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
96 北部 草原 “王妃,信。” 年輕健壯的男人從風(fēng)雪中歸來,抖落滿身的寒意,將信遞給火爐旁的女人。 “連日大雪,信使都差點回不來了,再要送信,怕是得等開春了。” “多謝大王。”龐樂妍笑著接過,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件,看著看著…… “王妃,你怎么了?” 韃靼王有些擔(dān)憂地皺緊了眉頭,龐樂妍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室內(nèi)明明溫暖如春,她的嘴唇卻冷得發(fā)抖,面如紙色。 ———姚鵬。 如何會進(jìn)入沈府? …… 自她記事起,龐府便三天兩頭不得安寧。可即便如此,她也未曾見過現(xiàn)在這般如此可怖的父母親。 三年前,姚先生入府。 她不知為何,只是直覺,姚先生有蠱惑人心的能力。許多時候,分明她不想做的事,不想說的話,姚先生看她一眼,在她耳邊輕聲言語一番,她就只能照做,待她回過神,卻全然不記得方才的事了。 印象中,母親雖然善妒,但從未害過旁人;父親即便好色,也不曾對她房里的丫頭動過心思……可自從姚先生入府,父親的小妾每年總要死上好幾個,傷風(fēng)、難產(chǎn)、自盡的……一連三年,龐府竟再沒添過一個男丁。到后來,父親懷疑母親,無法,只能將妾室養(yǎng)在府外,如不是這次應(yīng)氏有孕,父親不忍讓自己的骨rou淪為私生子被世人恥笑,應(yīng)氏也不會入府…… 姚先生離家已近一年了,婉意還小,她如何想也不會想到,陰差陽錯,姚鵬竟會去沈筠齋府中,還成了碗意的先生。 沈夫人信中還說,沈大人去了崖州治災(zāi),現(xiàn)在沈府里豈不是只剩下婉意、郡主和…姚鵬。 龐樂妍聽著窗外呼嘯的風(fēng)雪聲,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暗自垂淚。 重山阻隔,風(fēng)雪無情。只盼,只盼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能熬過這一冬。 97 由張?zhí)t(yī)領(lǐng)頭的醫(yī)官們,白日里救治傷患,日落后便爭分奪秒查閱古方,配置解藥,沒過幾日竟真的在原有的方子上調(diào)出一副藥性溫和許多的藥方。 “只是……這方子需要人參、靈芝各三兩,還要連吃上幾日方才見效。眼下,根本找不到足數(shù)的人參和靈芝,這藥材本就名貴,如果少了這兩味藥,這方子就不管用了。” “太醫(yī)的意思是,只要有了足夠的靈芝和人參,便能配制出解藥了?” 連日陰霾,終于撥云見日,沈筠齋難掩心中激蕩。 “這…老夫不敢保證。”張?zhí)t(yī)謹(jǐn)慎地說,“還要試驗過才知真假。” …… “大人,凌霄回來了!” 隔著老遠(yuǎn),沈筠齋便聽見了百風(fēng)激動的聲音。 沈筠齋剛要睡下,聞言便急匆匆披了外衣,推開門,對著外頭的百風(fēng)和凌霄說:“如何!” 收到元卿家書時,他們正離開應(yīng)天府地界不遠(yuǎn)。沈筠齋料想崖州的藥材余量不足以支撐至抗災(zāi)結(jié)束,便著凌霄前往蘇州向母親求援。準(zhǔn)備藥材需要些時日,正巧元卿信中說她聘請的先生就是蘇州府人士,沈筠齋本就有些放心不下,便讓凌霄在籌備藥材的途中順便調(diào)查這位姚先生的底細(xì)。 交代他這兩件事,哪一件都要緊。 “先說藥材。” 沈筠齋對凌霄說。 “回稟大人,老夫人聽聞您去崖州治災(zāi),二話沒說便讓方姑姑拿著令牌帶著屬下去藥鋪拿藥裝車。小的一路南下,各州縣都有老夫人家開設(shè)的藥鋪,小的統(tǒng)共帶來了五十車之?dāng)?shù)的各類藥材,怕大人急著用,小的先行押送了十車回來,后頭還有。” “太好了…”沈筠齋自言自語,又抬頭追問凌霄:“這十車藥材里,有多少數(shù)量的人參和靈芝?” “老夫人傾盡全力幫襯大人,所有名貴的藥材都裝車了。” “速速拿去給張?zhí)t(yī)配制解藥!” 沈筠齋壓在心中的巨石終于落了地,百風(fēng)領(lǐng)命去找張?zhí)t(yī)一行,沈筠齋這才想起,交代凌霄的第二件事。 “一路辛苦了。”沈筠齋親自替凌霄斟了一杯茶,“坐下說。” 大人說,此行是讓他去查探小姐先生的底細(xì),因此凌霄不敢不謹(jǐn)慎盡心。 “蘇州府五六年前的確有一戶人家,主人叫做姚賈,生意做得挺大,不僅在蘇州府是大戶,在江南各地都開設(shè)有米店油鋪。不過六年前,被抄家了,其族人死的死,逃的逃,大多數(shù)已經(jīng)不在蘇州府,離鄉(xiāng)另謀出路了。姚府也確有一位素有才名的小姐,可小的打聽到,那小姐早在七年前便嫁去了外地……” 難道說,姚府里有才名的女兒不止一個?會不會是夫人弄錯了? 早在凌霄說抄家那句時,沈筠齋便丟了魂。 六年前,抄家,米店油鋪,姚府 ———江南饑荒。 98 “大人,大人!您不能回京啊!”凌霄和百風(fēng)跪倒在沈筠齋腳下,苦苦央求,“大人,治災(zāi)不力,擅離職守,可是誅九族的重罪!您擔(dān)心小姐夫人,可您回去,她們也是一死!沈府上下,還有老夫人…幾百條性命!大人您萬萬不可魯莽行事啊!” 沈筠齋只覺心跳如鼓,手腳冰涼,他在房里來回踱著步,不知如何是好,妻兒和視自己為仇敵的女子同處一個屋檐下,元卿再有二十多天就要臨盆,崖州和京城相隔數(shù)千里……他有心無力。只恨不能現(xiàn)在、立刻啟程返京! “我如何冷靜?我如何放心讓元卿和那心如蛇蝎的女子一道,如何放心讓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了的人和我的女兒同室而處!” 沈筠齋目眥欲裂,忍不住高聲大喊。 “大人,屬下愿星夜兼程,趕回京城,拿下那毒婦,等候大人回京發(fā)落!” 百風(fēng)也有擔(dān)心,主動請命。 “大人。”凌霄性子更沉穩(wěn)些,附和地說:“崖州還需大人坐鎮(zhèn),張?zhí)t(yī)已經(jīng)研制出藥方,只要五日療程一過,病人能夠痊愈,證實這解藥有效,這瘟疫就好辦多了。到那時大人再奏請皇上,允許您提前返京,圣上不會不準(zhǔn)的。還請大人先耐心等待些時日。” “大人,百風(fēng)這便啟程!” 99 是夜。 偌大的院子里竟空無一人,吱呀的開門聲分外清晰,清晰得有些詭異和怕人。 沈婉意目不斜視看向前方,穿過曲折蜿蜒的庭廊,一路暢通無阻,進(jìn)入了元卿的院子。 “小姐…?”守夜的百靈和小桃俱是一驚,上前抱住沈婉意單薄的身軀,“底下人怎么回事,竟沒一個人跟著?三九天里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寢衣,凍壞了可怎么好?” 沈婉意像是聽不見二人說的話,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門的方向,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 “娘…娘…” “小姐找夫人么?”百靈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沈婉意,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小姐怕是做惡夢了吧?”小桃笑著逗弄她,“寧嬤嬤陪著夫人在里頭呢,小姐快進(jìn)去吧。” “我的小祖宗,您怎么來了?”寧嬤嬤從一旁的小榻上起身,披了件衣服,上前握住沈婉意的手,小手冰涼的。 “快吃盞熱茶暖暖。老身去點燈。” 元卿睡得淺,一點動靜早將他鬧醒了,笑著撐起身來,對著不遠(yuǎn)處的女兒招手:“婉意睡不著嗎?到娘親這兒來。” 沈婉意端著茶盞,對元卿的話置若罔聞,站在原地,微微歪頭,認(rèn)真又不解地盯著被子下面隆起的那一小塊。 “有了弟弟,夫人怎么還會喜歡小姐呢?” …… “大人真的喜歡婉意嗎?若是喜歡,便不會朝婉意動那么大的氣。” …… “夫人因為一個老婦都會冷落小姐,若是婉意有了弟弟,弟弟整日占據(jù)夫人的心神,到那時,婉意怕是想見上娘親一面也難。” …… “如果沒有了弟弟,大人和夫人就都還是婉意一個人的,不是么?” …… “夫人若生不出孩子,就沒有弟弟了。” …… 耳畔,有個輕柔的聲音如魔咒般不斷回響,回響,直到沈婉意再也聽不見外界任何聲音,她慢慢地將手舉過頭頂,瞄準(zhǔn)…… “夫人!” 100 “我有圣上親賜玉牌在此,速速開門放我過關(guān)!” …… “我有圣上親賜玉牌在此,速速開門放我過關(guān)!” …… 崖州到京城,最快也需十八日。 沈筠齋跑死了三匹千里馬,只比百風(fēng)晚了一日回府。 元卿已經(jīng)疼了一天一夜。 大夢初醒般的沈婉意,啼哭不止,看著寧嬤嬤身后血rou模糊的一片,手足無措。寧嬤嬤以rou身護(hù)住了元卿,自己卻受了重傷,元卿也因此受到驚嚇動了胎氣。 原是寧嬤嬤替元卿接生,可現(xiàn)在她連腰都直不起來,又何談接生呢?府里雖早就備下了接生婆子,可元卿的身體……不到最后一刻,元卿不想牽連旁人知道王府和沈家的秘密。 所以,元卿幾乎是硬生生靠著自己在熬。 “郡主……開了,開了!郡主用力啊!”寧嬤嬤蒼白著臉強(qiáng)撐著一口氣跪在榻邊,握著元卿的手使勁兒。“郡主省些力氣叫,含住這參片……再使勁兒!使勁兒啊郡主!” 百靈一盆一盆地往外倒血水,又端著清水進(jìn)入屋內(nèi),一天一夜下來,雙手已經(jīng)疲累得失去知覺。 自她不小心撞見寧嬤嬤替夫人沐浴,她已經(jīng)知曉了元卿的秘密。但她發(fā)誓會將這個秘密帶入墳?zāi)怪腥ィ蛉藢λ魍僭欤退隳妹サ郑残母是樵浮?/br> 小桃有心無力,被眾人關(guān)在屋外頭,只能抱著哭到近乎昏厥的小姐輕聲安慰,替夫人祈福。 “大人,屬下在藏經(jīng)閣抓住了那個毒婦。謀害夫人和小姐不夠,她竟還意圖放火…” 若他來晚一步,真不如后果如何。 “人呢?” 沈筠齋背對著他負(fù)手而立,百風(fēng)覺得,沈筠齋比往常任何時候都還要冷靜。 冷靜、冷情,近乎冷血。 “關(guān)進(jìn)密室了。” 百風(fēng)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 “大人,接生婆子和大夫都守在院外了。如果大人愿意,他們隨時聽候差遣。” 只是,他們不能活著走出沈府了。 紙包不住火,大人擅自回京已是重罪,又因夫人生產(chǎn)牽連旁人,草菅人命,百風(fēng)都已經(jīng)想象到御史們會如何對大人口誅筆伐了…… 沈筠齋望著城東的方向,如同雕像般靜默。他默默祈禱,他曾同元卿說過,他不信神佛。 可若老天當(dāng)真有眼,便不忍心將元卿從他身邊奪走。 青山寺外的竹林里,他們初次相見,自己還不耐煩等他。 跪接陛下賜婚的圣旨,他波瀾不驚,那時他想,娶妻性情和順就好,娶誰都一樣。 大婚之夜,他冷落了他,想立立沈府的規(guī)矩,讓他明白自己不愿受王府和旁人的挾持…… 沒想用心,以為不曾動心。 點點滴滴,日日夜夜…… 到今日才發(fā)覺,命定的紅線已讓他們二人間的羈絆如此深切。 為了元卿,他什么都愿意做。 “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到頭來,竟比不上枕邊人一顰一笑更重要。 沈筠齋下定了決心,將欲開口,卻聽見一聲哀嚎。 “大人,夫人他…” (正文完) ——以下是廢話—— 我這個人有個很大的毛病 寫到結(jié)局章我的身心都會瀕臨崩潰…我一定要趕快寫完不然我就會一直想著 但是越想趕快寫完就總是越寫不好… 而且寫到結(jié)局按道理好像應(yīng)該有一些升華主題總結(jié)全篇的句子 這對我這個浪漫廢物真的很難???♀? anyway 我把我正文大綱里每條都寫完了 接下來就是很多很多的番外 除了有點裝神弄鬼的嫌疑 我前文已經(jīng)鋪墊了很多了 甚至第三章已經(jīng)出來了 所以我自己覺得邏輯沒有問題(卑微辯解) 官方結(jié)局是he 但我正文留的oe 因為一直想寫一個be世界線的番外 :(我到底在說什么 我通宵到現(xiàn)在有點傻了 再見趕DDL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