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拈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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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去,老朱蜷著背,將頭埋得很低。旁人似乎早已習慣袒露出rou體,見他時只是輕輕掃了一眼,然后溺于聲色犬馬中,混著酒水,雜著脂粉香。 暗處一張烏木臺上,有個雌雄莫辨的人;穿著一身翠綠色長裙,骨量寬大,不是女人的身體。他剃著寸頭,耳邊卻夾著一枝花,只手舉著一桿長煙,朝我遙遠地吐了一口煙圈。在幾乎撲到我臉上時散去。 我站定看著他,朝他抬頭笑了笑。 老朱一臉驚恐色,擋在我身前,弓著身,顯得無比瘦小。我將他扯到身后,站在他跟前,一只手擋著問:“這是誰。” 煤油燈昏昏滅滅,男人的翠綠裙上縫著一層絲光面料,順著光影流轉出片天水碧色;那條裙卡在他胸口上,露出寬闊的肩膀,修長的頸。他斟了一杯酒,然后右手慢慢撐到耳后,托著臉:“他們都喜歡叫我翠宮娘娘。” 男人的嗓音細膩陰柔,百轉千回出一聲柔調。手骨分明,指甲被修得干凈利落,抬手又找到一只白瓷杯,斟滿了一杯酒。 “我都沒有得到的男人,被你得到了。” “我好嫉妒你,嫉妒得發狂。” 他半真半假地說著,笑得魅惑蠱人,仿佛早已笑過千萬次,勾過萬千人的魂。 半晌,他柔柔念道:“但是你好漂亮。我覺得我有點喜歡你。” 老朱扯住我的手,想將我拖出去,他看見也不惱,膩著嗓子啞笑:“朱老九,你做什么老和我作對。” 老朱終于停下,轉過身破口大罵: “方翠衡,你這個死人妖能不能別亂發sao!” 我站在他們一側看了片刻,走過去在方翠衡面前坐下,學著他的樣子撐住臉,沉沉看向他。 他雙手環胸抱住,將背往后靠,舒展了會頸,然后湊向前對著我:“美人。” “我翠宮娘娘最喜歡美人。一種是皮子美,一種是骨子美。前者被你收了,后者——你就是。” “你這個人看著收斂從容,其實狂到不可一世。我喜歡。” 他瞇著眼,騰出手來在白瓷杯里再倒一杯酒。 “jiejie,不要和這個死人妖扯上關系。”老朱站在身后扯住我胳膊,“這人逮誰咬誰。” 我仍然坐定,溫聲發問:“你是誰。” 他舉杯朝我敬了敬,抵著耳拈花一笑,然后將酒一干而盡:“拈花之人方翠衡。” 喝干了酒,還故意將杯口倒轉,以示一滴不剩。 “好名字。” 我沒有接他的酒,在他對邊定坐著。老朱無奈陪我坐下,將椅子一抽,岔開腿狠狠一矮身;木頭長滑過磚面,聲音刺耳令人脊背發寒,他黑黝的身體幾乎融入暗處,只能聽見憤憤不平的大罵:“方翠衡,你能不能別逮著個人就發瘋!” “蕭欠就在最里面那間房,你要有膽子就進去找他!不要亂發狂!” “他和蕭欠有關系?” 我突然來了興趣,將眼睛對上老朱。 老朱一時火氣上頭,口無遮攔道:“蕭欠十九歲來時他就纏著人家!蕭欠是誰?不喜歡他把他打了多少回!后來是打老實了,天天扯著蕭欠房里出來的人!” “媽的色鬼!”老朱咳了咳嗓子,大約是想吐口痰,卻猛然想起我在,硬是收了回去。 方翠衡沒有理會他,倒是將眼睛對著我;那雙眼濃黑,映著燈火與白瓷杯,他眼仁中,我靜靜坐著,骨是骨,皮是皮。 “你叫什么?” 他突然開口說話。 “羅縛。” “姓羅?嘶……”他故作玩味,將眉頭高高挑起,“丞日羅家的病太子是你什么人?” 我頓了一剎,目光籠起,撲朔的光影在他臉上瞬息萬變: “是我表弟,羅蘭。” “原來——你就是羅家藏著的那把刀。”方翠衡忽然大笑出聲,耳邊的那朵紅艷的大麗花掉在椅背上,“真是怪不得,有這樣好氣度。” 他一只手伸下,將花掐在手間碾碎,從鼻腔中長出一口氣,將眼皮稍稍抬起,露出眼白,沖我譏笑:“那個病太子,原來要給你讓位啊。” 我終于正眼看他,學著他的樣子將笑揚起:“方翠衡,如果我計較的話,你已經得罪我了。” 方翠衡從肺中哼出一聲,抬手將面前兩杯酒一氣灌下。末了,薄薄回了句:“你看,你不是知道怎么對人好么?” “不要讓蕭欠這么委屈。” 我將身體扳直,老朱坐在一旁,臉色灰白,一雙眼來回輾轉著,長久不敢妄動。 “你在要挾我?” “我見不慣美人委屈。如果今天受委屈的是你,我也會為你出頭的。”方翠衡朝老朱帥拋了個媚眼,將老朱刺激得直犯惡心,“畢竟——我是個好色之徒。” “況且,他很縱容你。”方翠衡將煙桿把玩于指尖。瘦長烏青的桿子,煙嘴是塊冰冷的黃玉,他吐氣時一臉沉醉,抬眸看向一片霧:“他那么喜歡你。” 霧中人潮涌涌,醉生夢死,那些陳舊積灰的地方被苔綠紅俗的光影抹去。暗處中藏納的人,在暗處中癲狂,靡靡于永無止盡的長夜。 我透過白霧看他,煙草味刺鼻難聞,又沉又苦:“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有關系?” “你帶了和他一樣的戒指。” “這么丑的東西,一看就是他做的。”他漫不經心地回著,老朱也跟著頓住,將目光朝我投來;他還是怨的,一雙眼又深又濃,眼窩凹陷下去,薄薄一層眼皮裹著飽滿的眼球。 “不過他今天是真傷心了,都開始有點饑不擇食。”許久過后,老朱緩聲接話。他在暗處坐了太久,一身骨就像散了似耷在桌上,“我不知道蕭欠為什么會這么縱著你。但是你這個人……” 朱老九遲疑了片刻:“心肝太涼。” 心中突然起了些不明所以的東西——他們都在苛責我,卻都護著蕭欠。 我有些失神,大約是在笑,不然臉頰怎么會僵痛。 我將背彎下,將額頭扣在桌子上。我將自己埋起來,直到我再也看不見那些人的臉。沒有人來我身旁,我逐漸聽不清他們的聲響。 明明一點都不難,只是死了父親,為什么這么脆弱呢。 為什么都讓著他呢。 八年前的今天羅拾死了,可我還不是站在那,將蕭衍帶來見他最后一面。 所以有什么難的呢? 為什么這么脆弱呢? 我覺得我的臉有些濕,但那不是眼淚。 老朱說我心肝太涼。 他沒錯。 我不會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