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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薤露行在線閱讀 - 第三十三章 宮變(劇情)

第三十三章 宮變(劇情)

    隨著勤王軍日益逼近,京中逐漸亂起來,官宦人家忙著看形勢、尋退路,連累京城百姓不得安生。何進的勢力主要盤踞在京城,這幾日緝事廠的番役們出入格外頻繁,個個帶著刀槍棍棒,說要抓慎王逆黨。小販嚇得不敢出來擺攤,店鋪紛紛關門歇業,街市上空空蕩蕩,人們縮在家中求神拜佛,祈盼勤王軍快些進城,仿佛只要這江山易了主,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千歲爺,奴……有事要稟報。”

    臨華殿內,何進坐在桌旁,正心不在焉地用飯。勤王軍圍城以來,何進便再沒回過京郊私宅,加之重傷未愈、煩心事多,他這幾日憔悴了不少,本就溝壑縱橫的臉上更添數道紋路,脖頸處仍纏著藥布,神色疲憊不堪。聽到何四的話,他頭也不抬地問:“又什么事?”

    “第二名懷上胎的賤婢,昨日也小產了。那個yin奴,去勢的時候沒熬過來,已經埋了。”

    何四小心翼翼地回稟著,每說完兩三個字都要偷瞄一眼何進的神情,只見他冷淡地聽著,末了忽然一摔筷子,將碗“砰”地砸在地上。何四連忙跪下,戰戰兢兢地道:“千歲爺息怒,息怒啊!奴定督促他們加緊動作,再懷一個。萬不得,可以等到足月的時候,隨便抱個孩子充數……”

    “蠢貨!”何進怒不可遏。“還沒看明白嗎?咱們被人算計了!算計得死死的!”

    “奴愚鈍,請千歲爺指點。”

    “殷鑒那小兒就要攻打京城了,眼下最要緊的是防守!緝事廠的人手自不必說,閻平能帶好。另外還要調動禁軍,嚴守城門,不許任何人出入,若敢擅闖,格殺勿論!過幾日必有一場硬仗要打,頂得住便罷,若頂不住,咱們得想辦法撤走。這等緊要關頭,還管那幾個賤奴做甚?盡快處理干凈,把人手都調回宮里。”

    “奴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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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郊外,藥王廟后山,銀發老嫗正坐在籬笆旁,仔細地挑揀藥材。自從禁軍將城門嚴加把守,京郊便與城內完全隔絕,勤王軍在周圍的縣城安營扎寨,厲兵秣馬,預備攻城。京城近郊都是大戶人家的田莊地產,間或有幾座園林別苑,因著主人家多數被困在城里,管事的也沒了主意,佃戶們眼見情形不妙,紛紛拖家帶口地往縣里跑,或投義軍,或替義軍燒飯洗衣裳。這般折騰下來,近郊只剩了些老弱病殘,其中有不能走的,也有不愿走的,大家平時各自過活,偶爾有需要的時候幫扶一把,日子還算安靜。

    隆冬的風雖硬,所幸今天日光還算足,正適宜晾曬。老嫗將藥草細細地擇選、分類,手指上下翻飛,片刻不歇。須臾,身后的屋門輕輕一響,有名瘦小少年蹣跚著走來,蹲在藥簍旁邊,盯著老嫗靈巧的手不語。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眸子水靈靈的,煞是招人喜歡,但只太瘦了些,神情也病懨懨的,小臉兒被厚實干凈的藍布棉袍一襯,更顯得下頜尖尖,單薄可憐。少年蹲了一陣,似是學會了如何挑揀藥材,便挽起袖子要幫忙,老嫗見狀忙握住他的手,笑瞇瞇地道:“這活兒費精神,你回去歇著罷,聽話。”

    少年張了張嘴,發出“嗬嗬”的聲音,半天才擠出幾個字:“我……沒事……”

    那聲音輕似耳語,但格外細弱嘶啞,像是喉嚨里堵了砂礫,聽著有點瘆人。老嫗卻眼前一亮,驚喜地道:“你說得出話了?”

    少年自己也是一愣,再次試探著開口,發出極微弱的聲音:“我……能……真的……能……說話……了?!”

    老嫗放下手中的活兒,輕撫著少年單薄的脊背,眼中滿是憐愛。這孩子數日前夜里倒在她家門口,下身血淋淋的,還發著高燒,不用想也知道他遭遇過什么。待到褪去臟衣裳,發現私處缺了東西,便更能猜到他來處——何進私宅就在三里外,這孩子八成是不堪凌辱,偷跑出來的小內監。可巧當夜何宅失火,聽說還鬧了刺客,大概亂得很,也沒人來抓這個啞巴小內監,老嫗便讓他住下,安心養傷。少年昏睡了整整兩日,醒來后第一件事卻是拉著她的袖子,比了半天口型。幸虧老嫗是慣常行醫之人,略懂一點唇語,能勉強明白這孩子是被藥啞了,遂翻遍醫書,摸索嘗試了數種方法,直到今日才算見到一點成效。念及此,老嫗嘆了口氣,慈祥地道:“嗓子還是得養,少說話罷。這里有些潤喉的藥草,你拿去泡水喝。”

    少年聞言,卻攥緊了老嫗的手,艱難地嘶聲道:“我……是從……何……進……那里……逃……出來……”

    “知道知道。”老嫗替她擦去額角急出的冷汗,心疼地道:“如今都沒事了,不怕啊。”

    “他……們……抓了……很……多……jiejie,要……生娃……”

    “什么?!”

    “我……”少年心里越急,嘴上就越難說明白,竟“撲通”跪了下來,霎時淚流滿面。“太醫……是官……老爺……夫人……求……您……救命……他們……會死的!”

    那老嫗見狀,忙將少年扶起來,安慰道:“好孩子,別急。把你知道的事情,慢慢講與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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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時分,營寨內軍容整肅,將士們各司其職,有條不紊。一名傳信的小兵捧著個錦匣,飛快跑向中軍大帳,和門口的親衛說了句什么,那親衛即刻進帳通傳道:“王爺,前寨來報,有名老婦自稱是翰林醫官院正五品太醫柳泉林的宜人崔氏,身邊還領著個孩子,說有萬分要緊的事,必須面稟。王爺要見嗎?”

    殷鑒正忙著批閱軍報,聞言頭也不抬地道:“她既自稱五品誥命,可有封贈文書為證?”

    親衛轉身出帳,旋即捧了個錦匣進來。打開看時,果見內中盛著文書及外命婦服,織文“奉天誥命”,并四季花錦、角軸。殷鑒斂眉沉思片刻,吩咐道:“請她進來。”

    半晌,只見一老嫗帶了個少年進帳,跪拜如儀。殷鑒端坐上首,淡淡地問:“老宜人前來,所為何事?”

    “事關皇嗣,夫君又被困在城內,臣婦未敢擅專,故特來尋殿下。失禮之罪,請殿下稍后再罰,且容臣婦細細回稟。”

    帳外,寒風橫掃,旌旗獵獵。半輪紅日沉入西山,余暉斜照,殷紅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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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都知!您來這兒,可是千歲有什么吩咐?”

    何宅前院,留守的內侍們見何四突然現身,忙不迭地上前打探消息。何四皺著眉,尖聲道:“站遠些站遠些,沒的胡亂湊上來做甚?千歲爺發話了,這兒的東西都清理干凈,所有人撤回宮里,預備護駕……”

    隨著最后一線日光沒入遠山,逼仄的耳房徹底陷入黑暗。雙喜在角落里縮成一團,留意著耳畔似有若無的呻吟,默默地將淚水咽進肚子里。這段時日,那些內侍不再向從前一般對耳房嚴加看守,無事時也不綁著他們,只是鎖著門,也不給什么東西吃,全靠些涼水勉強度日。然而旁人猶可,那個剛小產過的jiejie當真熬不住,下紅淋漓,虛弱得僅剩半口氣。其余幾人沒有辦法,只能輪流取自己的血喂給她,卻終究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每當看見那jiejie痛苦不堪的樣子,雙喜總是會想,人活到這個份兒上,還不如死了好。

    “雙喜!”

    恍惚間,一聲呼喚將他拉回現實。小萍的聲音從耳房另一頭傳來:“過來搭把手。”

    雙喜答應著,勉力拖起虛弱的身體,正要挪動腳步,房門卻忽然被打開。一名番役提刀入內,拎起愣在原地的瘦小少年,抬手便刺。雙喜爆發出凄厲至極的慘叫,拼命反抗。鋒銳穿透皮rou的剎那,他顫栗著閉上眼,腦海中只剩一個想法:

    不甘心死……阿婆還等著我打醋回家……

    電光石火之間,刺耳的風聲破空而來,周遭陡然變得熾熱難耐。雙喜震驚地睜開眼,卻只見到一團耀目的火光,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體已被人向后拉開,定睛看時,卻是小萍喘著粗氣道:“再不小心點,白撿的這條命可又要丟了。”

    “……”雙喜愣愣地看著這具正在燃燒的尸體,那人后心中了一箭,臨死還大睜著眼,滿臉兇惡。門外火光如晝,許多兵士沖入庭院,高聲嚷著:“勤王軍奉旨討賊!抗命者格殺勿論!!”

    這是……得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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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猗蘭殿內依舊彌漫著濃重的苦味,令人不喜靠近,只有顧氏習以為常。她邁進無人侍奉的寢閣,隨手關好門,將藥碗擺在殷廣祺面前,笑道:“哥兒,晚上的藥還沒吃呢。等下柳大人來了瞧見,又要絮叨。”

    殷廣祺莞爾稱謝,一口氣喝光了那碗苦藥。顧夫人隨即取出一碟酥餅,笑瞇瞇地道:“我特意讓小廚房留的,吃兩口罷,省得嘴里發苦,睡不安穩。”

    “今夜恐怕睡不得呢。”殷廣祺咬著酥餅,眼角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喜悅。他伸手給顧氏遞了一塊,又笑道:“乳母最近總說身上不爽利,得閑時還是要請柳先生瞧瞧,吃幾副藥,徹底養好了才能放心。”

    顧氏含笑答應著,隱隱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卻說不上來,只聽得殷廣祺又道:“今夜風大,乳母別出門啦,就在這里歇下。等到明日晨起,一切都會過去的。”說罷,他便起身向門口走去,顧夫人心頭一驚,忙問:“哥兒要去哪?”

    殷廣祺頓住腳步,笑意盈盈的雙眸中竟含著些許晶瑩。“乳母,求您答應我,無論外面發生什么,都千萬別出來。”

    言畢,他推門離去,從外間上了鎖。院中寂寥空曠,何進的眼線都被調去了“更重要”的地方,猗蘭殿竟為之一空。殷廣祺快步走下石階,肖福貴和鮑勇立即迎上來,低聲問:“王爺,接下來怎么做?”

    “你們暗中跟著何進,時機一到,即刻拿下。盡量留活口。”

    二人領命,正欲行動,卻見殷廣祺也向殿外走去。鮑勇見狀忙問:“王爺不留在這兒等好消息嗎?”

    “安心辦事,不用管我。”

    “王爺!”

    殷廣祺回眸笑道:“再磨蹭,抓捕何進的首功可要被旁人搶去了。今夜過后,各有各的緣法,倘若……你們不必顧忌一個將死之人,我既做下這件事情,無論結局如何,都是我心甘情愿。”

    慘淡的月光下,那張蒼白的面容幾近透明,澄澈的雙眸卻分外明亮。六目相對間,肖、鮑二人鄭重下拜,此間靜默,勝卻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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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怪冷的,你不早些歇息,到這兒來做什么?”

    皇帝病榻前,惠春娘擔憂地瞧著殷廣祺,柔聲道:“自己的身子自己要懂得愛惜,否則再好的藥吃下去,那也不管用的。如今是隆冬,天寒地凍,你出來也不帶個手爐,伺候的人忒不上心,改日我……”

    “嫂子,”殷廣祺輕聲打斷了她的話,“外面出事了。”

    “……什么?”

    “小皇叔自稱奉了血詔,糾集兵馬勤王,一路攻至京郊。大軍今晚開始攻城,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破開城門,直逼大內。”殷廣祺仍是笑著,神情異常從容。“皇兄病榻前的宮人都快跑光了,嫂子竟沒覺出一點異樣嗎?”

    聞言,惠春娘倏地回眸望去,果見殿內空空蕩蕩,忍不住喃喃道:“竟連太醫也……”

    “是我叫柳大人他們走的。”殷廣祺含笑道:“這種時候,還是陪在家人身邊最妥當。即使宅邸在郊外,暫時回不去,翰林醫官院也比椒房殿安全些。您說是吧?”

    惠春娘怔了半晌,忽然回過神來,流著淚道:“什么血詔?什么勤王?我一直陪在夫君身邊,自從得了這個不明不白的病,他就清醒過那一次——你也是見過的。他們分明……分明就是反賊!”

    “嫂子若問那血詔,我卻是知道的。”殷廣祺看向昏睡中的兄長,替他掖好被角,輕聲笑道:“是我寫的。”

    惠春娘一時語塞,震驚地看著殷廣祺挽起袖口,露出小臂上的刀痕。她緩了許久,才哽咽著問:“廣祺,你阿兄從沒虧待過你,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殷廣祺長嘆一聲,面上笑容不再。“何進不是個好東西,放任何進禍害蒼生的皇兄,自然就是昏君。天下有不少人在暗地里罵他,就連我也……有些怨他。

    “這江山是破敗了,但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若皇兄勵精圖治,未必不能再撐二十年,到時或許能見轉機,也未可知。然而皇兄一意孤行,定要讓我大昭一敗涂地,朝堂烏煙瘴氣、四海民不聊生……是,那些喪良心的惡事,明面上都是何進做下的,但若非皇兄刻意放縱,一介閹宦何至于到權勢熏天的地步?嫂子,與你同床共枕的這個人,他手上沾了多少無辜者的血,你知道嗎?”

    話音落地,殿內陷入一片死寂。良久,輕微的啜泣聲響起,惠春娘哭著道:“好,好,你要替天行道,你要殺你親生的兄弟,那就連我一同殺了罷!反正我無牽無掛,若他沒了,我也活不下去。你快動手啊!”

    “我下不去手。”殷廣祺垂下眼,聲音有些顫抖。“人非草木,兄嫂多年來的好,我都清楚,也一一記在心里。等到宮門被攻破,我也是砧板上的魚rou,聽天由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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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夜將盡,一場混戰終于落下帷幕。殷鑒坐在步輦上,垂眸打量路旁的尸骸,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這場仗并沒有預想中那樣困難,京城的達官貴人們早就看清了風向,暗中沆瀣一氣,替勤王軍鋪路。禁軍中的世家子弟紛紛臨陣倒戈,城門不攻自破,有些緝事廠的番役見情形不妙,也繳械投降,負隅頑抗的只剩閻平手下的那批人。天下熙攘多為利,宮中內監更是極擅審時度勢,何進的勢力一夕土崩瓦解,更有試圖戴罪立功者,譬如……

    “王爺,那何四畏懼熬刑,把什么都招了。”親衛跪于路旁,細細稟道:“如血詔中所說,何進誣陷忠良、下毒弒君、混淆皇嗣、謀朝篡位等罪行,都有實證。按照王爺的吩咐,淑妃和德妃已經被嚴密看守起來,留待您親自提審。只剩閻平不肯吐口,臣等正在抓緊審問。”

    “事到如今,他招認與否都無妨。要緊的是……何進在哪?”

    “臣等無能,沒找到何進,恐怕是讓他趁亂逃了。”

    殷鑒輕輕地“哦”了一聲,正待發話,忽見另一名親衛飛奔而來,跪下稟道:“王爺!抓到何進了!”

    “活口?”

    “是是!宮中有兩名侍衛追了一整夜,最終在太液池里撈上來的,還有氣兒。”

    “宮中侍衛?”殷鑒略驚詫地挑了挑眉,隨即笑道:“他們倒會邀功。先將何進關押起來,嚴加看守,萬不可懈怠。至于那兩位……先讓他們歇著,本王還有些事要處理。”言畢,他揮手示意步輦前行,親衛卻繼續道:“王爺,那兩名侍衛說想求見……”

    “不見。無論什么事,都等本王面圣之后再議。”

    一路行至內庭,血跡逐漸減少,椒房殿已近在眼前。殷鑒下輦步行,揮退隨從,獨自推開了殿門。偌大院落空空蕩蕩,并不見半個服侍的宮人,枯枝輕曳,蕭瑟凄涼。再向深處行去,卻見南面石桌旁立著一道頎長單薄的身影,那人向殷鑒鄭重一禮,含笑道:“皇叔回來了。”

    殷鑒走到他面前,亦笑道:“廣祺,咱們有八年沒見吧?”

    “是,八年了。”殷廣祺將茶盞端至殷鑒面前,眼中滿是輕松的笑意。“侄兒做的茶,皇叔嘗嘗,可還能入口?”

    殷鑒看著盞中那副山水圖,莞爾道:“好手藝,我都不舍得喝了。話說……你身子還好嗎?”

    “老樣子,活一日賺一日。也就這兩年吧。”殷廣祺品著自己那盞茶,復笑道:“皇兄在東邊的暖閣里養病,皇嫂寸步不離地照顧著,此外再無旁人。皇嫂軟弱糊涂,卻實在可憐,萬望皇叔對她網開一面,留條生路。”

    “應該的。”殷鑒面上笑意未減,低聲問:“那你呢?”

    殷廣祺將一把晶亮的匕首擺在桌面上,笑道:“侄兒自知命不久矣,卻也不想反復受病痛折磨。請皇叔賞個痛快罷。”

    “我出家年頭久了,不喜歡見血。”殷鑒說著,從袖中取出個青瓷小瓶。“這藥起效極快,幾息之內便解脫了,不會讓你受苦。”

    “好,多謝。”

    “還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嗎?”

    殷廣祺眼睫微顫,緩緩道:“所謂沈、彭、楊、孟聚黨謀逆一案,實屬誣陷。請皇叔務必替枉死者平冤昭雪,來日史書頁上,留他們二字清白。否則恐令天下士子寒心,朝廷難以招攬人才。”

    “這是自然。”殷鑒笑道:“我既聲稱奉召勤王,理應謹遵‘圣旨’。血詔中說何進構陷忠良、濫殺無辜,天下人都知道他們冤枉,我怎能不重查舊案。”

    殷廣祺微笑頷首,端起瓷瓶遞到嘴邊。“大廈將傾,民生多艱,還望皇叔盡力而為,替世間多謀幾年太平。”

    言罷,他毫不猶豫地飲盡瓶中物,攏在袖內的另一只手攥成拳,握緊了那片沾血的草席。

    仲徽,你慢點走啊,我這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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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婢子青角,原是披香殿的侍女,后來被淑妃娘娘調到御前伺候,還給了這盒毒藥,讓婢子每隔十日在陛下的飲食中放一匙……”

    “那不是毒,是蠱,南詔的癲蠱!”章淑妃跪在殿內,哭得梨花帶雨,及時打斷侍女的話,啜泣著道:“每十日服一小匙,時間久了,人便會失心瘋,這時只要控制好藥量,可以隨時要人性命,也能一直施加折磨。據說這邪門東西在南詔也是禁術,中原醫書里沒有記載,太醫驗不出端倪,只能用安神藥壓制,所以陛下整日昏睡,神智不清。這種害人的勾當,妾身本不愿做的,可我是教坊司出身,在宮里無依無靠,如果不照何進的吩咐辦事,就只有死路一條啊!慎王殿下……殿下,妾身是受jian佞所迫,逼不得已,并非存心謀害君上。求殿下發發慈悲,您要妾身怎么報答都行!”

    “哦?你準備如何報答本王?”

    “妾身……愿為奴為婢,日夜侍奉……”

    說話間,章盼兒擠出一個嫵媚的笑容,當真是姿容惑人,我見猶憐。殷鑒卻不為所動,冷冷地道:“這等下作娼妓,竟也配進宮?來人,把這個毒害君上的妖婦拖出午門,杖斃示眾!”

    “殿下,我是被逼迫的呀!都是何進的陰謀,我冤枉!冤枉!!”

    “再多說一個字,便不給你留全尸。拖下去。”

    章盼兒驚恐地瞪圓鳳眼,被幾名親衛堵住嘴,拽出殿外。須臾,殷鑒看向直挺挺跪在殿中央的何德妃,冷笑道:“你也要喊冤嗎?”

    “我不冤。”

    “本王聽聞,何進以你全家性命相要挾,逼你就范。你不替父母兄弟喊冤?”

    何氏掃了一眼地上那個假孕用的棉花包,淡淡地道:“他們財迷心竅,自己巴巴貼上來的,不算冤。我已將知道的都說了,該怎么處置,慎王爺看著辦吧。”

    殷鑒略一沉吟,肅聲道:“德妃何氏,為虎作倀,混淆皇嗣。依律絞殺,即刻行刑。”

    “什么德妃?我從沒聽說過。”何氏微微昂首,流下兩行晶瑩。“我有名有姓,何青青。王爺別弄錯了。”

    話音未落,兵士已將麻繩套上她項頸,系好活結,向兩側拉扯。何青青并未掙扎,只是閉上眼默默流淚,片刻后便沒了氣息。殷鑒命人將她的尸首送還何家,垂眸繼續批閱軍報,卻聽得親衛稟道:“王爺,那兩名抓了何進的侍衛……他們不肯收賞賜,只是堅持要見您。”

    “怎么,嫌賞賜不夠豐厚?”

    “好像不是。”

    殷鑒看了那親衛一眼,又問:“他們是宮中哪個地方的侍衛?”

    “猗蘭殿。據其他宮人說,睿親王這段時日一直住在猗蘭殿養病,臣猜測,他們可能原本是親王府的人。”

    殷鑒笑道:“本王這小侄兒,邀買人心的本事當真不小。讓他們進來罷。”

    半刻鐘后,肖福貴和鮑勇跪在慎王面前,叩首道:“臣等愿以捕獲何進之功,換睿親王性命無恙,懇請慎王爺成全!”

    “原來是你們。”殷鑒打量著二人,忍俊不禁。“忠心可嘉,但你們說的話卻讓人聽不大明白。本王奉詔討賊,目今何進及其同黨已經伏罪,睿親王體弱多病,從不干政,如今還是安靜養病,這些紛爭又與他何干?”

    鮑勇怔怔地抬起頭,下意識地“啊”了一聲。肖福貴雖聰敏些,聞言也沒太反應過來,直著眼珠道:“難道您沒有……”

    “罷了罷了,回去好生照顧你們正經主子。本王方才見他面色發白,像是舊疾又要發作,可能得請個太醫來瞧瞧。該給你們的賞賜,一樣都不會少,去罷。”

    肖、鮑二人飛速趕回猗蘭殿,果見寢閣的門開著,顧夫人正拉著殷廣祺,一行哭一行絮叨。兩人大喜過望,連忙上前拜見。殷廣祺看著他們,卻發現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能闃然頷首,萬千思緒涌上心頭,化作一聲悲哀的嘆息。

    當時,他喝下那瓶“劇毒”,卻什么都沒發生。殷鑒含笑望著他,問:“西湖邊的桂花蜜,味道還不錯吧?”

    “你……你難道不想……”

    “我當然想。”殷鑒笑道:“天家子孫,有幾人當真不想坐上那張龍椅?何況我那兄長,你那父親,本就是個糊涂種子。我雖出身尷尬了些,也沒什么不配的。”

    殷廣祺盯著對方輕松的神情,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一顆心驀地沉了下去,聽得殷鑒繼續道:“但現在不是好時機啊。大昭已經爛到了根子里,僅剩的那幾個清正能臣,也被何進殺光了。你是聰明人,如今這內外交困的局勢自然看得懂,我若現在坐上皇位,不是明擺著要做亡國之君嗎?何苦?”

    “所以你千里迢迢地趕來,是圖名。”殷廣祺艱難地擠出一點笑容,緩緩道:“不辭辛苦,只為讓天下人都知道,慎王忠義賢能。你要民心歸順,要謀臣勇將入你麾下,對否?”

    “和聰明人說話果然暢快。”殷鑒笑了笑,神色又忽地一變,輕聲道:“其實,你方才喝那蜜水時若有猶豫,我說不定會起殺心,可你既然真的想死,我反而不愿意成全。總要有個人來背這亡國之君的罵名,殷廣祜已病入膏肓,恐怕活不到那時候,你正合適……哦對了,你跟那個何進是不是有些私仇?我雖然不清楚其中曲折,但看得出來,你恨透了他。這個人我留給你處置吧,凌遲車裂,隨你高興……”

    從椒房殿出來后,殷廣祺一直有些恍惚,渾身寒浸浸的,手腳冰涼。他靠在乳母肩頭,疲憊地合上眼,喃喃道:“我累了,想歇一會……就一小會兒……”

    “哥兒!”顧夫人連忙抱住軟倒下去的殷廣祺,一邊顫抖著找藥,一邊焦急地喊:“快去請太醫!請柳太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