便是很幼稚的筆體記錄著生活的一點一滴。

    只翻了兩頁，蘇晨臉色變得煞白，雙手仿佛沒了力氣，那個封面卡哇伊的日記本直接砸到床上。

    眼淚簌簌落下，迷住了雙眼。

    “小叔叔…你竟然讓他這么喚你，你...置我于何地？”

    .......

    “小少爺，晚飯準備好了，快去吃飯吧。”

    曹宇在門口敲了敲門，許久都未得到里面的回應，以為蘇晨出了事兒，連忙一把推開門，就見蘇晨呆呆的坐在床上，眼睛紅的像只兔子。

    “小少爺，你這是怎么了？”

    聽到熟悉之人關切的聲音，蘇晨擦擦眼淚，把一旁的日記本又塞到枕頭下，道，“曹爺爺，我沒事兒，我們去吃飯吧。”

    “唉，好。”

    覺得他可能是觸景生情，曹宇也不便去追問太多，只是在臨走時又粗粗略過房間一眼，小少爺心細，可別讓他察覺出這房間被那個塵兒住過才好啊。

    “曹爺爺，我的房間，是不是有人住過了？”

    吃過飯，蘇晨沉吟許久，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他知道這話自己問的很無厘頭……更沒資格。

    現在的他，算個什么東西？

    不過是蘇燁身下的性奴。

    竟然還在糾結房間有沒有被其他人住過這種事情。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去想，那個曾有兩面之緣的塵兒，在他的房間，做了什么……又與蘇燁，做了什么。

    想到那兩次見面時，蘇燁將那塵兒抱進房間，為他夾菜，他就忍不住嫉妒。

    嫉妒他，能肆無忌憚的享受蘇燁的好，而他蘇晨，只能承受蘇燁的不好。

    “這……”

    曹宇尷尬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搓搓掌心道，“一個多月前，燁少帶了個男孩子回來，安排在您房間里……”

    注意到蘇晨瞬間黯淡下的眸子，急忙給自家主人洗白，“不過燁少后來又讓他搬去西廂客房了，他……”

    “曹爺爺，您不用解釋了。”

    蘇晨再聽不下去，徑直站起來，“是我不自量力了，主人肯允我搬回來住就已經是恩德了，我怎么有資格計較這么多，不過您也要小心伺候著那位，他可是蘇燁的新寵……”

    “你的規(guī)矩都學到哪里去了？！”

    蘇燁一進客廳，就聽到旁邊兒飯廳里蘇晨嘲意滿滿的話，心中一股無名火冒起，快走兩步推開飯廳半掩著的門，朝那個正欲離開的孩子訓斥道，“曹伯是蘇家的老人，誰給你的膽子敢這么沒大沒小的跟他說話？！”

    “燁少……小少爺還小呢，發(fā)現自己房間有其他人住過，會發(fā)脾氣很正常……”

    曹宇見蘇燁動了怒，連忙站到蘇晨前面，阻擋在兩人中間，忙不迭的對蘇燁解釋。

    這小少爺啊……可經不住燁少的怒火了。

    “他的房間？”

    蘇燁玩味兒的看向蘇晨，桃花眼內盡是嘲諷與不屑，“這兒是蘇家老宅，他一個罪人的兒子，我沒讓他住刑堂就已經是心慈手軟了！”

    “對啊……你就應該把我丟進刑堂，日日責打夜夜羞辱，才能滿足你變態(tài)的……啊！”

    蘇燁狠狠地一巴掌打斷了蘇晨所有的譏言惡語。

    “三少爺！”

    曹宇急忙拉住蘇燁欲要再揮下去的手，把蘇晨完完全全護在身后，語氣已帶了幾分不滿，“三少爺您怎么能打小少爺呢！”

    “曹伯。”

    一句“三少爺”讓蘇燁冷靜不少，面前這個鬢發(fā)如雪的老人，世世代代都是蘇家的家仆，更是照看自己長大的，他的面子……他不能不給，深吸一口氣，蘇燁對著捂著臉低垂著眸子不發(fā)一言的蘇晨道，“我早就警告過他了，別老讓自己沒臉，可他偏偏不長記性，能怪得我打他么？”

    那一巴掌，讓蘇晨徹底對蘇燁沒了幻想。

    他總以為……蘇燁是要釋懷了，才會讓他回到老宅，卻不想，這不過是另外一個羞辱他的方法罷了。

    在這個他出生長大的地方羞辱他，比在其他地方，更能讓蘇燁盡興吧！

    這兒……全都是自幼看他長大的人，他也應該乖順一點，別讓蘇燁抓住把柄，再借機羞辱于他。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曹宇還想要解釋幾句，就聽得身后蘇晨低低的沒有半分感情在內的道歉，隱忍而克制。

    緊接著是“撲通”一聲。

    曹宇不可置信的轉過頭，幾乎是瞬間呆愣在那里，面前這個……卑微的跪在地上認錯的人兒，真的是他們家肆意張揚的小少爺么？

    眼淚在膝蓋與地板碰撞的一瞬間，自眼眶涌出，蘇晨卻不想再擦拭。

    他所有的尊嚴……都在這一跪后，摔得粉碎。

    “你這是做什么？！”

    蘇燁也是嚇了一跳，忙不迭繞過愣在一邊的曹宇將蘇晨扶起，輕輕拭去他面頰上的淚，“你這個孩子，知道錯了就說知道錯了，你怎么還跪下了呢？！”

    三年來，流了無數次眼淚，可這是唯一一次被這個人溫柔拭去，輕言安慰，蘇晨再抑制不住，破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