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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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席地而坐。 水泥地,色濃,硬朗,上面有一灘灘水溶痕跡,隔著絲絨裙,我將腿盤起,抬頭望他。 “你想我為你做什么?” 蕭欠高坐在榻,把方翠衡推開,光影錯落間,他將手搭在自己小腹上:“我很不舒服。” “羅縛。” “我很難受。” 他很輕地念著我的名,整個人藏在角落間的陰影里。方翠衡坐在一旁,臉色沉得驚人;一身的紅紅綠綠,在昏光下顯得人越發陰陰詭詭。我看著他將手指嵌入木床邊,任由木屑扎入指縫里,可另一只手卻擺在蕭欠身后,不敢進也不肯退。 蕭欠面前的方翠衡,連愛恨都不敢說,只敢睜著一雙眼瞪向我。我回眸凝視他,看了他許久,久到連蕭欠都轉向他。 那雙眼濃得溺人,一睜一閉間,將大把哀傷藏下;然后耷著肩膀,沒有再多一句嘴。 我終于從地上起身,朝他們點了點頭:“我晚些派人送你去醫院。” “明天要參加葬禮。客人與場地都已經選好了,今晚老三會讓人來照顧你。” “如果明天你身體不行,我會對外宣布你悲傷過度在醫院休養,然后等明天客人與你父親告別后送他去火葬場。” “這個安排,你覺得可以嗎?” 這些一個兩個的人總是被情緒左右;仿佛因為他們受盡苦難,所以恨也是對的,怨也是對的,喪沮也是對的。 方翠衡得不到蕭欠,所以怨我將他捆在身旁。蕭欠恨我沒有與他站在一起,叫嚷著要與我離婚。這些人總喜歡意氣用事,怎么著都能給自己找個道理卸掉包袱逃避。 那么誰來解決問題呢? 總有一個人不得不去解決問題。 他們突然變得很安靜,安靜得仿佛早已死去;連一點呼吸聲都沒有,就像兩具蠟人攙扶依偎在一起,皮白得發青。 他們一同看著我。 蝴蝶的目光突然變得太哀傷,將絲絨毯子扯下放到床邊,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方翠衡幾乎抑制不住地將他摟入懷里,破天荒頭一次,蕭欠沒有再推開他,只是任由他環著。 情愫,在無聲息中糾纏。暗間內人湊得太近,rou腥味涌動在其中,雜著花香體香,分不清誰愛誰恨。我站在他們之上俯視,他們的皮rou隔著層薄衫黏在一起,蝴蝶僅僅只是沒推開他,便已給足了理由讓他為之搏命。 “羅縛,”方翠衡終于出聲,眼中對我卻只有坦蕩的恨,“有沒有人教過你——” “做人不能這么殘忍。” 一聲聲質問有如春雷,他迫切地替蕭欠找回尊嚴——哪怕口不擇言。眼波流轉間,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話柄,于是突然狂諷譏笑,笑得花枝亂顫,連腰都癱得直不起。 “也是——你們羅家人能教出什么好東西呢?” 踩在我的逆鱗之上,他終于在生命中頭一次,靠近了蕭欠。 “羅家人就是個笑話!” 我給了他一巴掌。 他仍想笑,我扯著他刺起的頭發,將他的臉按在床板上。那些腥的膩的東西黏在他的臉,他從腹腔中大聲喘氣,如同宣告自己來之不易的勝利。我按住他,轉向蕭欠,笑著問了句:“高興嗎?” “有人替你出頭了。” “你這么喜歡玩,以后不要玩這些不三不四的人。” “我幫你物色好了一些人。以后你搬到頂樓。” “那些人啊——” 我將目光投向方翠衡,提起他的頭發,湊在他耳邊低語:“沒這么臟。” 蕭欠愣了一會,沒有回我,卻指了指他的腰窩:“你用膝蓋跪在這里,他就不能動了。” “他力氣大,你按不住他的。” 蝴蝶過來,將一邊膝蓋跪在方翠衡腰窩,然后將他兩只手反扣在住:“你看,這樣他就動不了了。” “仙兒,打架是有技巧的。” “你不要打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蝴蝶一只手抓著方翠衡,攤開他的掌心,抽起一根指頭:“你看,假如你被他扣住,盡量掰他手指。用力往后折斷。” “或者你看,”他的手順著來到方翠衡下身,“動這里。” “疼。” 我抽回手,松開方翠衡,站直看著他。 人倒在床上,抹胸裙被扯下大半,蝴蝶將他摁在床上,他攤開手,如耶穌受刑,被釘在十字架上。 我將他身后的鏈子拉下,把衣裙往上提,直到整正,蓋過胸膛。他背上有些斑斑紫紫的痕跡,骨架寬大,不似少年的身體。 許久之后,我替他扣上裙子。 “我喜歡你的裙子。”我將手覆在他裙邊的魚骨上,“我喜歡這樣的骨。” “它將人豎起來了。” 有那么一瞬,他整個人像是恍惚靜下,只剩胸腔連著背的起伏。 時高,時低。 “我有我的逆鱗。我的家族再不堪,也絕不允許你踐踏。” “我聽說過你和蕭欠的故事。” “我知道你愛他。” 往后走,站在房間正中,我將脖子高高揚起,閉上眼;一呼一吸間,我的肋骨往上抬起又落下。 “抱歉。” “我沒有尊重你愛的人。” “我沒有在意,他的情緒。” 蕭欠在暗處,從方翠衡身上起來,一只腳垂在地上。躁動過后,他關節處起了一層熱騰的紅,他低頭將腳底摩挲于地,最后索性整個人拖著身體坐在地上。脊背單薄,蝴蝶骨扣在床側,他倏地朝我一笑:“你覺得他愛我嗎?羅縛。” “可為什么我覺得——” “他們都是瘋子。” 濕寒氣滲入我的骨,病弱中的少年,撐起一張灰白的皮。 蝴蝶不再言語,只是伸手將絲絨毯扯下,鋪在身上小心折好,折成一塊四四方方的形,然后兩只手舉起,伸向我:“對不起。” “我弄臟了你的東西。” 我忽然想起來許多。 我想起蕭衍在生時,最后一次帶我來見他。那天他一個人藏在暗間,被打也沒喊疼,望見我時笑著問了句:“你也想來找我玩?” 在那個同樣狹隘腥臭的暗間,他說,那邊有窗。 我沒有接過毯子,只身往遠方走。 不再回頭。 我在路上打了電話給羅蘭。他不認識方翠衡。 “表姐,我替舅舅清理過一些人。”羅蘭溫聲細語,柔柔嘆笑著, “看來他們拿足了封口費,還是學不會怎么做人。” 我沒再說話,一個人回去半山。 后來有人將蕭欠帶去葬禮,我沒有再見他。 我在半山閉門謝客了一段日子。直到有天。 有天我路過一座綠房子;墻皮是一片盲白的霧,隔間著豆綠,窗臺晾著綠鞋底。長街內住滿舊人,有些年老,有些年少。 我有些日子沒有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