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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一等愛情在線閱讀 -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三

    日子過得飛快。

    因為學校是全封閉軍事化管理,上交手機,一個月只放兩天假,我家又離得太遠了,所以我放假也不能回家,只能我父母兩個人交替著每個月坐火車來看我。

    高一的時候,學習還不那么緊張,我每周都會給父母打兩三次電話,告訴他們我過的很好,課業有點難但是我能適應,同學和老師都對我不錯。我也會給譚諒和付遠書打電話,把跟父母說過的話再跟他們說一遍。

    我總是擔心譚諒的病,怕他出什么事,但是索性高一一年過去,都沒什么事,我放寒暑假回家的時候也回老房子那邊看過他們,他們還和往常一樣生活著,平淡而愜意,我也就慢慢地放心下來了。

    我父母擔心把房子租出去可能給譚諒和付遠書帶來麻煩,就把房子改成了短租民宿,每個月就租出去那么幾天,大部分時間都空著。

    我上了高二,要分文理科,我的文科很好,但是學校理科很強,我高一的那個班就是用來培養理科實驗班的,所有老師都告訴我理科出路多,就業好,只要我在這個班將來一定錯不了,如果去文科可就不一定了,文科人少,學校相對來說也不是那么重視。

    但是這一年下來我慢慢感到吃力,成績也在下滑,我想不出如果學了理我以后想要干什么。但是我對文科的興趣很濃厚,又喜歡寫東西,文科應該是更適合我的。

    我父母高考的年代已經太遠了,給不了我什么幫助,我自己一個人糾結了很久很久。

    付遠書給我講了他高中的時候學理科的經歷,幫我分析各方面的因素,最后鼓勵我跟著自己的心走,勇敢地選文科。我那段時間總是搖擺不定,就總是去絮絮叨叨地重復我心里是多么糾結,雖然他每天上班也很累,但是他說他永遠歡迎我跟他煲電話粥。

    后來我還是選了文科,全班只有兩三個人選了文科,我就是其中之一。

    課業從九科變成六科之后我的成績上了一個臺階,沖進了文科的清北班。

    其實我真的很感謝很感謝付遠書,在面臨人生重大決策的時候,有個人愿意鼓勵你堅定地去選擇某一條路是很不容易的。

    因為一旦走錯,你第一個記恨的就是那個告訴你怎么選的人。

    但是付遠書卻這么做了。

    沖進清北班之后我就rou眼可見的繁忙了起來,電話從每周的兩三次,變為每周一次,再變為兩周一次。

    電話里的譚諒和付遠書還是老樣子,他們跟我說話的語氣還跟一年前一樣熟稔,仿佛我從沒有離開。

    我的父母還是每月交替來看我,每次在校門口接我的都只有一個人。

    但是高二下半學期的成人禮,隨著家長入場的廣播響起,我站在隊伍里,看到有四個人向我走來。

    我父親捧著禮帽,我母親拿著父母給孩子的信。

    譚諒和付遠書跟在我父母身后,每人手里拿著一小束鮮花,沖著我微微笑。

    我沖上前去抱住他們,父親給我帶上成年禮禮帽,母親鄭重地遞給我成年寄語信,譚諒和付遠書把花塞進我懷里,禮炮響起,嘈雜聲中他們的聲音格外清晰。

    他們說,恭喜你,從今以后是個大人啦。

    成人禮過后我拉著他們和我父母一起參觀校園,校園里面還沒走的同學們紛紛側目,有認識的人湊上前來問我后面兩個是你哥哥嗎,我說是,比親的還親。

    然后我們去吃飯,我父母說如果沒有初中的時候付遠書和譚諒輔導我,我學習不會進步那么大,就考不上那么好的高中了,分科的時候可能也不會那么毅然決然的選文科,他們覺得付遠書和譚諒也算我成長中不可或缺的人,于是邀請他們一起參加我的成年禮。

    那一天譚諒也少見的喝了一點酒,他和付遠書跟我碰杯,祝我成年快樂,又送了我一個Ipod,里面有一首給我寫的歌,譚諒說付遠書把對我的祝福寫成了歌詞,他譜的曲,他們倆一起演唱的,這是他們能想出來的,最用心的禮物了。

    耳機里熟悉的聲音輕輕吟唱著,我心里感動的一塌糊涂。

    十四

    高二這一年,我只有在寒假的時候才短暫的回了一次家,暑假我去參加了某個大學的夏令營。清北班的進度比較快,因為已經進入一輪復習的緣故,寒假也只放了兩個星期,除去過年陪父母走親戚寫作業,我沒剩多少時間跟付遠書和譚諒相處。

    他們倆安慰我說沒關系,等高考完,我就自由了,想來玩多長時間就來玩多長時間。

    高三我開始準備為高考沖刺,清北班的壓力很大,空閑時間很少,我的心理狀態又不太穩定,我只能每個月給家里打個電話,三言兩語就掛掉,跟付遠書和譚諒的聯系也驟然少了起來。

    高三的寒假我沒有回家,父母來省會這邊陪我過年。

    除夕那晚,我給付遠書和譚諒打電話,以往都是付遠書說的多,譚諒說的少。但是這一次,付遠書卻沒說幾句,一直是譚諒在跟我說。

    我當時沒覺得有什么奇怪,可之后再回想起來,就會發現很多端倪。

    譚諒那天有些咳嗽,說話的時候感覺氣也不太足,語速比較慢,但是他的語氣挺輕快的,聽起來心情還不錯。

    他問我以后想去哪上大學?報考什么專業?想做什么工作?

    說實話當時我還沒有想好,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一些概念,于是我跟他說,我想去北京上學,可能會學新聞與傳播,以后做一名記者。或者學法律,做一名律師。

    譚諒說記者很好,律師也很好,我一定會實現自己的夢想的,一定會成為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他又絮絮叨叨地說,說北京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先進,發達,適合年輕人發展,離家里也近,想回家很快就能回家了。

    我們兩個閑聊著,從大學生活,談到工作生活,從戀愛擇偶,談到結婚生子,他用那種很不經意的,輕松地語氣,為我描摹大人世界的模樣,委婉的告訴我這世界光鮮亮麗的背面,有什么黑暗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滋生。

    他甚至沒有避諱自己的病,告訴我安全性行為的重要性,如果以后結婚了,一定要做好婚檢,還是有一部分報復社會的艾滋病人會隱瞞病情,一定要小心。

    我們真的聊了很久很久,那時我以為譚諒是因為過年喝了酒,正好又趕上我要高考了,才會說了這么多收也收不住。我上了高中以后跟付遠書和譚諒的交流一下子銳減了很多,譚諒又是一個不太外向的人,我已經很久沒有跟譚諒這么好好聊過了,所以雖然覺得他想的有點遠,但是他對我掏心掏肺說這些話,我就已經很開心很開心了。

    我們一直聊啊聊啊,直到指針快指向十二點了,我父母叫我去吃餃子,我才應了一聲,譚諒估計也是看了看時間,覺得這段通話差不多應該結束了。

    他在電話那頭輕笑了一下,說:“行啦,今天就這樣吧?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就不能叫你小姑娘啦,一轉眼,你就要有你嶄新的人生啦。”

    “那就,祝你和你父母新年快樂哦。”

    明明是一通拜年的電話,卻像是他認認真真的一場告別。

    我“嗯”了一聲,不知道為什么,有些想哭,慌里慌張掛了電話,跑到餐桌前去吃餃子。

    指針正好指向零點,新年舊年交替,窗外漫天煙花在空中映出一片白晝,隨著瞬息絢爛隕落,將煙火氣灑向人間。

    十五

    高考前最后的一個月,學校為了保證我們專心備考,心理上不出現大的波動,切斷了我們與外界的通訊。

    切斷電話的前一天,我一下課就沖回宿舍搶占了電話,先打給了父母,再打給付遠書。

    我打給譚諒,譚諒沒接,我又打給付遠書,付遠書說馬上要上一臺手術,就匆匆掛掉了。

    我當時覺得有點奇怪,還想打給電話再跟父母確認一下,但是排在后面的同學在催我了,我就沒有問成。

    那之后,我每天除了寫卷子,就是背書,人已經有點麻木了,唯一可以放松的時候,就是在每天晚上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望著星空,想象著自己已經考完了,盤算著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沖出校門口,先抱抱父母,再抱抱付遠書和譚諒。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不由自主地傻笑。

    好像有他們在,我就有了最最堅實的后盾,不論結果如何,都有人接我回家。

    高考其實很快的,我的內心也很平靜,直到我走出考場,遠遠望見校門口,我才意識到我一直期待的欣喜,終于要來了。

    我慢慢地隨著人群向校門口走去,每走一步,我心里那巨大的喜悅便蘇醒一分,它是如此強烈地占據了我的心神,以至于我根本沒在乎那一點不安。

    我走到校門口,跟父親擊掌,跟母親擁抱,跟認識的同學揮手告別。

    我沒有看見付遠書和譚諒。

    可能是因為忙吧,也許他們在家等我,我想。

    我蹦蹦跳跳走在路上,還是沒忍住問了父母一句。

    付遠書和譚諒呢,他們沒有來嗎?

    我父母的腳步停住了,我父親說了一句什么之后,我聽到的其他的聲音都模糊了。

    譚諒走了,他病發了。

    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晴朗,可我那原本填滿喜悅與期待的心腔卻淋了一場暴雨,瞬間沖垮了一切防線,只剩徹底的冰冷。

    那一路,不管考的怎么樣,幾乎的考生都是笑著走出校門的。

    只有我,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rou一般,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其實說起來,譚諒自己很注意身體,又有付遠書照顧著,他的發病期來的已經很晚了,起碼比其他同齡患者強很多了,只是因為我們是在是太過熟稔,他平日里又太像一個健康的人了,以至于我們常常會忘記這回事。

    其實他在我高二的時候就經歷過一次病發了,只不過當時治療的很及時,沒過幾天就出院回家了,所以他們就沒有告訴我。

    我成人禮過后,譚諒開始出現發病期的癥狀,他的淋巴結持續腫大,會周期性發熱,人也瘦了很多,全身無力,肌rou疼痛,食欲減退。就這么過了兩三個月,他就因為全身的各種感染住進了醫院。

    那個時候病毒開始慢慢侵占他的身體,抗生素漸漸失去作用,他就已經開始忍受永不停止的頭痛,還有并發的抑郁與焦慮。

    就這樣整整持續了九個月。

    我想起他過年時給我打的那個電話,他的輕咳是因為在極力抑制肺部感染帶來的痛苦,他氣息不足是因為肌rou疼痛帶來的倒氣,他一面被一步步拉進無限逼進死亡的深淵,一面一字一句地認真叮囑著,為我勾畫著美好的未來。

    他那樣認真地跟我告別,我卻一直沒有聽見。

    譚諒住進醫院后,付遠書和他就一直委婉地拒絕我父母的探視,說沒什么大事,也叮囑我父母千萬不要告訴我,怕影響我高考,所以直到他一個月前因為艾滋病引起的惡性淋巴瘤去世,我父母都一直以為譚諒不久之后就會出院。

    可沒想到這一別,就是再也不見。

    他笑意盈盈地答應送我去上大學的樣子永遠定格,他和我的一言為定再也無法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