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惡人由天收,好戲終落幕
誠心向善修正道,歪門邪路終害己。 舉頭三尺有神明,法眼難逃定自斃。 此時屋里氣氛詭異,江武盯著阿生,阿生盯著江武,四眼相對,一動不動。倒是身旁的丫鬟時不時上前,反復為阿生嘴上的鼻涕,整張手帕弄得是又濕又黏。 “你娘是誰?” “俺娘是殷四娘,家在東臨西村,來此是為尋俺爹……” 三翻四次的詢問下來,阿生重重復復都是同樣的說辭,背得是滾瓜爛熟。恰好這時,金鑒趕到。他興致沖沖在屋里看了又看,找了又找,急切問道。 “你兒呢?” 順著視線看去,金鑒發現竟是他眼下忽視的小兒。光是一眼,那兩條亮晶晶的鼻涕已讓他惡寒不止。他面色難看,對江武認真說道。 “其實收養個孩子也成。” 江武笑了一聲,擺手讓丫鬟帶走阿生。經得劉管家解釋一番,金鑒算是明白這場鬧劇。他喝下半杯茶水壓驚定神后,撫著胸口說道。 “誰人都是請神上供臺,你倒是招鬼入家門——惹得一身腥臭。我是不曉得你葫蘆里賣什么藥,總之快快將人趕走,省得辱敗門風。” 話峰一轉,他嘴角含笑,說道。 “若你喜歡,我家幾個小孩可以過繼給你。” “無福消受。” 金鑒靠著椅背,蹬掉腳上兩只不同顏色的鞋子,扭動腳踝,舒展關節。在收到口信時,他連鞋子也未看清,是邊穿邊趕著去。 “不知何時才能聽見你的孩子喊我一聲‘伯伯’。” “快了。” 金鑒猛地坐直身,豎起耳朵問道。 “當真?” “當真。” 這出戲雖是江武布下,但主角不是他。晚間入睡時,江武問道。 “你怎么看待他們母子?” “對老爺來說是件喜事。” “對你呢?” 等待回答的過程中,時間好似從未如此漫長。江武暗想,假設十六回答不如他意,他或許會將人踹下床。 “老爺高興,十六也高興。” 這是什么屁話?江武翻了個身,弄得床板咚咚響,還將大部分的被子扯過去,只剩一小塊被角蓋在十六肚子上。 一日清晨,馥郁端去早膳,正看見十六低頭專注地縫制手里的衣服。她看了一會兒,眉頭越發緊蹙,說道。 “公子先把衣裳給我看看。” 馥郁接過衣服,上下檢查,竟有五處劃痕,再仔細瞧清,每一處劃痕都是邊緣整齊,分明是被人惡意剪壞。她轉而笑道。 “這衣裳還是拿給制衣房去弄,她們手巧精工,相對于弄得漂亮一些。” “也是。” 出了院子,馥郁帶著滿腔怒火,前去找人算賬。劉管家了解原委后,暗忖道:凡是關系十六的事兒,老爺都是上心幾分。倘若私自解決,哪日被告上一狀,怕是沒有好果子吃。所以,一尊大佛就被請來了。 馥郁與翠屏跪在地上,目視地面,不敢抬頭。正堂里氣氛肅穆,看似是場審判,可江武是像個看戲的,又是嗑瓜子又是吃米餅。劉管家開口說道。 “你們將事情從頭到尾,清清楚楚地說個明白,老爺定會為你們做主。馥郁,你先說。” “ 幾日前,我本特意為公子送去白玉湯,嘗嘗鮮甜。可翠屏見了,卻是眼紅。她以地位序先為由,意圖搶奪,為她的主子謀利。爭執過后,我想著息事寧人為好,便不再計較。但時機也是湊巧,公子的衣裳在這時,偏偏無緣無故破了洞,想必是有人惡意報復!” 翠屏聽了,眼淚應景地撲簌簌流出,指著馥郁,哭訴道。 “ 府中向來是以主子為上,除了老爺,夫人自然是最先享用。是馥郁目無尊長,藐視規法在先,還說在將軍府里, 她只聽公子的話,全然是不把老爺放在眼里。一點教訓,理所應當!” “我的確說過。但老爺是公子的天,老爺的話等同于公子的話,不分彼此。” 劉管家瞄見江武的神情,暗贊馥郁機智,馬屁拍得響亮。 “夫人?我府上何時多了位夫人?” 面對江武的質問,翠屏陡然停止哭聲,思緒似斷了弦,呆呆說道。 “不是…殷夫人么?” 江武停下剝瓜子的手,斜睨過去,冷聲問道。 “你是哪只眼睛看見的,又是哪只耳朵聽見的?” “老爺饒命!” 翠屏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泣不成聲。接著剝殼聲又起,劉管家遂說道。 “據以規章,惡言誹謗,罰掌嘴四十,另扣賞五兩。” “多謝老爺網開一面,翠屏必定痛改前非。” 所謂禍不單行,翠屏攤上殷四娘這個主兒,倒霉似乎沒有到頭。一次梳妝,她失手扯掉殷四娘的幾縷頭發,望進鏡中,正對上一雙惡毒的眼睛,屆時是嚇得魂飛魄散,腳軟腿痹。 明面上,殷四娘識得大體,溫聲安撫幾句;暗地里,心思百出,光想著如何懲治對方。 不久,殷四娘便以財物丟失,以將翠屏治罪。她哭得梨花帶雨,哀腸百轉,害得劉管家不得不將人帶到江武面前。可惜這點戲碼,在江武眼中是矯揉造作,令人生厭。 下人將翠屏帶到,殷四娘見是哭得愈加潸然,似柔骨媚腸地貼近江武,尋求安慰。而翠屏萬萬沒想到,曾經視如珍寶的玉手鐲還成了兇器。只是任她痛哭,任她求情,周遭無人作證,皆是冷眼旁觀。萬念俱灰之下,一人出來打救。 “老爺,小人可作證,這鐲子不是翠屏偷的。” 馥郁走來,身后跟著兩名丫鬟。她們先前就已串好口供,通篇敘述,說得是有理有據。殷四娘一時之間口啞啞,手指絞著手帕,神情失措。 “既然如此,趕緊把人處理了。” 江武起身甩袖,大步離開。當眾人以為要處置翠屏時,管家卻吩咐下人把殷四娘拖下去。 事后如何?當然是惡人有惡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次日,官府在押送殷四娘回東臨途中,突遇狂風暴雨,天上臨落一道迅雷,唯獨將她劈得焦黑如炭,枯肢如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