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舜霆帶著林瑜之拍了X光片，深夜的急診依舊人來人往，他擔心的奇怪的目光并沒有多少，也讓蔣舜霆松了口氣。然后他帶著林瑜之到了清創室，清創室里一個醫生擺弄著電腦，看到有人來了，才站起身來，一邊帶上醫用手套，一邊問：“交費了沒有？哪里受傷了？”

    蔣舜霆沒認出來人，只把林瑜之放在醫療床上，答道：“屁股上有傷。”林瑜之認出了這是之前帶他們過來的藍晉，小聲的叫道：“藍醫生……”

    蔣舜霆疑惑的問：“你認識？”，林瑜之答道：“是剛才帶我們過來的藍醫生。”他想起剛剛藍晉問自己有沒有別的傷，他還說是沒有，沒想到清創竟然碰到，如果不是父親在，他肯定窘迫的馬上就走。

    藍晉準備好消毒器具，才發現這對父子是自己停車場碰到的那對，他公事公辦的看著毯子下慘不忍睹的傷勢，對蔣舜霆說：“家屬出去等吧。”

    等蔣舜霆出去，林瑜之更緊張了，身體崩的很直，藍晉看出他的緊張，安撫道：“放松，你這樣崩著傷口不疼么？”

    藍晉從他背部的傷口還是消毒，涼絲絲的棉球沾了不知道是什么藥物，林瑜之看他沒說什么別的話，漸漸放松了下來。

    等涂抹完身后的傷口，藍晉又換了一種藥，一邊換藥一邊輕描淡寫的問：“不是沒有其他地方受傷嗎？”

    “我……”林瑜之把臉埋在手臂間，他知道這位醫生是出于對他關心，這樣的好意他本不應該拒絕，“對不起。”除了道歉，他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藍晉把消毒棉球按在屁股上那道裂開的傷口上，林瑜之吃痛，喊了句“好疼”，藍晉手上沒停，把那道傷口徹底消毒，放下棉球，才道：“知道疼就好。”

    林瑜之懂他的意思，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怎么會不疼？可是比起他，他更害怕父親真的棄他不顧。

    “清創完了，這是我的聯系方式，”藍晉把一個小紙條塞進林瑜之家居服上衣的小口袋里，在林瑜之耳邊悄聲囑咐，“有需要的話，可以聯系我。”

    “藍醫生，”林瑜之強調，“這不是我父親弄得，我已經和主診大夫解釋過了。”

    藍晉眼睛露出一絲似笑非笑：“是啊，我聽我老師吐槽過了，和別人約著玩SM弄的遍體鱗傷，你爸還這么淡定帶你來醫院，這是世間少有。你年紀這么小就玩兒這么大，我覺得你需要隨時保留我的號碼，省的下次直接進手術室。”

    這個解釋確實過于荒誕，情急之下林瑜之也就想到了這個借口，這個時候被別人說出來，他就更羞窘難當。他自己摸索著下床，藍晉過來扶了他一把，林瑜之道謝道：“謝謝您……我知道您是一番好意，對不起。”

    藍晉無奈了，怎么說都說不明白，也只能算了，他高聲道：“林瑜之家屬，進來扶人。”

    蔣舜霆在門外等的著急，馬上沖了進來，用毯子把林瑜之圍好，把人抱了出去。X光片子也出來了，有很輕微的骨裂，尚是可以自愈的范圍，只需要凃外用藥膏就可以。蔣舜霆好歹松了口氣，醫院人流復雜，等取了藥，蔣舜霆就帶著林瑜之出去了。

    蔣舜霆把林瑜之放在副駕駛，自己上了駕駛席時，就看到林瑜之又跪在了副駕駛座椅上，蔣舜霆沒干別的，先把門鎖按了，怕林瑜之又做點啥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林瑜之微微垂著頭，蔣舜霆可以看到他順滑的劉海和低垂的眼眸，就聽林瑜之問道：“主人，奴剛才叫錯了稱呼，請您責罰！”

    是為了診室里的那一聲爸爸，可這是叫道蔣舜霆心坎里，蔣舜霆怎么會處罰他？蔣舜霆抬起手，還未觸到林瑜之，林瑜之就瑟縮了一下，卻不敢躲，蔣舜霆把手撫在林瑜之的臉頰上，語氣溫柔：“小瑜，叫我爸爸吧，那個自稱也不要再叫了，爸爸不會再打你了，好不好？”

    車廂內沉寂了一分鐘，唯有車廂外的蟬鳴陣陣，亂人心神。

    昏黑的車內，蔣舜霆感受到一只小手按在他的手上，淚水順著眼尾蜿蜒留下，林瑜之顫聲問：“真、真的么……”

    “當然是真的，小瑜，”蔣舜霆溫言哄著。

    林瑜之把頭抬起來，四目相接，他在蔣舜霆眼中找不到嫌惡、痛恨，唯有心疼和溫情，他內心的破釜沉舟蔣舜霆看不到，他只看到林瑜之急切的張嘴反復叫道：“爸爸、爸爸、爸爸……”

    “乖，小瑜，別哭了，”蔣舜霆用手給林瑜之擦著淚水，林瑜之卻想起什么似的，從兜里取出一張小紙條，還帶著哭腔：“這是那個藍晉醫生給我紙條。”

    蔣舜霆對林瑜之的管控相當嚴格，林瑜之的手機話費是最低檔，除了聯絡老師和同桌，不允許存其他人的手機號，林瑜之的每一條通話記錄和短信都會經過蔣舜霆眼，這是蔣舜霆防著他與生母聯絡。

    私心里，林瑜之還挺想留下聯系方式的，倒不是想害父親，只是他怕以后再挨狠打至少有個人可以求助。但是這張小紙條如果被蔣舜霆先發現，雖然父親對他現在溫情滿滿，也難免不會受罰……

    “你自己留著吧，”比起藍晉這個頗顯古道熱腸的醫生，他更好奇的是，是什么原因導致主診大夫沒有繼續深究下去，便隨口問道：“你和醫生說了什么？他出來時好像臉色不是很好。”

    林瑜之知道他的理由過于放誕，有些害羞：“我說……我有SM的愛好……這些都是自愿的。”

    為了給他脫罪，林瑜之也是豁得出去了，蔣舜霆改摸摸他毛茸茸的發頂，許下承諾：“爸爸今后都不會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