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寒舍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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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魅以求18 寒舍與書 “朕自十歲那年接過先皇的龍頭杖,便聽從太后安排住到了這處偏殿。” 皇帝陛下領著我進了大堂。屋內陳設看似有人居住時的樣子,處處留著生活的氣息。 “……獨自生活了十二年至今。”他輕聲說。“不似現在,招招手就有那么多人鞍前馬后的伺候著了。為了方便處理政務,過幾天便搬去正陽宮罷。” 我有些驚到了。這處居室,也只比我現在住的那間大一點罷了,說是偏殿,哪有半點皇家氣派。家具破舊而寥寥無幾,一副多年無人打理的境況,連外面院子的雜草都冒得老高了。 太監進來點了燈,又在陛下驅趕的眼神下匆匆退了出去。 “怎么讓一國之主常年住這種寒舍?他們怎么敢?”我不客氣地發問。走到這里心里已產生了一種情緒共鳴的火氣。 夜風穿堂,窗紙都是破的,再看室內連出擋風避寒的屏風和暖爐都沒有,可真是“寒舍”了。 “原本就是給犯了過錯被摒棄的妃子住的。夠偏遠,不用礙他們的眼。”他說。 他親自掌燈,點燃一處燈火,霎時光芒照亮了大堂。 面前一整面墻都裝成了書架。 我看著上面琳瑯滿目的書,諸多雜學,武學書籍,還有用兵之道、治國寶典……看得眼花繚亂。 甚至還瞄到一本書上面文名印是“稷京花卉辨識大全”。 我:“陛下你還研究這個?” 陛下坦蕩道:“那本書自從托人買來朕就沒翻開過。” ……好誠實。 書桌上還攤開了未看完的一卷,我看了一眼書名,竟是話本。 我瞄了他一眼。 陛下半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權作解悶的,不用看那個。”他笑笑,靠近了過來。 “講的什么。”我問,隨手翻了翻。 “少年成王,在滿是妖魔的世界里殺出一條血路,拯救他的跟班的故事。”他如此回復,語氣淡然。 翻動書頁的手突然一頓,偶然間看到書冊的扉頁上小小地寫出了作者的名字。 周念 與 “與”字下面是一段空缺。 我挑了一下眉。 再翻回去才發現,原來,先前攤開的地方并不是“看到那里”,而是剛剛“寫到那里”。 桌上還擺著墨筆。想來臨走前是匆匆離開的,來不及收拾。而原先在做什么,昭然若揭。 難以想象,陛下竟然會自己寫這種不著邊際的幻想故事來解悶。還認真地署上自己的名字。 這樣的故事,這樣的署名,除了作者本人,又有誰能看到呢。 令人在意的是這個“周念與”,“與”字后顯然留出了空余,供寫另一人的名字。 與誰?他又說是獨自一人居住。 “喔,被我發現了陛下的一個小秘密。”我拉長了聲音。突然間知曉到陛下一個沒有透露給外人的小愛好,讓我感覺親近了這個人許多。好奇又使我抓心撓肺地揣測這個神秘的第二作者。 正要細看其中內容,手中的書冊被抽走了。 陛下站在我身后,咬耳朵說:“還有更大的秘密。” 他誘惑的聲音指引我的目光:“這間屋子里有一間密室,開啟的機關就在書架上。你若能猜到機關是在哪本書處,朕就把所有秘密都給你看。” 我看著那滿滿的一面墻的書:“……陛下這可真是為難我了。這如何能猜得出。” 平心而論,這真是很大份量的誘惑了。我看著這面墻,心里首先冒出來的想法就是,全給他掀了,說什么也要炸了這面墻看到背后的陛下的秘密去。 不過這話是萬萬不能當著陛下的面說的。 陛下哼笑了一聲,大有打擊我的意思。他將那本書冊大略翻看了兩眼,用手撫平了邊角,輕柔合上,放回到書架上。 我看著他的動作,心道這個人是很愛惜這些書的。 腦海里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他居住于此時的模樣。 坐在書桌前,點了燈,夜風掃過,吹得燭火簌簌。他略微皺眉,凍僵的手握緊了筆,拉出鋒芒,執著而有力地寫下了一行字。一筆一劃,墨點連成線,交織創造出另一個幻想中的龐大世界。 又或者坐在這面墻的背后,獨享安靜的時刻。這堆砌的書海,成了庇護他,助他避開風雨,帶給他安全感的堡壘。 如此度過每一個靜謐的夜晚,不似皇帝身份,卻平靜而淡然,無人擾清夢。 就是寂寥了點。 若有那個神秘的第二人偶爾來陪陪他也好。 在我發呆時,陛下遞給我一本書冊。翻開卻是空白的。 “后面的故事,就由你來續寫了。” 我一時沒聽明白:“什么故事?” 他看向我,半面在陰影里的嘴角似乎無聲勾著笑:“我們的故事。” 他將一支造型奇特的筆遞到我手中,“喜歡畫就畫下來,喜歡寫就寫下來。只寫當下發生的事情,記好我們的故事,直到將來。” 我看著掌心的墨筆,樹干纏著一截硬石頭似的的內芯,有些沉。 他的話腦筋轉了幾圈才明白過來。我會意,重復了一遍先前說過的話:“我會親身見證并記錄,將由陛下創造的這段歷史。” 我用信任的目光看著他,將冊子和墨筆揣進了懷里。 然后后知后覺地發現,這人是不是,用大秘密套小秘密,最后用一本冊子,一支筆套得我忘了追究第二人這事兒。 那本陛下親手所寫的話本,被放入滿墻書架中的某處,就如魚兒混入大海,一下子尋不見了。 就這么錯失了追問那個人的機會。 “好。”他點頭。 見我還不住地看這面書架,他便也站在我身旁,抱臂旁觀。 “這上面許多書,都是敖超帶給朕的。”他說。 漫漫燭火下,光焰溫柔,叫人不自主陷入長遠的回憶。 我感到意外。“想來曾經陛下和敖統領的關系十分不錯?” “人心,是會變的。”他的聲音漸染上蕭瑟的寒意。“或許曾經還算相識。那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敖老將軍一直對朕多有照拂。朕很敬重他。” “七年前,雪漫連天,千秋關一役,敖老將軍領兵對抗妖災,接連慘敗。” “戰至全軍覆沒。后幾天內接連數座城池被妖災吞沒,妖災向稷京滾滾噬來,國家一夕之間如大廈將傾,岌岌可危。” “將軍府被追責。而敖老將軍戰死,無人能護得住他的妻小,全府上下皆被判問斬,被那個女人。” 空氣里似乎都彌漫著一陣血腥味。 彌漫起了歷經時空而不散的悲切。 皇帝陛下說:“是朕去求那個女人,求丞相,保下敖老將軍的兩個兒子。”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男人的側臉。以結果來看,這兩人自然是保下了。只是不知道,以陛下當年身份,恐怕只是個名存實亡的背景板皇帝吧,做到這一點又有多難。 他道:“敖莽為了戴罪立功,成了新的‘敖小將軍’。而敖超,成了朕的侍從。” “成了,受那個女人之命,監視朕的人。” 我心里一凜。 “他是個很聰明伶俐的孩子,而且自小表現得沉穩知禮。那個女人看中他的能力和性格,一步步將他提拔和培養,到了如今內衛統領一職。”他笑了一聲,有些諷刺的,“他偶爾會給朕帶些書來,經年累月竟也積攢了這么多了。朕時常會想,這是出于愧疚的小禮物呢,還是只是又一次的奉命探查,出于討好和刻意接近。” “替那個女人辦事這么些年,宮里多少秘密被他看過,他卻守口如瓶,一心效命。又有多少齷齪事經過了他的手,他只不聞不問,全盤接受了。” 我無法作出評判,只靜靜聽著。 “只把一顆心磨利了,做了寶劍,誰拿起,誰就是他的主子。”聲音裹過歲月磨損的痕跡,復雜難辨,“……已經拋棄了人性了。朕若是敖老將軍,一定打斷手腳,再抽他幾十鞭,丟進河里好好洗洗腦子。” 我心里琢磨,或許不全然是。 白天還憤而想殺我來著。 陛下說起這個人,久了也覺得無趣,如此結語道:“現在看來,忠心固然好,能做一把好劍。只是朕覺得甚是難用。朕信任他的能力,也不得不防著出劍收劍的時候傷到自己。” 七年。在仇人手下做事,一忍就是七年。誰能想到內里已經成了什么樣子。 我想起那個面冷寡言的男人的背影,想起他被要求飲毒作為保險時的神情。毅然決然地吞下劇毒,何等魄力。 倘若不是因為家變被迫蹚進了這場渾水里,恐怕能成個忠孝義全的好男人吧。我直覺這樣認為著,有些可惜。 “陛下要將敖莽收歸己用?才用敖統領的命去換牽制住敖莽將軍。”想了想,問。 不單單只是惜命、惜皇帝這個位子而已。 慢慢理清了思緒,嘗試跟上他的想法。 “是。”他直截了當地承認了,“要在妖災卷土重來的時候護住朕大盛的國土,敖莽此人的力量不可或缺。” “做法未免有些偏激。就算曾經陛下對他們有恩,這番cao作下來,要是這兩人皆對陛下懷恨在心……” 不免替他擔心。 “敖莽不信任朕,那朕就先打他一棍子,打懵了,強迫他冷靜下來,再給足他時間好好看一看,若龍頭杖在朕手里,那朕配不配得上這個位子。” 他淡淡道。 低垂了眼簾,眸中火光不甚明顯。 忽然他怪異一笑,開口就來,說起完全逆了大道的另一番言語。 “敖莽同朕,目的一致,都是為了掃除大盛領土內的所有妖邪。若他能成朕所祈愿,能力又在朕之上,那朕不做皇帝,將位子送了他又如何?” 話里發狠,模樣幾分癲癡。 我大驚,萬萬沒想到斜插出來的這檔子話。 是自信到了極致?還是早已在常年被冷落,和突如其來的重壓之下使得心態有了裂痕? 試問天下有幾人放著皇帝的位子不想坐愿意拱手讓人的! “陛下,若做不成皇帝了,那你忍辱負重的十幾年豈不是白白損耗了!” 不可置信地盯著他,慌忙勸道。 皇帝陛下歪過頭,慢條斯理地望了過來:“開個玩笑罷了。瞧你急的。” 我:“……”壓下一場虛驚。 有些沒頭沒腦的話,他還真敢說。 他笑了笑,低垂了眼眸,這一刻看過來的神情分外柔和。 聲音放輕了:“走,去帶你見一見父皇。” 我一愣。 陛下執起燈,拉起我的手腕,示意跟著他走。 跟著他跨過大堂和偏折走廊,來到一室。這里擺了一尊小小的神龕。擦拭得很干凈,供在室內正中。 還有尊小小的鼎,鼎里積著一撮香灰,已經很久沒有燃起過了。 想來這個房間都是他專門為了擺放先皇的牌位用的。 一進室內,陛下就變得有些拘謹了起來。或許是這房間氛圍刻意如此的緣故,他整個人像是被陰云籠罩了。 重新點起香,看著煙霧裊裊升起,他拜了拜,喚了句:“父皇。” 將香遞給了我。 我靜靜跟著他身后,看他動作,接了香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有些無措。 他悶悶地看我一眼,“只是來報個信。”他說。 我想了想,走到牌位前也拜了一拜,道一聲:“拜見先皇。” 陛下便從我手中接過,將燃著的香插到鼎上。 太監聽從吩咐呈了酒上來,又立刻被陛下以嫌棄多余的目光驅趕走了。 陛下親自替那神龕供上祭酒。 又倒了兩酒盅,將其中一碗遞與我。 他沉默地望向先皇的牌位,看了許久,低聲說了一句:“父皇,來看您了。” “那妖后已死,再也不會禍害大盛了。父皇可以放心安息了。” “兒也沒有忘記曾經向您許下的誓言。時時刻刻,都不敢忘懷。” 他端起那盅酒,凌空向著那陣煙敬了,再閉眼一口飲盡。 我端著酒盅,在這位太上皇牌位面前,盯著那徘徊不散的煙氣,頗有些緊張,心里什么也不敢想。 緊閉了心門,生怕想著陛下什么,都被不知在哪守望著的先皇聽了去。 陛下看過來,雙眼黑沉。 我心里鼓一口氣,向那牌位一敬,無言喝掉了酒。 這是宮廷上好的瓊漿玉露,還是烈性極強的一種,到了我這等沒喝過酒的人嘴里,分外刺激。熱辣的感覺灼燒喉嚨,直沖胃道,一進去就叫肚子里冒起了泡。 恍惚間看到陛下的側臉和背影,有幾分感傷。 好不容易今天高興起來,怎么啦,又難過了? 他去撿酒壺,伸手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回望我,眉壓得很低。 “朕很想和你聊一聊父皇,但是很多話不能當著他的面說。”他一手拎起酒壇,一手攬過我,低聲說,“我們回去,再慢慢喝。” 我晃晃頭,說好。 他最后看一次那牌位,說了一聲,“父皇,我們先告辭了。下次等霍牙死了,再來向您報告這個好消息。” 闔上了門。