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禮贊一醒來，林袖鹿就跟著起床了。

    “怎么，今天不睡懶覺了？”

    “我能自己去嗎？”林袖鹿揉著還困得發沒法完全睜開的眼睛問。

    “去哪里？”萬禮贊不解地看著林袖鹿。

    “帶兔子去醫院。”

    見萬禮贊沉默沒有回答，林袖鹿又說：“我不會亂跑的。”

    “嗯。”

    聽到萬禮贊應允，林袖鹿的睡意立刻就去了大半，快速地下床進了浴室洗漱。

    阿雅找了狗籠子將兔子裝起來，可惜兔子太小，總能輕易從籠子鐵欄的縫隙里鉆出來。最后林袖鹿把兔子裝到紙箱里抱上車。

    司機先把萬禮贊送到公司，萬禮贊下車時囑咐司機：“你們完事后過來接我。”

    林袖鹿專注地看著箱里的兔兔，半分眼神都沒分給萬禮贊。

    萬禮贊伸手揉揉林袖鹿的頭發才關上車門。

    林袖鹿這才抬起頭來，見趙邑沒有跟著萬禮贊下車，還穩坐在副座上，好吧，他也沒指望說萬禮贊能讓他自己自由活動。

    銘仁寵物醫院是琴臺最有名的寵物醫院，生意非常火爆，在前臺登記都要排好一會兒隊。

    終于輪到林袖鹿了，前臺的一個小jiejie把兔子拿出來放到塑料框里問：“兔兔叫什么名字呀？之前來過我們這里登記嗎？”

    “沒有。”林袖鹿也沒有跟兔子取名，想起他吃花瓣的樣子，就說：“他叫小花瓣。我也不知道他多大，昨天剛撿的。”

    “好，那您是要給兔兔做檢查是吧，兔兔檢查還要排隊哦，您拿好號牌先到休息區等候。”

    林袖鹿到休息區坐著，趙邑一直緊跟在他身邊。透過玻璃往外看，路上人來人往，車輛穿行，現在的他特別喜歡看到這樣的普通街景。

    他偶然看到外面有一個賣烤紅薯的，萵苣灘上的回憶涌現，他竟有點想念烤紅薯的味道。

    “能借我一點錢嗎？”他問趙邑。

    這話問得突然，趙邑很意外。那雙大眼一眨巴，這誰扛得住，當然愿意借啊，只是他借錢干什么？

    林袖鹿見金剛冷冷地不說話，以為他不愿意，但他又確實很想買個紅薯吃，于是又說：“不多的，我想買個紅薯，我以后會還給你的。”

    買個紅薯？？？別說買一個紅薯，一百個都沒問題啊。趙邑一臉嚴肅地點頭，從兜里掏出一張一百給他。

    “謝謝。”林袖鹿接過錢。

    “不用，萬先生會報銷的。”

    看著林袖鹿在那挑紅薯的背影，趙邑忽然有些明白萬先生的樂趣了。

    林袖鹿拿著紅薯回來，剛好小花瓣檢查完了。

    “小花瓣很健康，就是有一點點低血糖，得注意小兔子的營養，像它這種幼兔的話最好給它喂苜蓿，每天不間斷供應，早晚喂點兔糧，千萬不要給它吃蔬菜。”

    “哦。”林袖鹿接過小花瓣的體檢報告，用心記住獸醫小哥的話。

    前臺的小jiejie領著他們出來，又開始推銷起別的產品來：“寵物便攜包要不要來一個？”

    林袖鹿感嘆，原來養個寵物這么麻煩，走出寵物醫院的時候，林袖鹿和趙邑手上全是兔子周邊產品。

    司機將車停到萬禮贊公司門口，等了幾分鐘，司機問趙邑：“還沒下來？”

    “劉助說估計還得等十幾分鐘。”

    “嗨，不是說短會嘛，加上咱們去醫院的時間這都多久了。”

    “領導嘛，開起會來難免收不住，走，下車抽煙去。”

    前面兩人下車后，林袖鹿掏出自己的烤紅薯，一邊啃一邊往車窗外看，細看到大樓上的公司名字——第二星空間系統公司。

    第二星......甘甜的薯rou在他舌尖化開，他卻忘了做吞咽的動作。右手邊第二顆星？這是林袖鹿小時候最喜歡那本中出現過的名詞。那個時候他是七歲還是八歲，記不太清楚了。萬禮贊足足比他大了15歲，所以在林袖鹿的印象里，萬禮贊一直都是高大、成熟的形象。

    那個時期的萬禮贊應該還在A國念書，是念碩士研究生還是博士研究生什么的，他也記得不是很清楚，反正，在他的印象里萬禮贊非常優秀，父親以前也從不吝嗇對萬禮贊的贊賞，經常讓林袖鹿跟他禮贊哥哥學習。

    但是林袖鹿是學不來的，別的小孩子五六歲就會自己看讀物，而林袖鹿七八歲連上的拼音都認不全，他先把書上的插畫看了一遍，故事讀個大概放到一邊。等萬禮贊放假回家時，一入夜，待保姆給他洗完澡穿好睡衣，他就迫不及待地抱著書鉆進萬禮贊的房間，讓他給他念。

    萬禮贊雖然放假，但還有大量的科研論文等著他去寫。他有被打擾到，但也只皺皺眉，無奈地把林袖鹿抱起來放到被窩里拉過被子把他蓋好，再拿著書靠坐在床上問：“上次看到哪里？”

    “嗯－看到溫迪問彼得·潘夢幻島在哪。”林袖鹿挪萬禮贊身邊，乖巧地把腦袋湊過去，小手飛快地翻著書頁，“我有折起來的。”

    翻到折起來的那一頁，萬禮贊展開折疊的小角，開始念：“溫迪問彼得夢幻島在哪里，彼得說：‘右手的第二顆星，一直向前，直到天明。’這就是彼得告訴溫迪夢幻島的去路，但即使是鳥兒帶著地圖，在每個風角照圖找，按照他指示的路線也是沒法找到的......”

    林袖鹿看向窗外，過了一會兒問萬禮贊：“哥哥，右手第二顆星在哪里，我們能看到嗎？”

    “要知道，右手第二顆星不過是......聽到林袖鹿的問話，萬禮贊停下來，對上林袖鹿水汪汪的眼，大大的眼睛里有著小小的期待，萬禮贊忽然不忍心說那不過是胡編亂造的，便摸著他林袖鹿的頭說，“是我們天上的星星。”

    “那我現在找到那顆星星是不是就可以去了？”林袖鹿滿臉都寫著興奮，眼睛在發光，爬起來要去找星星。

    萬禮贊把他按住：“噓，現在該睡覺了。你現在去找，也去不了夢幻島。”

    “為什么？”

    “因為沒有彼得·潘帶你去。”

    林袖鹿沮喪地撅起小嘴巴。

    萬禮贊像那些無聊的大人一樣，開始適時地引導教育他：“好好睡覺，長大了，你就遇到彼得·潘了。”

    林袖鹿悶悶地說：“哥哥要是彼得·潘就好了。我想跟哥哥一起去夢幻島。”

    而現在，林袖鹿發現，萬禮贊并不總是高大成熟，在某方面，甚至比他還幼稚。林袖鹿自認自己從未在感情上欺騙過自己，他知道自己喜歡萬禮贊，在萬禮贊面前表現出來的順從和小心翼翼并不全是裝的，很大一部分發自內心。而萬禮贊呢，曾經一度，林袖鹿覺得他是喜歡自己的，只不過他不愿意承認。

    后來再大一些的時候，他偶然看了電影版的和，他的關注點放到了溫迪與彼得的感情上，溫迪因為彼得拒絕她的愛傷心，她不惜以加入海島的方式來試探他的心意。

    他那么像溫迪，走進柯先生的房間，其實是他最后的試探。

    現在，他的試探有了結果，他錯了。或許，萬禮贊是喜歡他，但是這種喜歡不是他所想的那種喜歡，還是很久以前的萬禮贊對年幼的林袖鹿的喜歡吧。

    他哭了起來，并不是因為傷心。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么要哭。

    司機和趙邑抽完煙，回到車里。

    趙邑不經意間從后視鏡里看到抹著淚的林袖鹿，心中一緊張，天，他怎么哭了！趙邑這么驚慌是有原因的，因為萬禮贊在一干人的簇擁下走過來。一向機敏的趙邑此刻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只好假裝不知道。

    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林袖鹿急忙找了張紙擦眼淚。

    萬禮贊自然是看到了林袖鹿濕漉漉的睫毛與紅紅的眼尾，他看了眼前面的趙邑，坐進車里，問林袖鹿：“怎么又在哭？”

    “我沒有哭。”

    “經常哭，對身體不好。”

    林袖鹿一邊點頭一邊擦眼淚，眼淚卻越擦越多。

    萬禮贊看見他哭總會心煩意亂，拿下他懷里的兔子扔在腳墊上，把人拖過來抱住：“林袖鹿，你都這么大了還哭，丟不丟人？”

    “不丟人，我又沒在別人面前哭。”林袖鹿埋在萬禮贊肩頭小聲說。

    “你說什么？”

    林袖鹿不說話了，這樣的話他才不會說第二遍。

    “鹿鹿。”萬禮贊順著他的后背問，“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學校？”

    果然，一聽這個，林袖鹿好了很多，淚水也不怎么往外流。以前他想去的就是琴臺音樂學院，但錯過了沒去報道，但是現在，他忽然有了別的想法，他想去別的地方上學，他想走遠一些，如果可能的話。

    于是他壯著膽子說：“我想去A國的城南音樂學院。”

    “你忘了你上學的條件是什么了？”萬禮投來一瞥。

    林袖鹿立刻低下頭，不甘心地摳著皮質座椅。

    “我給你聯系了琵琶專業的陳元月老師。”

    林袖鹿直起身，瞪大眼睛望著萬禮贊：“陳元月老師？”他是可以直接成為陳老師的學生嗎？

    看著林袖鹿驚喜的表情，萬禮贊勾勾唇角，抑制住心里的得意之感，故作平靜地說：“先別著急高興，陳老只是說愿意先聽你彈彈。八月下旬琴臺音樂學院會有秋招考試，你得通過考試才行。”

    一聽考試，林袖鹿就有點怵，要知道他當年沒日沒夜地復習文化課再加上一點運氣才過了統招分數線。

    他知道琴臺音樂學院的秋招，這個考試多多少少有點給某些特殊人群放水的意思。一想到又要接受音程、和弦、調式算法的折磨，他就忍不住委屈地瞄了一眼萬禮贊，小聲問：“要是沒考過怎么辦？”

    “我會給你報一個音樂學院辦的培訓班，至于考不考得上，全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