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李航遠早上拖著行李箱到公司的時候，還沒打卡就被公司幾個前輩叫住了，“你這是要去出差？跟韓總一塊兒？”

    “啥？”李航遠有點莫名其妙，“不是啊，我要搬家，今天帶點東西。”李航遠越過他們去打卡。

    “這樣啊...”幾個人看起來還是有點懷疑，斜眼盯著他。

    李航遠被盯地有點發毛，“怎么了？你們找韓總有事？”

    “唉也沒啥，就...”一個后勤大姐這么說著的時候被另一個大哥打斷了，“韓總半個月沒來過了，銀行的人來催上一季就該還的貸款來了好幾次了。”這大哥是下面生產車間的，李航遠見過幾次。

    “嗨，著什么急，韓總以前不也總是十天半個月的不過來，指不定又和家里鬧什么別扭呢，”李航遠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韓東青這人不靠譜不是一天兩天了。“別擔心，指不定一會兒就來了。”

    他沒再和這幾人再聊了，到自己工位上坐下，頭埋在手臂里趴在桌上。

    因為想起來畢業時候兩人的分別讓他情緒不怎么高漲。

    自己和林謙都沒提起這事，仿佛沒發生過，連同一起度過的那兩年。

    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李航遠揣度著林謙的態度。但是這人太沉默，一直以來都是什么也不說。

    林謙到底是和自己一樣覺得這事過去了就過去了，還能重新開始；還是寧可只當沒和自己一起過，自己化作了林謙不愿提及的過往，跟那盒糍粑一起丟進了垃圾桶，所以現在才能無所顧忌，收留自己。

    他這又抓又撓又錘桌，一起共事的同事都見怪不怪，當他不知道又發什么瘋，最近幾個月這人一直這樣，時不時發作一下，不是大悲就是大喜。

    小劉鄙夷的瞥了他一眼。

    神經。

    以前竟然自己還追過他。真是的，不喜歡直接拒絕就好了，也不說，白吃了自己幾個月的早餐。要不是自己和小姐妹去酒吧嗨，嗨過后心血來潮跑去gay吧門口長見識看3D基佬現實攪基，結果看到李航遠，他牽個畫濃妝的年輕男孩從后門出來，抵在墻上又親又抱，手伸進人家衣服里亂摸，還在外面就猴急亂搞，估計還要被這人不知道吊著不說拒絕到什么時候。

    真惡心。

    她沒看錯。那貨真價實是李航遠。

    李航遠那時候確實放縱過一陣子。或者說挺長一段時間。就是自從林謙走后。

    夜總是漫長孤獨。他習慣了身邊有個熱乎乎軟綿綿聽話乖巧的伴侶，現在沒有了，長夜中只有他一個人浸在冰冷的被窩，他受不了，他想有人陪。

    他想要林謙。

    這種感覺應該也算得上是想念？但那又怎樣。人家光明前途，偌大家業，自己已經是被拋棄，或者說已經被剔出選擇隊列了。

    他想試試看是不是別的男孩也能像林謙那樣讓自己情難自已欲中沉淪。

    工作后不比在學校，周圍沒有那么多同齡又漂亮的年輕男女。

    于是他就開始流連gay吧。

    這個男孩的眼睛有點像他，那個男孩的腰身似乎和他一樣柔軟。沒有一個人是他。但如果不能兼得，那不妨就都試試？

    他長得好看，稍一勾搭就有一把把眼界淺的男孩子上鉤愿意去和他一夜放縱。

    他屢屢得手，他開始每天帶不同的男孩回家過夜。就在從前他和林謙相擁入睡的那張床上。沒有溫情的親吻輕撫，只有直截了當的進入然后橫沖直撞的抽插。

    相擁總是溫暖，長夜好像真的變短了。

    然而現實骨感。每個早上他醒來，看到的要么是經過一夜狂歡后花了眼妝睡相丑陋的男孩被橫壓在自己身下，要么就是天亮后看到他這間狹窄簡陋的小破屋后就鄙夷嘲諷地轉身離去的背影。

    沒有一人似林謙。沒有一人是林謙。

    但也不是一直孑然一人，他也動過心。林謙之后他交往過三四個男朋友，有名分的那種。并且接受了自己已經徹底彎了的這個事實。其中最長的一年多，最短的就兩周。

    現在距離他和上一個男朋友分手已經過去快兩年了，這期間除了實在耐不住寂寞想要發泄，約過一兩次之外，他已經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和尚了。失戀時間比已經比相戀時間還久，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好準備再接受一個新的人了。

    他希望這個人能是林謙。

    他知道自己對林謙一直念念不忘，找的男朋友身上也都或多或少有林謙的影子。

    直到那次他到博韻跑那一單自己并沒什么把握的業務，蹲在車前抽煙時時隔六年的再見到林謙之前，他真的沒想過，他這輩子還能再一次見到他。

    他真的知道了什么叫一眼萬年。

    所以李航遠開始了猛烈追求，包裝在偶遇外表下的猛烈追求。在人家公司樓下等，約人家吃飯。

    兩個月來，就見到兩次。

    第一次，他和博韻后勤主管談完下樓抽煙，就見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像是自6年前自己家門口走出，又從博韻3號樓門口走來。這一路，走了6年。

    “...”他雙腿不經大腦控制，徑直走到林謙面前，任林謙撞在自己胸口。

    “林...你，認識？”同行人問林謙。

    林謙后退一步愣愣看李航遠，“...學長？”

    “嗯...”李航遠像是從夢中醒來，“好久不見，好巧。”他扯動嘴角，擠出一絲笑。

    “好久不見。”沖他也笑笑，“我先走了。”然后繞開李航遠，越走越遠。

    “...好久不見...”李航遠傻傻回頭，還站在原處。

    想問他怎么又回來了，想問他還走不走，想問他最近還好不好，想問他...

    。

    李航遠公司下班早，別人6點下班，他5點半。拉著行李箱擠地鐵去林謙家。

    以后就一直是這條路上下班了。

    他想。覺得有點高興。走到地鐵站剛趕上下班高分期，明明沒有座位，人被擠得貼在車門上，行李箱擠得貼在腿上，半個輪子碾住腳背，但是好開心，好像很久沒這樣開心過了。

    “我回來了...”他知道這個時間林謙肯定沒下班，就嘗試性得這么自言自語了一聲，假做兩人同居，是會每天送走迎回的親密伴侶。周子晉口中自己老婆公司那個尿性，沒道理天天只讓巾幗加班，須眉可例外得回家休息。

    “你回來了，學長。”林謙突然不知從哪冒出來接了這么一句。

    李航遠嚇得往門上一靠，箱子都扔到一邊。

    “你...你在啊。”李航遠說，“我以為...我聽周子晉說他老婆天天不是應酬就是加班，以為你也暫時不回來。”

    “嗯，這不是你第一天來么。”林謙走回廚房，“給你接風洗塵。”

    “謝謝...”

    李航遠穿上昨天林謙給他拿出的那雙拖鞋，整整齊齊的，擺在進門處的鞋架旁。鞋架上還擺著林謙的一雙帆布鞋。李航遠把自己換下來的鞋子擺在旁邊，看起來，就像是一家人一樣。就像沒分開過一樣。

    李航遠覺得這景象他很滿意。

    “洗手吃飯？”林謙在廚房里問他。李航遠正在客廳四處瞎看，有點拘謹。

    “你會做飯了？”這么問，好像有點曖昧？

    “不會啊，”林謙答到，“我買的。”嘩啦一下，把外賣餐盒里的炒菜倒進家用餐盤里。

    “......”這倒確實是林謙的做事風格。

    李航遠就坐，林謙給他遞上筷子和一碗飯。倒真的有點像以前兩人住在學校附近時候的樣子了，只不過那時候是李航遠做菜投喂林謙。

    嘖，日子太甜了，沒有真實感。

    “還是那家川菜，你到之前剛送到的。”林謙自己坐下就開始吃。

    “你不是，喜歡吃甜的嗎。”李航遠看著大口吃著麻婆豆腐的林謙。

    “嗯，也能吃別的了。”吃著突然又停下來，“你要不要喝酒？”然后起身打開冰箱拿出兩聽啤酒放在桌上，沒管李航遠，自顧自開了一瓶，喝了起來。

    “......”李航遠有點接受不了眼前真相，畢竟自己和林謙的第一次就是在林謙喝醉的情況下，還在事后得知林謙當天只喝了兩小罐果汁酒。他們在一起之后從來都是自己一人喝酒林謙喝飲料，他不讓林謙碰酒，擔心林謙自己在外面會出事。

    現在，小小林謙竟然駕輕就熟地自己喝起酒來？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林謙嗎？？！！

    “不喝嗎？”林謙停下來問他。“我記得你以前喝酒的。”

    “哦...哦，喝的。”李航遠還是處于震驚當中。

    還有點難過。終究還是變了嗎，林謙從只吃甜，變得能吃辣，從不喝酒，變得愛喝酒。

    這幾年間，他都是怎么度過的呢。

    誰跟他一起度過的呢。

    吃晚飯李航遠推脫不過，便還是由林謙負責收拾碗筷，自己到客廳坐著喝茶看電視。

    林謙手腳麻利，沒一會兒便把一摞盤子洗的干凈。明明一起洗碗總是隔三差五摔一個的。

    唉，時過境遷哦。

    兩人沉迷地坐在客廳看了會兒電視。林謙拿著飲料坐在正對電視的長條沙發上，李航遠離他有點距離，坐在側邊單個的沙發上。不知道林謙怎么樣，李航遠是真的什么都沒看進去，他都不知道電視到底在演什么。腦子里全是過去的種種，現在的種種。

    他真的有點后悔了。后悔當初放走了林謙，錯過了他的這么多年。

    他想對林謙好。

    “那個，”李航遠對林謙說。

    “嗯？”林謙在專心看電視。

    “你平時上班忙嗎？大概幾點下班。”

    “嗯，不一定吧，但是再怎么早到家估計也要七八點了，今天我專門提早回來的。”

    “！”聽到專門為他早回來這種話，李航遠內心有點樂開花，“我下班早，以后我做飯吧。”就像以前一樣，但這半句話他沒說。

    “好啊。”林謙喝著飲料，兩條長腿蜷在胸前笑著說。

    “明天吃什么，炒幾個菜，再給你買糍粑好不好？”

    “嗯。”

    你當時走了，沒吃到。明天給你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