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來的這么晚？”

    在夕陽斑駁的余暉里，門前的樹影晃了兩下。柳瑤華替他打開大門，又順帶把兩端的紅燈籠掛出來，點上，粘稠的暖光便鋪潵在了沒有陽光的角落。

    “路上遇到兩只大狗，揉了幾下，就耽擱了。”宗欽面色平靜，撒起謊來竟然得心應手，他嫂嫂也不起疑，把人迎進來，合上門，視線掃到對方懷中的大袋子，忽聞：“唉？你手里這是……”

    “哦，一些rou干。”宗欽低頭看了一眼，把那袋東西放進柳瑤華懷里，“我不常吃這種蜜餞的豬rou脯，給孩子們分了去吧。”

    “這又是哪來的？你去凡界的集市逛了？”柳瑤華隨手拿起一塊，撕了一口，含糊道：“唔……好香啊，挺酥軟的，還蠻適口。”

    “狼……狗主人給的。”宗欽差點把話說漏嘴，他臨時改了口，好在嫂嫂也沒聽出不對。她給門加了把鎖，就轉身向屋里招呼小孩子去了，“興兒，興兒，你把大家都帶過來！”

    看著三五個跟著柳興沖出來的小孩子們，宗欽忽然想起一件很嚴肅的事情——“瑤華，最近有時間嗎？”

    “興兒你慢點吃，小心噎著……嗯？”柳瑤華正在發蜜汁rou脯，聞言便側頭去看自家小叔，“怎么了？”

    “我覺得，是時候給孩子們開氣門了。”宗欽揉揉撲在懷里的一個孩子，語氣里不無溫柔和寵愛，“他們也該學著走上仙途的開端啦。”

    “你說……開氣門？”瑤華劍一愣，繼而很快反應過來，迅速思考起可行的辦法，“現在后院有四個適齡的孩子，如果有你我二人，再加上祖母和前輩，應該能做的到。”

    “五個。”宗欽說：“加上興兒。”

    “咳咳咳——加興兒？為什么？”柳瑤華差點被rou脯嗆道，她拍拍自家兒子的肩膀，滿懷擔憂地說：“興兒比他們中最小的阿張還差了小半歲，而且，他這身子骨推遲幾年都不一定能養好……我也不是不想他早點入道，但你覺得，這樣真的好嗎？”

    “沒時間了。”宗欽言簡意賅，“現在家里剩下的小孩子差不多都是這個年齡，如果再推遲，他肯定跟不上大部隊，倒不如先往前推一點。”

    “說的也是……”柳瑤華陷入沉思，懷中擁著的柳興卻不滿她的沉默，嚼著rou干，含糊不清地說：“媽，我可以的！你也不要太護著我啊！”

    “好啦好啦，mama知道。”柳瑤華慌忙拍拍他，把男孩哄得高興了，才繼續問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做這件事情？去之前還是之后？”

    “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宗欽從懷里抽出一條白布，把自己的藏刀擦干凈，“必要的東西我今晚會準備，你只要告訴祖母她們就好。”

    “好。”既然對方已經安排得明明白白了，柳瑤華也就放下心來，專心去看玩得開心的孩子們，“興兒，來，這是最后一塊，你不能多吃了，吃太多會咳嗽的……”

    宗欽最后看了一眼母子倆溫馨的互動，面上也不免帶幾分了自己也沒察覺到的笑容，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往房里繼續走去。

    夜深了，宗欽吹滅了油燈，把懷中的夜明珠拿出來，放在架子上，室內便一下子亮堂起來。

    這是從孟家順手薅來的東西，他總是擔心損壞，也就沒敢多用，頂多在自己獨處時拿出來節約燈油……

    門口傳來沉悶的敲門聲。

    好吧，又不是獨處了。

    “進來吧。”宗欽把沾滿朱砂的毛筆掛在筆架上，尋到自己的杯子，灌了一口水。

    出乎意料地，這回進來的是宗儀。

    “你……”宗欽喝不動了，轉過身去看他。

    “沒什么，我就來看看你。”一身單衣的宗儀走進房間，帶著滿身繚繞的冷風。他似乎已經準備休息了，長發整整齊齊地披散在腦后，給男子添了一份說不出的恬靜。

    年輕的家主盯著他看了半晌，默然道：“今晚風有點冷，你該多穿一點的。”

    “沒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怕冷的。”以化神期的修為，宗儀自然不會在意這點兒小事。他繞開橫在桌側的博古架，在后輩的旁邊坐下，“需要幫忙嗎？”

    宗欽忽然開始解起了腰帶。

    他……要干什么？！

    因為產生了一些不好的聯想，宗儀的臉都紅了起來，這一直維持到他被披上一件厚重的，帶著溫暖體溫的東西，“披上，要不就先穿好。”

    感受著羊毛領柔軟的質感，男子忽然側過頭，對上他的眼睛。

    “怎么？”宗欽覺得很奇怪。

    “沒有。”宗儀別扭地轉過頭去，他現在心跳得很快，很急，像是在里面住了一只不斷鬧騰的麻雀，一刻也不停地撲棱翅膀。

    “啊，我想起來了，還得幫你畫眉呢。”宗欽一敲手，“你帶了嗎？螺子黛。”

    “沒帶。”宗儀仔細研究完那件并不十分復雜的衣服，才正色道：“今天我不是來找你這個的。”

    “……啊？”年輕家主還沒從剛才的情景里反應回來，下意識地問：“你說什么？那幾個崽子又闖禍了？”

    男人搖搖頭，面上的表情嚴肅凝重，“聽說你，和那個小姑娘，很快就要進入太虛秘境了？”

    “……嗯。”雖然知道對方喊的“小姑娘”是自家嬸嬸，但宗欽還是陷入了一種深深的不適感：他心中對“小姑娘”一詞的定義，還停留在宗盈那個年齡段上，頂了天也就是紅蕖的層面。至于比自己還年長不少的小姑娘……他還是別說話了。

    沉默良久之后，家主忽然無師自通地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你以前去過是嗎？里面是什么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