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宮當然要去逛妓院(劇情)蛋:補充云溪和李襄的故事
距離那事已經過去半月有余。 云溪回來后也有多次試探,梁若華如何敢認,只糊弄說自己當日去了內務府,替皇帝取東西。云溪雖看起來將信將疑,不過也未曾再問。 相比之下,梁若華還是費了更多心力在小皇帝身上。 自從上次書房之后,小皇帝好像非常忙,梁若華值夜時他時常過了子時還未回,而方過寅時便要洗漱后去上朝了。偶爾還會在書房睡著,梁若華發現時叫醒他,小孩還會迷迷糊糊地,頂著有些凌亂的冠發,抱住他嘟囔著好累。 噢,忘了說,小皇帝指了他去書房伺候,現下云溪去負責庭院中的花植了。兩人如今事務擔當得越發繁雜,大太監便重新給他們分了單獨的居所,兩人便鮮少見面了。即便是見面,也不過是點頭之交。 梁若華倒不覺得這些變化有如何,只是身邊獻殷勤的人倒是越發的多了,有些是有所圖謀,有些則只是禮貌地交好,給他送上些提醒或是一些便利,這讓他很是不適應。 這日。 梁若華去替小皇帝更換茶水,端著托盤回來時,便見院中多了頂小轎。 梁若華瞥了眼,便知道是明美人來了。 在大明殿呆了些時日,梁若華對宮中這些消息倒是知道得多起來。比如小皇帝不愛去后宮,平日里只召明美人來殿中。 梁若華想起來那晚的美人明媚,倒也不難理解皇帝為何如此。 叩叩門,梁若華便推開門預備去替皇帝添茶水。 “……陛下這次不若就派楊容緒去吧,”美人生得明媚張揚,聲音也清靈婉轉,輕笑,“那小子不是被你那大太監尋了由頭降職?這老東西……” 見梁若華進來,那美人的秋波流轉,落在他身上。梁若華只管眼觀鼻鼻觀心,替小皇帝斟茶。 “從前在這書房中伺候的可不是這位吧。”美人聲音含著笑,向陛下道。 “嗯,”小皇帝不置可否,只道,“無妨。” “哦?”明美人看起來更感興趣了,“要不這次便派他去?” 明美人素指一抬,房中兩位主子便都把目光落在梁若華身上,而當事人卻是有些茫然。 “他……”小皇帝先是皺眉打量他,梁若華倒不擔心其中摻著不信任,恐怕小皇帝只是單純擔心他的能力不足,“罷了,要做寡人的大太監,遲早學著也要做這些的。” 梁若華聽了這話,頗有些呆怔。 小皇帝……這是定了他做大太監的意思? “小太監,還不謝恩?”身后卻是傳來明美人打趣他的聲音。 梁若華這才如夢初醒,跪下謝恩,“謝陛下隆恩。” 明美人也起身提裾,向皇帝請退,路過梁若華時,梁若華還能嗅見她身上的蘭花香氣,和輕而不飄的聲音—— “小太監,到時候可別忘了來我宮中匯報呀。” “嘻嘻。” 七日后。 梁若華早早收拾后,來到南宮門前。 一匹棗紅色的高頭駿馬,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身側立著一個抱劍黑袍的……眼熟的冷面男子。 梁若華走到馬車面前,看著他,兩人半晌相對無言。 梁若華嘴唇翕動,方想說話,便見到馬車里一人掀簾而出,是日常一襲月白色長袍的紀云舒,似乎頗有些不情不愿地伸出手來,準備扶他上來。 “……” 怎么都是熟人。 等梁若華坐上馬車,聽紀云舒娓娓道來,才稍稍明曉這次任務。 這次名義上是出宮采買藥材,不過實際上是與宮外情報網的收集溝通,紀云舒負責對接情報人,楊容緒負責防范危險和反追蹤,至于他——是皇帝派來跟著學習,順帶來監察工作的情形。 雖然,好像不太需要的樣子。 梁若華擦汗,看向胭脂水粉鋪里,等伙計和老板通報時,被姑娘們圍著,卻還是保持禮儀、笑眼以對的紀云舒。 真是的,明明對自己也沒笑過幾次。 梁若華憤憤盯了眼,嘆了口氣,決定出去透透氣。 他很久都沒有出宮了。 隔著馬車,看見繁華的京城,來往如織的人流,琳瑯滿目的吃食,梁若華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自己似乎很久,都沒有到宮外來過了。 他以前時常覺得,宮墻像一堵監獄,把他的rou體和靈魂都永遠困在了皇宮之中。不過近來,他確實感覺與以往不同了。雖然他深知這種不同,都是萬人之上的小皇帝帶給他的尊榮。而自己只像一只躲在大殿龍椅下的老鼠,受群臣朝拜,只可惜,群臣眼中哪里有他這只小小玩物。 梁若華思緒飄得渺遠,卻忽然注意到人潮涌動中的熟悉面孔。錦衣玉袍,面容俊朗,比從前見他時又長開些許,身量也更高。梁若華嘴唇翕動,想上前去叫住確認,只是便被人潮堵住,悻然作罷,看著他遠去。 罷了,自己今日又以何種身份與他相認呢? 梁若華頗有些悵然。 是夜。 楊容緒敲開他的門,給他扔進來一套衣裳,說是晚上有事外出。只是說到“有事”的時候含糊其辭,梁若華下意識便問, ——“去哪啊?” 楊容緒抿了抿唇,“你去了便知道了。” 梁若華只好關門換衣,楊容緒和紀云舒只好對坐在客棧一樓長椅上,兩人性子都冷,索性便懶得寒暄。 只聽“吱呀——”一聲,兩人都朝樓上看去,紀云舒難得地露出了微笑,而楊容緒瞳中也是暗色涌動。 楊容緒給梁若華準備的是一套絳紫色的衣袍,梁若華尋常穿豆綠淺色,身量又小,跟在皇帝身邊又不太說話,在常人看來便不是很打眼。而如今紫色秾麗,襯得梁若華越發得唇紅齒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嫡貴公子,盡管梁若華曾經的確是。 梁若華緩緩走下樓梯,便被楊容緒摘了自己的帷幕給梁若華扣上。 梁若華抬手欲摘,便聽見紀云舒幽幽道,“若華還是戴上的好。” “好。”梁若華不明所以,但兩人都如是覺得,那便戴著吧,倒也不妨事。 只是梁若華沒想到,兩人居然帶著他來到了全京城最大的妓院。 那邀月樓是一棟三層小筑,二樓有不少明眸皓齒的姑娘坐于欄邊,倒也不叫喚,只是笑意盈盈地看著來人。梁若華撥開帷幕抬頭去看,便有好幾個姑娘朝他明送秋波,楊容緒便不著痕跡地朝他這邊挪一寸,擋住兩邊的視線交流。 梁若華便心虛地收回目光,擔心楊容緒以為他是貪好美色之人。緊跟著紀云舒往里面走。 只見紀云舒落步踏進門檻,見那老鴇迎上來,便一幅熟客的模樣,從衣袖中掏出一盒白日買的胭脂,溫聲道, “紀某慕名覓月姑娘已久,今日托人從江南買了最時興的胭脂來,不知道覓月姑娘今晚可有空當?” 梁若華默默想,他白日里分明見著紀云舒是隨意揀了盒胭脂,到了他嘴邊便成了“專門托人”。 只是那老鴇卻是見著很高興,便連聲應“好,好的”,抬手喚了小仆引他們去雅間。 雅間陳設是極為別致的,如若不說,梁若華還以為自己是誤入了京城哪位姑娘的閨房。空中也焚著淡淡的熏香,只是紀云舒進來時便皺了眉,要小仆熄了熏香,開窗通氣。 三個男人,嗯,也許不能說是三個,總之三人對坐在一間雅間之中,等待一位青樓女子,思及此,梁若華便覺得如坐針氈。 “我,我出去透透氣。”梁若華左思右想,站起來決定逃離這尷尬的氛圍,盡管他很清楚兩人來的目的絕不是公費狎妓。 梁若華伸手去推門,便見著一位長相秾麗、濃妝抹面的女子以團扇掩面,看向他來。那女子眉高目深,似乎并非中原本土人士,梁若華恍惚間想,說不定美人淡妝更美。 梁若華支支吾吾地,最終只是側開身子讓她進去。 “謝謝郎君。”美人微微欠身,便是一陣香風襲過。 梁若華舉目四顧,到處是嬌笑歡鬧之聲,他先前記著老鴇言及后院是處園林,想來總有清凈處,便拾步向后院行去。 后院確乎清凈,偶爾隔著樹叢傳來談笑之聲。梁若華便沿著石道走,估摸著自己走到盡頭再走回來,房中兩人的事大抵應是辦的差不多了。 只是石道頗長,途中過一小亭,亭中點了惺忪燭火,唯有一男子坐于亭中,側對垂首。這種場面在邀月樓中是很少見的,梁若華便忍不住多看了那男人一眼。 那男人抬起頭來。 眼邊一顆淚痣,雙眼如墨,眼中滿是震驚,不若是白日梁若華所見發小,又是誰呢?男人似乎也頗為驚訝在此地重逢,“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含秋,”梁若華喚住他,裹含著復雜的情緒,“我是若華。” 林含秋,父親與梁若華父親有同窗之誼,兩家當年來往甚密,梁家獲罪,林家還被褫奪了世襲的爵位,如今也只怕是江河日下。 林含秋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便疾步走下石階來抱住他,梁若華差點被他雙臂束緊得喘不過氣來,又是好笑又是感動的,感受到搭在自己肩上的頭微微顫抖著,只好輕聲哄他,“男子漢可不許落淚呀。” “誰說我要落淚的,”林含秋便噗嗤笑出來,摸他發頂,感慨道,“真沒想到這在遇見你。你今日來……此處,是有什么事嗎?” 梁若華張了張嘴,卻想起自己此行目的,一時不知如何解釋。 只是林含秋在他準備好措辭之前,便搶先眨眨眼,說,“好啦,不方便說就算了。” 又拉起梁若華的手,解下自己隨身攜帶的玉佩擱在他手中,“現下說話不大方便,這玉佩你先待在身上,以后我自有法子再接你出來。” 梁若華只是默默點頭,收下他的一片好意。且不說他是罪臣之后,就說現下他被皇帝點了做大太監接班人,又豈是林含秋這樣的白身能周旋的呢? 兩人又是敘過些話,梁若華便估摸著是時候回去了,林含秋這才拉著他手,不情愿地做了別。 又是一番繞路,梁若華方才走回二樓的廊道,他還特地立在門外,側耳去聽,門內已經沒有聲響,只怕兩人早就辦完事,說不定還等他回許久,當下便頗有些愧疚,推門而入,道,“對不起,方才遇見故人,我這才……” 來晚了。 入眼是空無一人。 這兩人總不會扔下自己走了吧? 梁若華便回頭放上門閂,朝內室走去。 “有,有人嗎?”梁若華小心翼翼地踮腳踏入內室,只見梁上便落下個人,更準確地說是摔下一個人,梁若華捂住嘴沒叫出聲,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楊容緒,他不復平日鎮靜,滿臉漲紅,額邊流下豆大的汗珠。 梁若華踏一步上前,頗有些擔心,“你怎么了?” 楊容緒卻是往后踉蹌一兩步,像是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樣子,從牙關中擠出句話, “我們…被下藥了。” “被下藥了?”梁若華慌了神,踏步上前準備去攙他,“下的什么藥?我現在就去找大夫。” “萬萬不可。”紀云舒的聲音從床上傳來。梁若華這才發現他,此刻正盤腿而坐,面色同樣不佳。 楊容緒雖然神智不太清醒,但一身功夫還在,聽了紀云舒的話便施展輕功,飛快地去前廳確認門閂已經落上,外人無法打開,而后緩步朝內室走來。 “那你們可怎么辦?”梁若華便知曉他們是擔心行蹤泄露,而且尋的醫師未必靠譜,“到底是下的什么藥?嚴不嚴重?” 楊容緒只是看向他,抿唇不語。 “不嚴重,”紀云舒依舊風輕云淡地,好像此時滿面赤紅的并不是他,貝齒冷靜地吞吐出話語來, “不過——下的是春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